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实现者能够持续欣赏生活中的平凡事物,哪怕此事物他已见过百次、千次,仍可能从中感到愉悦。每次欣赏都可能给他带来新的体验,可能是喜悦、惊异,也可能是敬畏或狂喜。有人将这种能力称为“新奇力”。
比如欣赏美丽的夕阳。第一次见时,大部分人可能叹为观止。但是随着次数增多,这种赞叹会越来越弱,直至变成理所当然。这可能就是我们所说的“审美疲劳”。我们将太多事物视作理所当然,低估或忽视了它们的价值,因此很容易做一些蠢事,比如拿与生俱来的宝贵权利交换微小的利益。
自我实现者不会如此,他每次欣赏夕阳都可能会像第一次一样,惊讶于它的美丽。在这种人眼里,平凡的生活中处处都是惊喜,每个时刻都可能让他感受愉悦、兴奋,甚至狂喜。当然,这种强烈的感觉不会出现得很频繁。确切地说,它是没有规律的,是可遇不可求的。他可能乘坐十次渡船过河,第十次才像第一次那样感到强烈的兴奋。
每个自我实现者关注的方向不同,能够感受到美好的领域也不一样。拿我的研究对象来说,他们有的关注自然,有的关注儿童,还有的关注音乐。但无论是哪个方向、哪个领域,他们都能从平凡、基本的生活经验中获得巨大的喜悦、灵感和力量。至于普通人喜欢的聚会、享乐、赚钱,自我实现者通常不会从中获得上述体验。
此外,还有一种特殊的体验值得一提,即性生活带来的愉悦,尤其是性高潮带来的神秘体验。这已经不是纯粹的愉悦,而是一种基本层次上的精神的提升、振奋和唤醒。我的几位研究对象曾描述过自己的性高潮。他们言辞模糊,却给我一种熟悉感,因为很多作家在描述自己的所谓“神秘体验”时也用过类似的词语。他们是这样形容的:这种感觉就像视野中出现一道地平线,它很长很长,似乎无穷无尽;我觉得自己从未如此强大过,也从未如此无助过;心中涌动着无限的喜悦、惊奇和敬畏,它们如此强烈,又如此混乱;我十分肯定,自己的这种经历很重要,里面蕴藏着无尽的价值。
这种体验几千年来总是与神学和超自然领域联系在一起,但我们仍应将其与后两者区分开。这一点非常重要。事实上,这种体验的产生是非常自然的,丝毫没有脱离科学的范畴。因此,我将它命名为“高峰体验”。
我们将“高峰体验”视为一种自然现象,将它的程度进行量化时,就会发现它可能是一个从强烈到温和的连续统一。就是说,这种体验并不都是极度强烈的,也不都是极度温和的,它可以在两者的范围内连续取值。这一点已经在我的研究对象身上证实。我们还发现,大部分人都有过较为温和的“高峰体验”,只不过在自我实现者身上,这种体验发生得更频繁,在有些幸运儿身上甚至每天都发生。
显然,要想获得高峰体验,我们只需大力强化所有“忘我”或“超我”的体验,包括以问题为中心的处事方法、高度集中注意力时的感受、强烈的感官刺激、聆听音乐或欣赏艺术时的全情投入,以及本尼迪克特所说的“无我”行为。
我对高峰体验的研究始于1935年,现在仍在进行。与开始时相比,我发现自己越来越重视“高峰体验者”与“非高峰体验者”之间的差异。这种差异非常重要,据我推测,它是造成人与人在性格方面存在“等级差异”的重要因素。此外,它还可能产生很多后果。概括来说,高峰体验者所生活的领域好像都与存在、精神有关,可能关乎诗歌,可能关乎艺术,可能关乎信仰,也可能关乎哲学或死亡。在社会生活中,这类人更容易成为诗人、音乐家或哲学家。相比之下,非高峰体验者的生活好像更贴近现实,更注重实际和效率,更容易成为社会的支柱,担任改革者、政治家或社会工作者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