晚上。
一场雨说来就来,砸在瓦片上噼啪作响。
“夫君还没回来吗?”
王氏躺在床上,明明气息奄奄,却还在想着江淮。
丫鬟刚要开口,房门便被猛地推开了。
一股湿冷的潮气涌进屋内。
此时,江淮浑身湿透了,头发黏在额前,双眼布满血丝,不时用手扯着衣领,看上去不太正常。
不足一天,他的赌瘾便犯了。
不过,他白天才惹了事,差点被剁手,此时不敢去找江屹川,更不敢问乔婉要钱,只好来找王氏了。
“娘子,你还好吗?”
江淮坐在床边,难得放轻了语气,但他布满了红血丝,有些吓人了。
王氏既惊讶,又无比欣喜,就这么原谅江淮了,仿佛白天将自己推倒的人不是他。
“夫君,我好多了,你别自责了。”
她就说,夫君会变好的。
待他们的孩儿出世后,夫君就会更加踏实,就不会成天出去赌了。
“夫君,你可改了吧,日后不要再去赌了,如果你真被剁了手,可如何是好?”
江淮脸色微僵,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怨毒,却很快压下去了。
王氏与他成亲多年,却从来不了解江淮,像他那样的赌鬼,是不可能回头的,他也最听不得“输”这个字眼。
“好,我答应你,我再也不赌了!”
这样的话,江淮不知说过多少次了,早就轻车熟路。
偏偏,王氏不仅懦弱,还极其愚蠢,竟然又信了,就像以前一样,脸上露出了一丝宽慰的笑。
“娘子,你现在还病着,大夫说要补补身子。”
“你先给我一些银子,我这就出去给你买株人参,然后亲手给你熬参汤,好不好?”
王氏迟疑了,本能觉得哪里不太对。
又要钱?
或许被骗怕了,王氏一听到钱,心头就一阵发慌。
“夫君,外面还下雨,你不要出去了,改日再说吧。”
“不行!”江淮一口回绝了,紧紧抓住了她的手,不给她逃避的机会,“娘子,你的身子最重要,岂能等呢?”
“可是……”
王氏更慌了,被他抓住的手也痛极了,却不敢吭声。
“没有可是!”江淮突然发狂,用力扯了扯衣领,似乎有无数只蚂蚁在骨头深处爬过,痒得受不了,“你赶紧给我银子!”
“我要银子啊!”
江淮愈发用力,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
“夫君,你怎么了?”
王氏吓得声音发颤。
“少废话!” 江淮面目狰狞,唾沫星子几乎喷到王氏脸上,“你那套赤金头面,还有你压箱底的那两只鎏金镯子,立刻拿出来!快!”
王氏惊恐地摇头,带着哭腔道:“不……不行……”
“那是娘留给我的念想,不能动啊。”
“念想?不能动?”江淮嗤笑一声,眼中只有赌鬼的疯狂,“我都快被人砍死了,你还想着这些?要不是我,你能嫁进侯府?现在我有难,你竟见死不救?”
江淮猛地用力,将王氏从床上拽了下来。
“啊!”
王氏重重摔在地上,小腹一阵抽痛,脸色惨白。
江淮看都不看她,掐着她的脖子问:“你把银子藏在哪里了?”
丫鬟吓坏了,连忙去拉江淮。
王氏也吓坏了,但她只知道哭,不明白为什么夫君答应得好好的,却转头变了。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
江淮被她哭得心烦气躁,又被丫鬟拉拉扯扯,不禁愈发生气,直接将两人都甩开了。
随后,江淮掀开王氏的嫁妆箱子,将里面的东西都翻了出来。
“你是不是把银子藏在这里了?”
“啊?”
江淮抓起几件旧衣扔开,终于在最底层摸到一个硬硬的荷包和一支沉甸甸的金簪。
“找到了!”
江淮的眼中迸出狂喜,将荷包和金簪紧紧攥在手里。
太好了,他又能去赌了。
这一次,他一定能赢,而且是大赢特赢,让侯府的人都看看他的厉害。
他江淮不是败家子!
“夫君!不要!求求你还给我!” 王氏哭着爬过来,抱住江淮的腿,“那是最后一点了,你拿去赌,又会输光的!”
“呜呜……”
“那些人还会来找你的,为了我和孩子,求你别再赌了。”
“滚开!”江淮被“输光”两个字刺激得更加暴躁,狠狠一脚踹开王氏。
什么输,他才不会输!
“丧门星,晦气,老子拿钱去翻本,赢了钱十倍还你!再敢拦着,老子现在就写休书,让你带着你肚子里的孽种滚回王家去,看你爹娘还要不要你这丢人现眼的女儿!”
他恶毒的威胁如同冰锥,刺穿了王氏最后的希望。
王氏瘫倒在地,绝望的泪水无声滑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淮拿着她的命根子,头也不回地冲入暴雨中。
刹那间,王氏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片黑暗。
“大奶奶,这可如何是好?”
丫鬟慌了。
忽然,丫鬟想到了乔婉,想也不想就说:“我这就去找夫人,请夫人做主。”
“不要!”王氏打了个激灵,一把拉住了丫鬟,哭哭啼啼道:“不要去找娘,她会打死夫君的。”
如果被娘知道了,恐怕不用赌场的人出现,江淮就会先被娘剁了手。
经过白天一事,王氏就算再蠢,也知道娘的心变狠了,真不管江淮了,所以才不肯再替他欢赌债的。
娘要和江淮断绝关系,怕也不是说说而已。
所谓出嫁从夫,如果江淮真完了,她也就跟着完了。
她的肚子里还怀了江家的种,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也要为孩子着想。
王氏又说服了自己,眼中却仍不停的流泪,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
“大奶奶,你又流血了!”
丫鬟更慌了,真怕王氏出了事,她也跟着讨不了好。
王氏低头,见她真在流血,脸色更白了,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快,快去熬一碗安胎药!”
“大夫说了,我怀的是男胎,我要保住这个孩子!”
只要她生下了侯府的嫡长孙,江淮就没理由休了她,否则爹和娘也不会同意的。
丫鬟听后,连忙去了。
她跑得太快,倒是忘了将王氏扶到床上。
王氏擦了擦鼻子,愣是一点点爬到了床榻上,随后躺着默默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