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伍子胥复仇

伍子胥名员，是楚国人。他的父亲叫伍奢，哥哥叫伍尚，他们在楚国都是很有名气的人。

楚平王让伍奢和费无忌做了太子建的 太傅 ^[1] 和少傅。有一次，楚平王派费无忌到秦国为太子娶亲。秦国女子很漂亮，费无忌见了，立即回到楚国，对平王说：“这名女子很漂亮，大王可以娶她为妻，给太子另选妻子。”于是楚平王就娶了这位秦国女子，对她十分宠爱，与她生下了儿子轸。

费无忌因此受到了楚平王的信任。他害怕一旦平王去世，太子会处死他，于是就在平王面前诋毁太子，平王便疏远了太子，让他驻守边疆。不久，费无忌又对平王说：“太子为那名秦国女子的事，一直心怀怨恨。他到边疆后，与诸侯交往，就要回到国都作乱了。”平王召来伍奢询问此事，伍奢说：“大王怎么能仅凭小人几句拨弄是非的话，就怀疑自己的骨肉呢？”费无忌又进谗言说：“大王要是不采取行动，太子的阴谋就要得逞了，大王也会遭到拘捕。” 平王大怒，就囚禁了伍奢，又派人去杀太子建，太子提前得到消息，逃到了宋国。 ^[2] 费无忌对平王说：“伍奢有两个儿子，都很有贤能，如果不杀他们，恐怕将来会成为楚国的祸害。我们可以拿伍奢做人质，召他们前来。”平王便对伍奢说：“你如果把你两个儿子叫来，你就能活命；不来的话，你只有死路一条。”伍奢说：“伍尚仁慈，他肯定会赶来；伍员刚毅，能够忍辱负重，他知道来了会一起被杀，肯定不会来的。”

楚王派人去召伍尚与伍员，对他们说：“如果你们来，就能让你们的父亲活命；如果不来，就处死伍奢。”伍员对哥哥说：“楚王召见我们，是想连我们一起处死，我们去了，父仇肯定报不了了。不如逃到别的国家去寻求帮助为父报仇。”伍尚说：“我也知道我们去了不能解救父亲，可是如果我们今天不去，日后也没能为父亲报仇，会被天下人耻笑。你一个人逃走吧，你日后肯定能报这场杀父之仇，我准备和父亲一道死。”于是伍尚就跟随使者到了国都，伍子胥则逃往宋国投奔太子建。楚王处死了伍奢与伍尚。

伍子胥逃到宋国后，正赶上宋国发生动乱，伍子胥便和太子建逃到了郑国。后来，太子建又去了晋国，晋顷公想进攻郑国，太子建答应做内应。太子建回到郑国后，因为私事想要杀掉自己的一个随从，这个随从将太子建与晋国密谋的事情告诉了郑国国君。郑定公与子产杀害了太子建。伍子胥害怕受到牵连，就和太子的儿子胜一起逃往吴国，追兵一直在后面跟着。伍子胥他们逃到江边，见到一个渔翁正在撑船。渔翁知道伍子胥二人有危险，就将他们渡过江。伍子胥过江后，解下身上的宝剑说：“这把剑价值百金，我把它送给您吧。”渔翁说：“我听说楚国悬赏五万石谷子和‘执珪’的爵位来捉拿伍子胥，百金的宝剑又算什么呢？”渔翁不肯接受伍子胥的宝剑。伍子胥还没到吴国就生了一场大病，后来靠乞讨才到达吴国。吴国当时是吴王僚执政，公子光做将军，伍子胥通过公子光见到了吴王僚。

楚国边境钟离县的女子和吴国边境卑梁邑的女子因为养蚕采桑发生斗殴行为，进而发展为两国的边境战争，公子光率领吴军打败了楚军。伍子胥对吴王僚说：“楚国是可以打败的，希望您派公子光再次出兵。”公子光对吴王说：“伍子胥之所以劝大王攻打楚国，不过是想为他的父兄报仇罢了。”伍子胥知道公子光想要刺杀吴王僚，然后自立为王，于是就不再劝吴王出兵，而是向公子光推荐了勇士专诸，然后自己与太子建的儿子胜到乡下种田去了。

五年以后，楚平王去世，轸继承了王位，便是楚昭王。吴王僚趁着楚国办丧事的机会，派兵攻打楚国，而公子光则趁机派专诸杀害了吴王僚，自立为王，公子光便是吴王阖庐。阖庐成功后，重用伍子胥，与他一同商议国家大事。

九年后，吴王阖庐与伍子胥、孙武等率领军队，联合唐国、蔡国一同攻打楚国，经过五六次激战，楚军大败，吴军进入了楚国的国都郢都。楚昭王逃到了随国。

当初，伍子胥和申包胥是好朋友。伍子胥从楚国逃走的时候对申包胥说：“将来我一定要灭亡楚国！”申包胥说：“那我一定要保住这个国家！”吴军进入郢都后，伍子胥找不到楚昭王，就挖开了楚平王的坟墓，拖出他的尸体，用鞭子打了三百下才住手。申包胥跑到秦国去求救，秦国不肯出兵。申包胥站在秦宫殿前的院子里，一刻不停地哭了七天七夜，秦哀公可怜他，说道：“楚王虽然无道，但是有这样的臣子，这样的国家难道不该得到拯救吗？”于是派兵去解救楚国，最终打败了吴军。

数年后，吴国攻打越国，越王句践率军迎敌，在槜李打败了吴军，并伤了阖庐。阖庐伤重不治，临死前对太子夫差说：“你会忘记句践杀死你父亲的仇恨吗？”夫差说：“不敢忘记。”当天夜里阖庐就去世了。夫差即位为吴王，用心训练军队，两年后打败了越国。越王句践给吴国的太宰嚭送去了厚礼，请求讲和，太宰嚭便劝吴王同意讲和，伍子胥进谏说：“越王是一个能够吃苦的人，大王现在不消灭他，将来肯定会后悔。”夫差不听，答应与越国讲和。

五年后，吴王听说齐景公去世，新任的国君年幼，就派兵北上攻打齐国。 伍子胥劝谏说：“句践吃饭的时候不用两样菜，他悼念死者，慰问伤员，将来一定会有所作为。他要是不死，早晚会成为吴国的祸患。大王不首先对付越国，却要进攻齐国，这是错误的！” ^[3] 夫差没有听从他的意见，出兵打败了齐军，并使邹国和鲁国臣服，得胜回师。从此之后，夫差对伍子胥的建议就更不听了。

过了四年，夫差又想北上进攻齐国，越王句践采纳了子贡的计策，率领部下帮助吴国。太宰嚭多次接受句践赠送的财宝和美女，每天都在夫差面前说句践的好话。伍子胥对夫差说：“越国是吴国的心腹大患，如果大王听信太宰嚭的话，即便是攻破了齐国，也不过就像是得到一片石头地，没有什么用处，希望大王不要攻打齐国，先灭掉越国，否则后患无穷。”夫差不但不听，反而派他出使齐国。临回国前，伍子胥对儿子说：“大王不肯听从我的建议，我已经看到了吴国的末日了，你跟着吴国一起灭亡也没有什么意义。”于是，就把儿子托付给齐国的鲍牧，然后独自回到了吴国。

太宰嚭与伍子胥不和，他趁机在吴王面前诋毁伍子胥说：“伍子胥为人残暴，缺乏仁义，内心狠毒。他因为大王屡次不听他的计策而怨恨大王。大王出兵攻打齐国，伍子胥却希望吴国战败以证明自己的建议是对的。如今大王亲自率军出征齐国，伍子胥却假装生病，不肯随军出征。我暗中调查过，他在出使齐国的时候，竟把他的儿子托付给了齐国人。身为吴国的臣子，在自己的国内不得志，就想依靠别国的诸侯，自以为是先王的老臣，如今不受重用，就怨恨大王，大王对他不可不防啊。”夫差说道：“即使你不说，我也已经怀疑他了。”于是，就派人赐剑给伍子胥，说：“你就用这把剑自杀吧。”伍子胥仰天长叹：“明明是小人搬弄是非，大王却要杀害我。我辅佐你的父亲称霸诸侯，又在他面前为你说尽好话，让你当上了太子，成为国君，想不到你竟然会听信小人的谗言而杀害我！”说完就自刎而死。吴王夫差听说伍子胥死前这番话后非常愤怒，叫人把伍子胥的尸体扔进了江中。吴国人很同情伍子胥，就在长江边盖了一座祠堂，并把这个地方命名为胥山。

两年后，吴王召集鲁国、卫国的国君会盟。第二年又在黄池大会诸侯。就在这时，越王句践趁着吴国国内兵力空虚发动进攻，杀死了吴国太子，打败了吴国的军队。夫差听说后，赶紧回师救援，又派人用丰厚的礼物向越国求和。又过了九年，越王句践灭掉了吴国，处死了夫差，当初接受越国贿赂的太宰嚭也被诛杀了。

---

[1] 【太傅】
辅导太子的官员。

[2] 【平王大怒，就囚禁了伍奢，又派人去杀太子建，太子提前得到消息，逃到了宋国。】
分析：由此可以看出楚平王的昏庸无道，仅凭佞臣的几句谗言，就去怀疑自己立的太子，导致灾祸的发生。

[3] 【伍子胥劝谏说：“句践吃饭的时候不用两样菜，他悼念死者，慰问伤员，将来一定会有所作为。他要是不死，早晚会成为吴国的祸患。大王不首先对付越国，却要进攻齐国，这是错误的！”】
分析：伍子胥能够看到问题的根本所在，在他眼里，吴越是势不两立的仇敌，越国是吴国的心腹大患。 aYhwsy5XAZYxTuPniPO+igWNuUqijhUu+dwv5eFGDGzOj7xC8hQbozm6RdRSuk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