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作者: 还记得自己接触的第一本书或者印象最为深刻的书吗?大概是什么时候开始阅读的,又是怎样接触到网络文学的?
天蚕土豆: 其实我很早就开始接触文学作品了——在上小学的时候。那时候,家里有《西游记》和《封神榜》。当时虽然看得不是很明白,但那些神话故事还是一下子就吸引了我,现在回头看,我创作的一些玄幻小说其实也深受从小读中国传统神话故事的影响。后来在学校边上,有一个老爷爷收藏了一柜子武侠小说,我就在那里租借着看,从此进入了武侠小说的世界。再后来到了高中的时候,我偶然间发现书店竟然还有另外一种小说,那就是网络小说。第一次看网络小说对我的冲击太强烈了,因为那是一种与武侠小说截然不同的作品,网络小说更富有想象力、天马行空,尤其是玄幻类与仙侠类作品,让我深深沉浸其中。我当年看的网络小说挺多的,比如《飞升之后》《极品公子》《猛龙过江》之类。
本书作者: 您其实不是网文圈最早的那批写作者,1997年前后网络文学就开始诞生、发展,进而火爆,您是在什么机缘巧合下开始尝试网络小说的写作?创作的第一部网络小说是什么?现在回头看,自己满意吗?
天蚕土豆: 我先是自己看小说,然后看得多了,就想尝试着写一写。我写第一部书其实还是因为玩游戏。我当时喜欢玩游戏,尤其喜欢某个游戏里面的一个英雄,后来就想着把他的一些技能、升级方式乃至背景进行借鉴,这样就完成了一个设定,并以此为蓝本创作出了第一部作品,这个人物也就成了我第一部作品里面的主角。这部作品叫《魔兽剑圣异界纵横》,讲了一个穿越到异界的少年在剑与魔法的世界励志成长的故事。2008年4月,我开始在起点中文网连载这部作品,没想到挺受读者的欢迎,从此我就踏上了写作之路。现在回头看,虽然第一部作品的文笔和故事构架远远不能和后面的小说相比,可能有些稚嫩、不太成熟,但其实它真正打开了我的玄幻世界,把我带进了一个天马行空的异世界。
本书作者: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您刚开始创作时,您的家乡四川发生了“5·12”汶川地震,您曾经和我说过,“地震之后,连网吧的网管都逃了,没人愿意再蹲守,而我每天都会偷偷摸摸地去网吧,写上一些”。当时为什么冒着余震的风险坚持写小说?
天蚕土豆: 其实,当时在没有稿费这种实质性的动力时,支撑我坚持下去的是读者的认可感。毕竟那个时候我的新书也算有点儿成绩,每天都会有读者留言支持,这对于一个少年来说,真的是一件很感动的事情,所以我当时真的是竭尽全力地“码字”,同时希望能够让更多的人看见我的心血之作。读者的认同与支持是重要的因素,正是因为他们对我的作品的认同和喜爱,我才能有强烈的创作动力。
本书作者: 所以这些因素激励您在2009年创作了第二部玄幻长篇小说《斗破苍穹》?这部作品成为网络文学界第一部点击量过亿的作品,当时在起点中文网的总点击量有1.3亿。可那时候您才不到20岁,可谓“出道即巅峰”,您因此也被称为“天才土豆”。
天蚕土豆: 《斗破苍穹》其实是写给当时的我看的。那个时候我才19岁,对作品有强烈的情感,写的东西也很热血,后来深受读者喜欢的桥段,很自然地就从脑子里冒了出来,想的时候就觉得特别爽快,到动笔的时候,我就把它们放进了小说的世界里。当时我是按自己的感觉来写的,我觉得读者会产生和我相同的情绪。确实也是这样,当年大部分读者和我的年龄差不多,他们能在我的作品中感受到一种强烈的情感冲击和矛盾情绪,也因此身临其境地进入了我创造的世界。
本书作者: 《斗破苍穹》成为网络文学史上的代表作品,被称为现象级的玄幻小说。甚至有人评论,网络文学里“扮猪吃老虎”的写作手法就来自《斗破苍穹》,它是您最满意的一部作品吗?
天蚕土豆: 除了现在正在连载的《万相之王》,《斗破苍穹》的确是我最喜欢的一部由自己创作的作品。《斗破苍穹》以成长为主题,借主角萧炎面对挫折时没有放弃反而越发坚韧的人生经历,表达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的志气,获得了广大读者的喜爱。于整个网络文学而言,它是第一个点击量突破1亿的网络小说;于我个人而言,那时我正青春年少,创作时激情澎湃,所以它对我有特别重要的纪念意义。
本书作者: 《斗破苍穹》横空出世以后,“斗气”的新颖设定很快掀起一股热潮,当初您是怎么想到创作这个“斗气”世界的?这样一个新奇庞大的世界观,在架构时遇到过哪些困难?
天蚕土豆: “斗气”是中国网络文学发展衍生的专有词汇,它脱胎于东方武侠的真气内力,以及西式奇幻的剑与魔法。《斗破苍穹》之后,“斗气”也成为玄幻小说里最常见的力量形式之一。我在架构世界观时,希望能摆脱以往西式奇幻的桎梏,让玄幻更加本土化。后来,在我和业界同人的一致努力下,东方玄幻逐渐成为玄幻题材的主流。
本书作者: 也就是说,《斗破苍穹》帮您确定了东方玄幻的创作题材。在这之后,您迎来创作高峰期,陆续有六部长篇小说问世,包括《武动乾坤》《大主宰》《元尊》,以及现在连载的《万相之王》。这些作品有内在的同一性吗?您在创作的时候针对不同的作品都做了哪些架构?您认为和西方的“漫威宇宙”相比,“东方玄幻”的特点和优势是什么?
天蚕土豆: 我一直都在尝试“构建东方玄幻大宇宙”,我的作品《斗破苍穹》《武动乾坤》是同一世界观下的两个独立故事,《大主宰》则将其统一到了“大千世界”这个世界观里,三部主角同时出现,为保护世界而并肩作战。到了《元尊》,则讲述比前三部的时间线更早的故事,反派势力更是一脉相承。东方玄幻宇宙让东方观众易懂和喜爱,更容易产生共鸣。同时它又蕴含东方文化,有利于文化输出,在日韩、东南亚、欧美也很受欢迎。如今我的多部作品已经实现“文化出海”,致力于讲好中国故事,在世界范围内传播中华文明。我觉得把东方玄幻大宇宙推向世界,也是网络文学的一个使命。我们将作品向世界传播,让其他国家的读者能够通过网络文学来了解中国文化,感受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魅力所在,从而对中国产生更多的积极正面的了解和认识。
本书作者: 在《万相之王》里,您为了让作品的设定更加合理,曾经拿着计算器反复计算书中的数值体系,确保小说世界的经济活动缜密有序。同早期创作相比,您在创作细节上更加严谨了,为什么会有这种变化?
天蚕土豆: 在我看来,故事内核没有变化,只是创作需求导致外在表现有所不同。这部《万相之王》,我希望更加生活化、细节化,所以,相应地,我拿起了计算器,敲、敲、敲!但文学作品的本质是故事和情感。在文学作品中,作者巧妙运用一系列关联密切的故事桥段,触及读者的内心情感,努力使其产生共鸣。在《万相之王》里,男主角李洛天生空相,遭人轻视与打压,但他不自轻、不屈服,努力打破身体桎梏,逆袭崛起,成为维护世界和平的关键人物。在不同的故事阶段,我会设置有所关联的目标,以及层层递进的危机与敌人。把这些元素串联起来,故事就会精彩,并会让读者有追读的期待感。写桥段不是目的,重要的是我在其中铺垫的情感。男主角李洛拼搏的动力,一是寻找失踪的父母,这是亲情;二是青梅竹马的未婚妻,这是爱情。这两种情感贯穿李洛奋斗的每时每刻,让读者产生共情与共鸣,认同李洛的行为,期待着李洛的未来。
本书作者: 从您2008年开始创作,到现在已经有十几年了,您笔下的主人公也从萧炎、林动、牧尘、周元发展到现在的李洛,您在介绍李洛时曾说:“李洛与以往的男主角不同……他更像是一个我们会在生活中遇到的男孩。”为什么人物会有这样的变化,这和您创作时的心态有关吗?
天蚕土豆: 李洛与萧炎、林动、牧尘、周元这些主角在精髓内核上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奋力拼搏的热血少年。要说心态变化,也许和我已过而立之年、已为人父有些关系吧,我对少年所经历的奋斗拼搏有了更多的思考和认识,想写一些更贴近生活的角色,所以李洛这个人不是变简单了,而是有可能会比他的几位前辈更显复杂。
本书作者: 您创作的作品几乎都在写一个无名少年凭借自身的努力和不懈的奋斗战胜各种艰难险阻,一步步逆转命运、走上人生巅峰的故事。您想通过作品传达给读者什么样的思想和理念?
天蚕土豆: 我的作品往往以“成长”为主题,写的是充满热血感的人生磨砺与蜕变。我想表达的是,莫怪自己出身普通,也无惧此刻身陷逆境,无畏的少年要秉持一往无前的勇气,努力去追逐梦想,奋力攀登巅峰。
本书作者: 这些励志热血的少年故事是不是也是您的人生映射?像您笔下塑造的主角一样,不怕山高路远、水深浪急,内心坚定执着,永不轻言放弃,永远带着一股无邪的少年心气,勇往直前、披荆斩棘,直至实现梦想。
天蚕土豆: 我原本只是四川某县城一个喜欢看书的少年,因为热爱而开始了小说创作,先后创作了《魔兽剑圣异界纵横》《斗破苍穹》《武动乾坤》《大主宰》《元尊》《万相之王》。您知道我写作时有多“亢奋”?我真的是早上一睁眼就坐在电脑前,一直写到晚上,有时候还会熬通宵,写得狠了能写十章。可以说,作为当代中国青年,我生逢其时,遇到了可以施展才华的广阔舞台,实现了自己的人生梦想。
本书作者: 您不光实现了写作的梦想,受到了读者的喜爱,还获得了社会的认可。您应该是中国作家协会全国委员会里最年轻的委员之一吧?
天蚕土豆: 是的,作为一名网络作家,我这些年深深感受到了来自国家的重视与支持,中国作家协会这些年吸纳和扶持了一大批网络作家。2015年,我加入中国作家协会,并在2016年入选中国作家协会第九届全国委员会委员,成为最年轻的委员。另外,各省市也陆续建立了网络作家协会,加强网络作家的队伍建设,我现在也担任浙江省网络作家协会副主席。网络作家这个职业在2020年正式被纳入职称评审的范围,让网络作家的职业认同感和归属感极大地增强。习近平总书记曾在讲话中指出,“用全新的眼光看待他们,用全新的政策和方法团结、吸引他们,引导他们成为繁荣社会主义文艺的有生力量”。我的确深有感触,也希望通过自身的努力,通过好的作品来回馈读者和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