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言一出,全球哗然。
【神谕与命运?我没听错吧?这可是希腊神话最古老、最无解的核心领域!】
【完了,俄狄浦斯王杀父娶母,阿喀琉斯之踵……无数英雄和神子都逃不过命运的罗网!这怎么比?】
【这个雅典娜太阴了!她根本不跟你在正面战场硬碰硬,直接把规则拉到哲学和宿命的层面!】
【降维打击!纯纯的降维打击!】
“这是阳谋。”
圣子米迦勒重新坐正,修长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脸上又恢复了那份掌控一切的优雅。
“一个很好的议题。
凡人的意志再怎么顽强,也无法对抗神明预设好的终局。”
埃及神系区域,大祭司阿赫摩斯隐藏在阴影中的脸上,也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命运,是比死亡本身更古老的法则。
擂台上,挑战被确认。
嗡——
希腊神系所在的区域,瞬间被圣洁的光辉笼罩。
数名身穿白袍的祭司,围绕着一座虚幻的雅典娜神像,开始低声吟唱。
他们的声音汇聚成一股奇异的力量,仿佛在与世界之外的某种存在进行沟通,撬动了冥冥之中的规则。
片刻之后,擂台上空,风云变色。
金色的光芒撕裂了灰暗的云层,一行由神圣符文组成的文字,狠狠烙印在了天空之上!
每一个字都散发着让人窒息的压迫感,仿佛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所有人的心头。
【神谕:洪水将再临,高山将崩塌,汝之部落,终将归于寂灭。】
这则神谕,不是预言,更不是警告。
它是一道最终审判,冰冷地悬挂在华夏推演区域的顶端。
几乎是同一时间,秦川脚下的土地开始剧烈震动。
轰隆隆!
原本只是象征性的荒原,此刻却真的开始电闪雷鸣,狂风呼啸。
远方地平线上,两座巍峨的大山虚影凭空出现,紧接着,山体上开始出现蛛网般的巨大裂缝,巨石滚滚而落,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一股深入骨髓的绝望气息,顺着直播信号,瞬间传遍了整个华夏大地。
“完了……这是规则层面的攻击!”
“它不是在‘预言’,它是在‘宣告’一个即将发生的事实!”
“这怎么打?这他妈怎么打?难道让秦川去阻止洪水和山崩吗?他只是个人,又不是神!”
刚刚因为鸳鸯阵而沸腾起来的民族自信,在这一刻,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这就是降维打击。
你的人再能打,你的阵法再精妙,在天灾面前,又有什么用?
华夏指挥所内,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大厅。
李沐遥紧盯着屏幕上疯狂飙升的红色数据流,语速快得几乎咬到舌头。
“秦川,情况很糟!”
“希腊的神谕,正在强行篡改推演空间的基础环境参数!”
“我们正在经历一次‘被定义’的灾难!从数据层面看,山崩和洪水是必然会发生的结果,概率100%!”
“这不是天灾,这是‘神罚’。”
王老的声音沙哑干涩,他死死盯着屏幕,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他们是要从根子上,彻底摧毁我们的信念!”
“他们要向全世界证明,人,在所谓的‘命运’面前,一文不值!”
全球的视线都汇聚在秦川身上。
所有人都想看他如何应对。
是具现出大禹来治水?还是召唤出共工来撞山?
可无论怎么做,都等于承认了“神谕”的真实性,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神祇划定的框架内垂死挣扎而已。
你治了水,挡了山崩,只能证明你暂时逃脱。
但“命运”,依然如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于顶。
雅典娜看着沉默的秦川,脸上带着一丝悲悯,那是一种神祇俯瞰蝼蚁的怜悯。
“放弃吧,凡人。
在命运面前,所有的抗争都只会让悲剧更加深刻。”
她的话语,仿佛是为华夏提前谱写的墓志铭。
秦川没有回应她。
他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对抗命运?
不。
如果顺着对方的逻辑去思考,从一开始,就已经输了。
破解预言,从来不是华夏文明的思维方式。
当洪水来临时,华夏的祖先想的不是造船逃跑,而是疏通河道,驯服洪水,让水为我所用。
面对不可逾越的困难,华夏的基因里,刻下的不是祈祷与顺从。
而是另一股,更加原始,也更加执拗的力量。
秦川的意识沉入系统,海量的历史节点在眼前奔腾流淌。
那些叱咤风云的帝王将相,身上闪耀着万丈光芒。
他掠过了。
那些翻江倒海的神话人物,脚下踏着日月星辰。
他掠过了。
最终,他的选择停留在一个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简陋的民间传说之上。
【是否消耗薪火点数,解锁并具现此历史节点?】
“确认。”
没有丝毫犹豫。
就在全球观众都以为秦川已经束手无策,准备迎接败局之时。
擂台之上,华夏的推演空间里,在那风暴与地震的中心。
一道身影,缓缓浮现。
他没有三头六臂,没有神光环绕。
那只是一个白发苍苍,衣衫朴素的老者。
他的背已经被岁月压弯,脸上布满了沟壑般的皱纹,浑浊的双眼似乎早已看不清这个世界。
他就是这片土地上,一个最普通不过的部落族长。
全球直播间里,一片错愕。
【这是谁?华夏新的神祇吗?看起来……好弱啊。】
【不对,他身上没有任何神力波动!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老头!】
【秦川到底在搞什么?在末日天灾面前召唤一个普通老头?他疯了吗!】
雅典娜的眉头,第一次微微蹙起。
她看不懂。
这不符合任何逻辑,不遵循任何力量体系。
在神明的对决中,召唤一个凡人,这本身就是一种亵渎。
推演空间内,那位老者,抬头看了看眼前即将崩塌的太行、王屋二山,又低头看了看脚下已经开始蔓延的浑浊洪水。
他的部落族人们,脸上写满了恐惧与绝望,哭喊声和哀嚎声响成一片。
他没有向天空祈祷,也没有对着大地哭嚎。
他只是默默地转身,从摇摇欲坠的茅草屋角,拿起一把早已磨损的锄头,和一个用藤条编织的簸箕。
然后,他对着身后同样惊慌失措的子孙后代,用嘶哑却平静的嗓音,吐出两个字。
“挖山。”
在所有文明,所有观众,所有神祇代言人不可思议的注视下。
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扛着锄头,步履蹒跚却无比坚定地走向了那座正在崩塌的,在凡人眼中如同神明般不可撼动的巍峨大山。
他弯下腰,佝偻的身躯爆发出全部的力量,将锄头狠狠刨进了脚下的土地。
他用满是老茧的双手,捧起了第一捧混着碎石的泥土,装进了簸箕。
他的儿子,他的孙子,看着父亲的背影,短暂的迷茫后,也默默地拿起了家中简陋的工具。
一家人,就那样在末日般的天灾景象中,开始了他们看似荒诞不经的工程。
一锄,一箕。
一趟,一回。
整个世界,安静了。
那敲击山石的声音,在天崩地裂的轰鸣中,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那份沉默的坚持,那份对抗天地的执拗,却形成了一种无声的呐喊,狠狠撞击在每一个旁观者的心上。
雅典娜脸上那悲天悯人的神情,第一次凝固了。
她神圣的逻辑和智慧,在这一刻,出现了一丝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