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在百万人里迅速锁定本书的作者呢?教大家一个简单的方法:先变出一群遮天蔽日的蝗虫,让它们飞向人群。人们定会吓得面无血色,撒腿就跑。而在一片混乱之中,你会看到一个绿衣覆体的人异常亢奋地冲向与人潮相反的方向。那就是你要找的人。
我对蝗虫过敏,被蝗虫稍微碰一下就会长荨麻疹,痒得厉害。照理说这毛病并不影响日常生活,但我偏偏就是研究蝗虫的,真是太要命了。和蝗虫亲密接触14年,也许就是患上这种怪病的原因。
我这种人要是沾了一身的蝗虫,怕是会痒到见阎王,可就是忍不住要往蝗虫堆里挤。倒也不是自暴自弃,而是为了实现儿时的梦想——
“好想被蝗虫啃哦。”
上小学时,我在某科学杂志上读到一篇文章,说有位女游客在外国观察蝗虫大爆发的景象时遭遇蝗群,身上的绿衣服都被啃了个干净。文中的描述勾起了我对蝗虫的恐惧,外加对那位游客的羡慕。因为我当时深受法布尔《昆虫记》的触动,暗暗发誓长大了要当个昆虫学家,所以很眼红她能体验到“虫子爬满全身”的感觉。
想当一个热爱虫子也被虫子喜爱的昆虫学家——从那时起,穿上绿色的衣服冲入蝗群,用自己的全身与它们谈情说爱便成了我的梦想。
光阴荏苒,我在机缘巧合下研究起了蝗虫,拿到了博士学位。好不容易迈上了通往昆虫学家的道路,却遭遇了一个儿时从未设想过的难题——大人必须在社会上挣钱糊口。谁会掏钱供我观察蝗虫呢?祖师爷法布尔当年也得靠教书赚钱呢。
苍天啊!我已走到了无法轻易回头的境地,却把“养活自己”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想当年,大人对孩子的期待不外乎“读博当官”,可现如今博士满街跑,随便丢块石头都能砸中几个博士。供给过剩的博士不得不四处彷徨,艰难求职。竞争如此激烈,继续朝着“职业昆虫学家”努力真的明智吗?
哪怕博士再多,只要社会需要他们的研究,就不愁找不到工作。问题是,蝗灾在日本几乎绝迹,因此研究蝗虫的必要性很低,找一份与蝗虫有关的工作简直难于登天。即便暗暗诅咒“日本飞蝗泛滥”,“蝗群来袭”这样的大标题也不会出现在报纸和杂志上。就在我一筹莫展、远眺出神时,外国的窘境映入眼帘——非洲蝗灾频发,农作物大面积受损,引发了严重的饥荒。
重大的国际问题当前,照理说世界各国都该早就投入大量资源深入研究,大部分机制肯定也已被阐明,我这个远在日本的科研人员哪还有出场的机会。可一查才知道,在过去的40多年里,没有一个训练有素的专家扎根于非洲钻研蝗虫,以至于蝗虫的科研陷入了停滞。既然没人在做,那么初出茅庐的博士全力一搏,说不定也能有新发现。
既能与蝗群缠缠绵绵,又能顺手解决非洲的粮食问题。若能携科研成果凯旋,在日本的科研机构找到工作的可能性就会直线上升。有戏!这不就是一条既能被蝗虫啃,又能以昆虫学家的身份养活自己的康庄大道吗!
这似乎是一条实现梦想的捷径。于是乎,我在31岁那年的春天远赴非洲,前往西非的沙漠国度——面积三倍于日本的毛里塔尼亚。当年住在那里的日本人不过13个,连著名的系列旅游指南《地球的走法》(钻石社)都没有提到过它。这样一个陌生的国度,便是我奋斗的舞台。我研究的“沙漠蝗虫”(
Schistocerca gregaria
)栖息于沙漠,为了深入观察它们的野外生态,我不得不在撒哈拉沙漠风餐露宿。对一个出身雪乡秋田的人来说,沙漠显然太热了,非洲人也听不懂东北话
……但我还是撂下了种种顾虑,双目直视前方,孤身一人踏上了前往非洲的旅程。
那段经历让我深刻意识到,建立在自然现象之上的人生规划是多么不堪一击。以蝗灾之多闻名全球的毛里塔尼亚竟遭遇了建国以来最严重的干旱,蝗虫骤然销声匿迹。赌上自己的下半辈子,千里迢迢来到非洲,等待着我的却是一场朴实无华的不幸——找不到研究素材。
屋漏偏逢连夜雨,还没做出什么像样的成绩,我便陷入了“没有收入”的窘境,只得动用仅有的积蓄,咬牙留在非洲,等待与蝗群正面交锋的机会。眼看着时间、财产与心力被蝗虫啃噬殆尽……存款只够再撑一年。我能否在被蝗虫啃得渣也不剩之前抓住救命稻草,留下一缕生的希望?
本书讲述的,便是一位年轻的博士为了拯救人类、实现自己的梦想,孤身勇闯撒哈拉沙漠,与蝗虫和成年人难以言说的酸甜苦辣拼死缠斗的日日夜夜。
●本书地图系原书插附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