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殿下不再只是秦王
“这怎么行,如此大案,我这个别驾更加得负责到底,交给府衙查办,我不放心。”
“何况鄠县是把案子移交给我,若让府衙来查,我岂不有推诿之嫌。”
李安俨没有丝毫犹豫的反驳,府衙衙尹是长孙无忌,长孙无忌什么人啊,秦王大舅哥,肯定会彻查到底。
万一真是太子干的,查到太子头上,一切就都完了。
“府衙本就负责刑案,李大人如此不信任府衙,哪还要府衙干什么,不如直接裁撤了,所有事情都由李大人亲自负责。”
“李大人别忘了,秦王才是雍州牧,你的顶头上司,秦王既然让府衙负责追查,你怎还会有推诿之嫌?”
杜如晦冷声开口。
“杜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是别驾,这些事本就由我负责决策,我亲自查,是对秦王的敬重,也是在敬责。”
“我何时不信任府衙,我来负责调查,可以调动各部门协作,调查起来更快更有成效。”
“听杜大人的意思,是嫌我这个别驾多事?管的太宽了?”
“我倒要参奏陛下问一问难道尽职尽责也有错?”
李安俨反怼了回去。
两人一时间吵的不可开交。
“够了,酉时都到京都府开会,商议由谁负责调查,这不是谁的一言堂,既然意见不同,就由所有人一起表决。”
李世民开口打断两人争吵。
这下谁都没话说了。
“是。”李安俨乖乖退了下去。
“殿下这是想给李安俨跟太子汇报的时间,看看太子的态度,李安俨若是不再争,说明跟太子没关系。”房玄龄立马反应过来。
还有半句他没说,要是李安俨还继续争,那十有八 九是太子干的。
“不错。”李世民点点头,然后看向房玄龄道:“把叶尘推行的地契收归官府把控之策写成奏书,明天我要向陛下举荐。”
然而,房玄龄和杜如晦都是摇头反对。
“殿下善武,南征北战打遍天下无敌手,但文治还是差了点火候,如今大唐一统,无仗再打,殿下该把重心放在文治上了。”杜如晦语重心长道。
“什么意思?”李世民皱眉。
“地契收归官府掌控这事,不能在朝堂上说,殿下现在去一趟宫中,单独和陛下说,殿下自会明白。”杜如晦道。
李世民皱眉沉思了一会,最终听从了杜如晦的建议,独自进宫去。
杜如晦微微一笑:“殿下英明神武,但也依旧是人,人无完人,殿下也有不擅长的地方,但殿下有个最大的优点——听劝。”
房玄龄也微笑着点头赞同,有容人之量,尊重臣下,从谏如流,理智大于脾气,这就是他们愿意追随的原因。
宫中,武德殿,这个对大唐影响仅次于玄武门的地方,皇帝李渊正在批阅奏折。
“父亲。”
李世民进来后,躬身行礼,喊父亲习惯了,他们哥几个平时私底下都是称父亲,只有在朝堂上才会喊父皇。
“二郎回来了,坐,可是调查土地兼并有结果了?”李渊笑容慈祥。
李世民坐在李渊对面,点点头:“不错,连京师下辖县,天子脚下都已经出现土地兼并,其他地方可想而知。”
“儿子此来是有了一抑制土地兼并之法,想问问父亲的意见。”
“喔,什么办法?”李渊来了兴趣。
抑制土地兼并就是抑制世家贵族壮大,对于稳固皇权非常重要。
“把地契收归官府把控,田地归国有,土地使用权归百姓,从根本上杜绝土地买卖。”
李世民没有把叶尘说出来,叶尘现在还不适合被推到台前。
李世民自认为这是良策,能让大唐长治久安,千秋万代,然而李渊听了之后却是眉头紧皱,没有丝毫犹豫的反对:“不行,绝对不行,这不是治国良策,而是灭国之策。”
“为何?”李世民眉头皱了起来,万般不理解,明明鄠县这般做效果非常好,怎么就成灭国之策了?
“唉,二郎啊,你打仗无人能敌,但治国理政却差了不少火候,要是你大哥,就万万不会提出如此稚嫩的策略,你把治国想的太简单了。”
李渊深深叹了口气,心里却是舒了一口气,老 二不善文治,至少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
老大善文治,老 二善武略,文武不相容,互相消耗削弱,皇权就能越来越强。
“到底为什么不行?”李世民眼中已有怒火,用太子来贬低他,他怎能忍得了。
但这正中了李渊下怀,他要的就是两兄弟竞争,互相消耗。
“你可知为何百官会突然集体提出土地兼并之事?因为兼并土地的不是他们,是前朝官吏,他们也想要这份利益。”
“但现在被别人抢先一步,他们自然无法容忍,想借朝廷的手让别人吐出来,他们好抢过来。”
“我们李家当然想要天下好,因为天下是李家的,那些大臣,他们当然也想要自家好,你什么利益都不给他们,他们凭什么还会拥护李家,凭什么还会给李家效力?”
“届时一个个都会出工不出力,尸位素餐,甚至他们会选择重新拥立一个愿意分给他们利益的人,大唐危矣,乱世再起啊。”
“治国,最重要的是平衡,平衡好官和民,要给官利益,又不能让百姓活不下去,天下的利益就那么多,皇帝、官、民各占一部分,皇帝和官拿多了,民就会活不下去。”
“皇帝拿少了,皇权就会动摇,官拿少了就不愿意办事,天下那么大,你只有一个人,没有人给你办事,你如何治理天下?”
李渊语重心长的教导李世民,他也怕啊,怕李世民乱来,把大唐搞崩了。
也怕李世民搞得所有人都跑去支持太子,平衡被打破。
而李渊的话,如同炸雷一般砸进李世民脑海,他是第一次听说这些,原来治国如此复杂,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完全不像打仗那么直截了当,打赢了就行。
这一刻,李世民沉默了,第一次有了敬畏之心,自己要学的还有很多。
许久,李世民深吸一口气,起身一拜:“儿子懂了,多谢父亲教诲。”
李渊满意的点点头:“现在天下一统,不需要再打仗,你也该静下心来多多读书了。”
“是,儿子告退。”李世民认真的点点头,退了出去。
一路沉默着回到京都府,只见房玄龄和杜如晦在桌子上摆了三碗糕点,似乎正在等他。
李世民很认真的看着二人:“难道真的不能让整个大唐都变成鄠县那样?”
杜如晦微微一笑,知道李世民悟了,笑着开口道:“现在叶尘的政策只适合鄠县那一隅之地,殿下想让全国都变成鄠县那样,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李世民非常急切。
杜如晦深吸一口气,道:“殿下不再只是秦王,叶尘也不再仅是鄠县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