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各大报纸连篇累牍地报道着这件奇案。其中不乏耸人听闻、歌功颂德的标题。早饭时,我和福尔摩斯都注意到了一篇文章的如下片段:“死者生前的寄居地已经查明,这全归功于警察厅格雷格森先生的机智干练……”
“我早跟你说过,无论如何,功劳总是莱斯特雷德和格雷格森的。法国有句谚语说得太贴切了:‘笨蛋虽笨,但总有更笨的人为他喝彩。’”说着,福尔摩斯嘴角扬起了一丝笑意。
就在这时,楼道里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我吓了一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只见六个衣着褴褛、邋里邋遢的流浪儿已经闹闹嚷嚷地冲了进来。
“立正!以后只需威金斯一个人上来报告,其他人都在街上等着!”福尔摩斯厉声喝道,“威金斯,找到了吗?”
“没有,先生。”看来这个开口的孩子就是威金斯。
“嗯,没关系,继续找!不找到不能罢休。来,拿着你们的工资!”福尔摩斯给每个人发了一个先令,然后挥挥手,说,“现在下去吧,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转眼间,这六只“小耗子”已经乱哄哄地下楼了。
福尔摩斯得意地说:“华生,这些小家伙可比伦敦警察厅的警察有用得多,官方人士总容易让人因胆怯而隐瞒真相,而这些小家伙无孔不入,什么都能打听到。”
说着,福尔摩斯慢慢踱步到窗边,缓缓地说:“破案只是时间问题罢了,不过现在,我们恐怕要听些浮夸的故事了!你瞧,格雷格森正一脸得意地向我们走来呢!”
不过一眨眼工夫,这位侦探先生已经闯进了我们的客厅,他双手紧紧握着福尔摩斯的大手,激动地说道:“亲爱的朋友,快祝贺我吧,我已经快要破解这桩奇案了!”
没等福尔摩斯回答,我们的大侦探继续说道:“真凶我都已经捉到了!他叫阿瑟·夏庞蒂埃,是皇家海军的一名中尉!”格雷格森一面说,一面得意地搓着那双胖手。
我似乎察觉到,福尔摩斯脸上的表情从焦虑变成了如释重负,继而他微笑起来,说:“是吗?恭喜你了,来,快坐下,快给我们讲讲。”
“嘿,福尔摩斯先生,这两天可把我累坏了,你是知道的,咱们这可是费脑子的活计。莱斯特雷德那个傻瓜,还自以为是地寻找那位叫斯坦杰逊的人呢,我看那可怜的孩子和案件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说到这里,他哈哈大笑,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稍稍平静之后,他故作神秘地说:“华生医生,请你务必要保密!首先哪,我得先确定死者的来历。你们还记得他身旁的帽子吗?”
“嗯,那是从坎伯韦尔路的约翰·安德伍德父子的帽子店里买的。”福尔摩斯不假思索地说。
听到这里,格雷格森看起来非常沮丧,他问:“想不到你也注意到了,那你去过没有?”
“没有。”
这下,格雷格森的精神头又来了,于是他继续说道:“哈,看来你是错过了宝贵的破案机会了!我找到了店主,让他们查验了这个大小、样式的帽子,很快就查到了夏庞蒂埃公寓的地址,这顶帽子就是送给这所公寓的租客特雷伯先生的。”
“干得漂亮!”福尔摩斯低声赞叹道。
得到鼓励的格雷格森说得更来劲了:“于是我就去那里拜访了,交谈的时候,我发现房东夏庞蒂埃太太脸色非常苍白,她那漂亮的女儿倒是异常镇定。当我问到案件相关问题的时候,她两眼发红,嘴唇颤抖,紧张得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我越来越觉得蹊跷,于是又问了几个细节问题。夏庞蒂埃太太吞吞吐吐,几乎什么都回答不上来,声音也变得沙哑了。后来,她旁边的年轻姑娘开口了:‘妈妈,咱们没什么可隐瞒的,阿瑟一定也希望我们说实话。警察先生,后来,我们的确又见过特雷伯先生。’夏庞蒂埃太太双手一伸,喊了一声:‘我的儿子是清白的!爱丽丝,你先出去吧,让我们谈谈。’”
“这位漂亮小姐离开后,夏庞蒂埃太太接着说:‘既然已经说破,那我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您。特雷伯先生和他的秘书斯坦杰逊在这里已经住了差不多三个星期了,他们的行李上都贴着哥本哈根的标签,所以我想他们应该去过那里旅行。斯坦杰逊倒是个沉默、有涵养的人,可特雷伯太糟糕了。那个人常常借着酒劲儿对我女儿说些轻佻、下流的话,有一次他居然将我女儿抱在怀里!’”
“说到这里,夏庞蒂埃太太满脸通红,继续说道:‘要不是我们孤儿寡母,需要那每天一英镑的房租,怎么会将房子租给这样的人,如今出了这样的事,真是后悔死了。最近一次,他闹得太厉害了,我们才把他赶走的。后来听说他要赶火车,可谁知那可恶的人又醉醺醺地回来骚扰我的女儿了。就在这个时候,我的儿子回来了,他是那么疼爱妹妹,怎么能允许这个恶棍在家里放肆?他们扭打出去,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只听到外面又打又骂,乱成一团。等声音平息下去,我抬头一看,阿瑟正站在门口大笑,手里拿着木棍,冲我说:‘我想这个家伙不会再来找咱们麻烦了。’说罢,就跑出去了。第二天早晨,我就听说特雷伯先生遇害的消息了。’”
“这些都是夏庞蒂埃太太亲口说的,我全记下来了!后来我又追问了她儿子回家的时刻。看来她并不清楚自己的儿子到底是何时回来的,所以他绝对有时间犯罪。后来我们的警察逮捕阿瑟的时候,他还拿着追击特雷伯时用的结实的大木棒。”格雷格森得意扬扬地继续说,“依我看,他追到特雷伯之后,又与他争吵起来,于是用木棒狠狠地打在受害者的心窝上,所以没有留下伤痕。至于其他的把戏,不过是想引我们落入陷阱而已。”
福尔摩斯以赞赏的口气说道:“做得好!你迟早会出人头地的!”
听了这话,这位大有前途的官方侦探骄傲地答道:“我这个人办事就是干净利落,现在案情已经前后吻合了。你看,可笑的莱斯特雷德还在苦苦寻找那个小秘书呢!”
格雷格森话音未落,一个垂头丧气、愁容满面的人推门而入,那正是莱斯特雷德。显然,他对福尔摩斯有事相求,但一看到自己的同事,马上扭捏不安起来,最终还是心情沉重地说:“那位秘书,斯坦杰逊先生,今天早上六点左右,在旅馆被人暗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