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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在女性主义父母的脑海里

不惜一切代价生男孩?

一般来说,父母更喜欢男孩。我们在学校里就是这么被教导的,不是吗?几乎全世界的人们都在想尽办法避免生下“弱势性别”的后代。即使在今天,为了提升“中奖”概率,所有方法都值得一试:严格的饮食管理,多少有些创意的造人体位,求神拜佛或是寄希望于“巫术”等。多亏了最新的科技成果,有的人甚至可以选择孩子的性别(在试管婴儿的前提下这是被一些国家允许的,比如美国和泰国)。而那些负担不起高昂费用的人,只好选择堕掉女胎。欧洲委员会在2014年就特别指出过 :“选择性堕胎”在亚洲以及欧洲部分地区都很普遍。这种现状只涉及女孩,因为在世界上任何地方,我们都没有观察到针对男胎的产前歧视。也正因如此,法国国立人口研究所的最新研究指出,近三十年来,我们无情地见证了一拨“新生人口的男性化” [1] 。选择性流产远比我们认识到的更加泛滥,以至于在最近几十年中造成了“世界上一些国家的男性出生比例增长异常”的现象。平均而言,每100个女孩出生,相应地就有105个男孩出生。但是在那些产前性别选择现象比较常见的国家,平均每100个女孩出生,男孩出生数量就会超过110个,有时甚至超过115个。换言之,这个星球上“流失”了大量的女性。我们要记住,追求生男孩的文化偏好与人口赤字直接相关。

在西方,选择性流产非常少见,但这种对男孩的偏爱也不会真正从我们的社会中消失。在法国,调研机构益普索 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就关注过这个主题,并做了问卷调查:“如果你只能要一个孩子,或者两个同性别的孩子,你偏好哪个性别?” 结果显示:更多的受访者相比起女孩(27%)更愿意要男孩(37%)。近二十年后,无论是在关注父母议题的媒体上,还是商业网站上,这个问题都依然热门。比如在2013年,美国促销网站“你的优惠券代码”(Coupon Code 4 You)就该话题询问了2000多人,其中超过47%的人希望头胎是个男孩(21%的人选择了女孩 )。选择的理由呢?仅仅是因为这些父母相信养男孩会更轻松,男孩能照顾他们的兄弟姐妹,或者是男孩能传宗接代。应该是基于同样的原因,当人们得知你生下儿子时会热烈地祝贺你:“啊!男孩……太好了,是个男孩!”这里的潜台词就是:“比女孩好!”

但是当我们拿出放大镜,更审慎地近距离观察关于这个主题的研究时,就会发现,人们的喜好会随着性别和社会地位的不同而发生变化,以至于事情会变得更加微妙复杂。由法国国立人口研究所和法国国家健康与医学研究院牵头进行的大型调查《法国儿童纵向研究》就揭示了这点。这项研究史无前例地追踪了2011年在法国本土出生的20000名儿童,且动员了各个领域的研究者参与调研,其中就有人专门关注父母对胎儿性别的预测。

那么,这些新晋的父母对于第一个孩子会有什么特别的期待吗?大多数(60%)父母给出的答案是没有。但是对那些有期待的人来说,他们总体更加偏向要男孩。实际上,尤其是父亲一方会这样想(25.5%的父亲想要男孩,15%的父亲想要女孩)。从母亲一方来看,结果会更加均衡:20%的母亲期待生女儿,而21%的母亲想要儿子。但无论如何,我们都观察到同一个现象:父母受教育的程度越高,他们就越渴望要一个女儿。

女性主义父母(通常)想要女儿

女性主义父母并未包含在统计中,而这类父母似乎对“第二性”保有偏爱。无论是在媒体、学术研究还是社会活动领域,都少有人触及这一问题,更不用说这还是个很让人忌讳的话题。然而,问题终究会浮现。在法国,数学老师兼《石板》( Slate )杂志的专栏作者托马斯·梅西亚斯(Thomas Messias)将问题摆上了台面。他于2017年3月发表了一篇文章,几乎是当时唯一一个公开讨论这个问题的人。他提出了假设:“渴望成为母亲的成年女性主义者往往希望生下女儿,并将之培养为能够意识到自己权利的女性。” 他还描写了自己作为女性主义父亲的纠结。

起初,人们以为,充分意识到男权社会中利害关系的父母肯定会更放心地要男孩,因为男孩将免于遭受各种基于性别的暴力和不平等待遇。但是他们错了,对于许多女性主义父母而言,在一个歧视女性的世界中抚养女儿,最终会让他们觉得自己为消除不公正和不平等做出了贡献。可以说,凡事都有两面性。在父权制下养育男孩也需要承担风险,那就是未来某天可能会看到自己的后代成为引起问题的一部分。就像托马斯·梅西亚斯的幽默总结一样:“帮助大卫尝试击败歌利亚,似乎比阻止歌利亚成为失控的怪物更可行。” 虽然讽刺,但很有道理。

那天早晨,当我读到他的文章时,我感到如释重负:原来我不是唯一一个心存疑惑的人。还有其他父母和我一样,也想知道怎么养育出没有性别偏见的男孩,也就是女性主义男孩。

内心的恐惧

女性主义父母们都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吗:我们亲爱的小宝贝某天会不会变成性别歧视的可怕帮凶?这的确很难说,因为从来没有出现过针对这个主题的研究。但只要把话筒交给那些出色的女性主义父母一小会儿,就能充分证明这个话题有多么值得探讨,更何况,它体现了父母们实实在在的焦虑。当我在脸书(Facebook)上的一个女性主义父母小组里发起讨论后,我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我在留言里问他们,生男孩的事实是否引起了他们对女性主义信念的担忧。几个小时后,我就收到了数十个回复。巧的是(或者不巧的是),现身说法的全是女性。当然,并非所有人都面临同样的困扰,也有一些人能够从容地生活,对自己传递给儿子的价值观充满信心。就算这样,我还是对她们当中很多人反复提到的“问题”“恐惧”和“焦虑”感到震惊。更糟糕的是有人还是孕妇。

其中一个叫伊丽莎白的二十八岁布鲁塞尔女孩的留言尤其令人印象深刻。她说,当得知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将是男孩时,她哭了,在那一刻, 她突然害怕自己会在家里被孤立。 她坦言:“我有时会感到我的爱人并不理解我的某些感受,因为他不是女性,没有作为女性生活过的经验,这常常会引发我深深的孤独感。我曾幻想如果我有个女儿,就等于有了个盟友,有了个能与我互相理解的人,而我与她的交流也会更顺畅。”

因为在不同情况下遭遇过不同程度的暴力、男权统治和性别歧视,大多数女性主义母亲都有这样的担忧。即便是没有任何不为人知的创伤,她们也会面临另一个问题: 担心不知道如何与儿子打交道。 伊丽莎白告诉我:“从教育的角度来看,在不贬损和不打击孩子的前提下,传给女儿成为独立强大女性的秘诀,要比促使儿子质疑他在社会中的主导地位容易得多。”

对另一些父母而言,他们的疑虑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步增加的。埃莱娜就是这样的例子,她四十二岁,住在法国奥尔良市,是一名采购经理。她育有三个孩子,其中包括一个五岁的男孩。“最初我很是高兴。虽然在内心深处,我不太在意孩子的性别,但是因为我已经有两个女儿了,他就像是天赐的礼物。那个时候,我还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些问题。”她回忆道。但是慢慢地,恐惧感出现了。要逆流培养一个反对性别歧视的儿子,没那么简单。时间不但没有减轻她的担忧,反而让她的苦恼与日俱增:“在他们很小的时候,我们能够对他们产生很大的影响,但是这种影响会减弱。要知道,我们的儿子有可能通过骚扰、殴打甚至强奸妇女来使强奸文化永久化,而这一结果或许与我们传递给他的教育有关。光是想到这些我就有巨大的压力。养孩子太难了!”

来自巴黎蒙特耶区的四十四岁老师埃洛迪也没有想到养儿子这么难。她的两个儿子分别是十一岁和九岁。刚开始,他们的出生让她感到解脱。在经历了和母亲之间的糟糕关系后,她觉得儿子更合适她!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看到了那些迫在眉睫的问题。对她来说, 最困难的部分在于孩子们被期待遵循的刻板印象和教条太过强大。 她承认:“社会、学校甚至全世界都在告诉他们,男孩不会哭,女孩既奇怪又被动,或是男孩都喜欢足球……在他们出生之前,我从来没有如此强烈地意识到偏见的力量!”

榜样的缺失

对于女性主义父母来说,培养男孩这项任务有时看起来很繁重。绝无欺瞒,事实就是如此!尤其是当我们缺乏养育男孩的基准时。这是新闻记者、作家克拉朗斯·埃德加−罗萨(Clarence Edgard-Rosa)向我强调的观点。二十九岁的她用心经营着博客“情爱女书” [2] (Poulet Rotique),最近刚生下头胎,是个男孩。她一开始就深信自己会迎来一个女儿,从没想过会生男孩。“医生告诉我这个消息时,言辞中暗含着性别偏见:‘他很活跃,是个真正的小伙子!’我当时非常震惊。自从知道孩子的性别后,烦恼就来了!”

从那以后,在她观看短片、看电影或听歌时,总是被同一个问题所困扰:她的儿子将带着什么样的男性气质长大, 要以哪些积极的榜样为参照? 她说:“当你是女性主义者时,有些事情会在抚养男孩的过程中让你晕头转向。在社会层面,我们确实缺乏有吸引力的榜样:一个知名的男性,他既是女性主义者,又对男性气质有真正的思考,还有点儿‘酷’。一个男孩们会认同的家伙……在法国,我可找不到。”而她不是唯一这样想的人。

如今,即便性别歧视的映射仍然随处可见,并且对女性造成的伤害更大,但是我们也很容易让女孩们知道,不是只有符合那个唯一的标准才能被叫作女人。“实际上,从短期来看,引导男孩追求力量、权力,成为重要的人,敦促他们成为迷你版的支配者,对他们并不会产生太大损害。但总的来说,对于结果我们心知肚明。告诉一个女孩她只要漂亮就够了,是极为落后的观念。而对男孩来说,情况更为复杂。”克拉朗斯·埃德加−罗萨强调说。

这也难怪女性主义父母会感到力不从心。与周遭的人聊得越多,类似的话听得越多,我们就越明白确实很多人都持有同样的疑惑、同样的不确定性,我们在开展性别平等教育方面也遇到了同样的困难。要重新思考怎样塑造男性吗?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在我们身边,仍然存在很多阻力。我们必须斗争,有时甚至在家庭内部也要斗争。没错,为了表明平等在家里也可以实现。

但现实很矛盾:尽管女性主义父母的数量越来越多,多到足以令人信服,可我们还是会不时地感到非常孤独。当然,我们也会时不时碰到一些(男性)朋友或是家长来就这些话题发表意见,但回到日常生活中,女性主义父母依然孤立无援。就像在旷野中迷失的士兵,我们试图找到自己的方向,却没有任何真实的榜样或者案例作为参考。 0RggVQH/1WxynfXwPYv3RSIL0R5xu4VHk4GPovQ1uzaQIyP6EDJxh8vccqwY+U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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