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会议还是偶遇,不管是初遇还是再相见,如果双方在见面时使用了恰当的开场白,以亲切、贴心的话语消除了陌生感,那么,双方便会以更好的状态进入下一阶段的信息交流、情感沟通——这便是寒暄效应。它体现的是人们在人际交往中的亲和需求。前期迎合了这种亲和需求,后期便可建立起和谐、融洽的交谈氛围,而交际的最终目的也将顺利达成。
古典名著《红楼梦》第六回中,乡下老太太刘姥姥成为大观园里的“红人”,关键就在于她善于“寒暄”。在还未进大观园时,她与管事的周瑞娘子交流时,两人就用了很多场面话进行寒暄。
周瑞娘子迎出来问:“是哪位?”刘姥姥忙迎上来问道:“好呀,周嫂子!”周瑞娘子认了半天,方笑道:“刘姥姥,你好呀!你说说,能几年,我就忘了。请家里来坐罢。”刘姥姥边走边笑道:“你老是贵人多忘事,哪里还记得我们呢。”请至房中,周瑞娘子命小丫头上茶,问了些别后闲话,又问姥姥:“今日是路过,还是特来的?”刘姥姥便说:“原是特来瞧瞧嫂子你,二则也请请姑太太的安。若可以领我见一见更好,若不能,便借重嫂子转致意罢了。”
在这段对话中,其实两人说的大多是场面话,刘姥姥虽然是来“投奔富亲戚”,但其一番得体的寒暄,使周瑞娘子意识到,虽然对方出身寒酸,但却知礼懂人情,将这样会说话的人引荐入大观园,对自己没有风险,反而有益处,因此,周瑞娘子乐于卖刘姥姥一个人情,让她见见主子。
其实,我们都有过类似的经验。一些原本不好开口的话,经过了恰当的寒暄以后,听起来便会舒服多了。因此,在与陌生人或不熟悉的人交往时,恰当寒暄无疑是清除距离障碍的第一把钥匙。
寒暄虽然重要,但并非任何寒暄都可以成为交谈的催化剂、沟通的桥梁,不当的寒暄很可能会弄巧成拙,让调解在最初就陷入困境。
在某次邻里纠纷中,两位基层调解员一起来到了当事人老宋家里。当调解员A出去找另一方当事人谈话时,老宋家的三女儿向调解员B表达了不满,她先是说调解员A一看就是效率很低的人,根本不可能解决好他们的问题,所以他们全家已经打定主意要求仲裁了。
接下来,她又非常生气地说:“这个人(指A调解员)头一次来我屋里(我家)时,就问我爸,家里有几个儿子。这话是什么意思?感觉我们家好欺负是不是?”
此时,调解员B才发现,老宋家到场的男家属都是老宋的女婿。一问方知,老宋只有三个女儿,膝下无子。但当地思想观念传统,并有“儿子就是底气”的风气。因此,调解员A在首次见面寒暄时提及“有几个儿子”的话题,宋家人会感觉是对他们的挑衅,并因此感到愤怒。
其实,这件事情只是调解员A的无心之失,其原意只是询问宋家的人口结构,可是在寒暄时这样问却显得不合时宜,而恰恰是这一句不合时宜的话,让当事人对他失去了信任。所以,并不是所有的话题都可以用来寒暄,调解员需要针对当事人的具体情况、当下的处境、纠纷类型,设计不同的寒暄内容。
调解员需要意识到,寒暄听起来像“废话”一样,但它却是正式交谈的前奏,因此,有些经验丰富的调解员在正式会谈前几分钟,都在用“拉家常”的方式,与当事人融洽感情:“笑话要讲,玩笑也要开。”
正是因为寒暄的“调子”直接影响着整个谈话的过程,因此,在与当事人寒暄的过程中,调解员应考虑到关联理论。
关联理论是心理学中的一个基本理论,它将人的话语看成一个“明示——推理”的过程,前者与说话人相关,后者与听话人相关。
依据关联理论,在寒暄过程中,说话人通过寒暄向听话人明示自己这次交流的目的,为听话人的推理提供必要的理论。
同时,听话人根据对方的明示进行推理,获得足够的语境效果,最终推导出对方寒暄的目的。
某基层调解员谷某在社区走访过程中发现,相邻两家人因为装修施工问题在上午吵得不可开交,要不是有人拉着,甚至可能大打出手,于是迅速到其中一家了解情况。
在得知装修施工的赵某家的确存在扰民问题后,谷某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与对方寒暄:“老赵,这段时间怎么样?忙坏了吧?忙也值,马上给儿子娶媳妇了,这么大的喜事,值得高兴!”
在得到对方的回应后,谷某进入了正题:“老赵呀,为了早点把儿子的新房装修好,施工进度赶点没关系,但不能影响邻居呀?”
听了谷某的话,老赵立即火了:“是不是隔壁的去告状了?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谷某连忙劝导:“这你可误会大了,是我正好在小区了解基层情况遇上了。”然后,谷某又从邻里和睦对于新婚夫妇融入小区生活的重要性,引导老赵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最终将纠纷消弭于扩大阶段。
可以看到,寒暄的内容最好可以让当事人意识到调解员的来意、行为的目的以及亲切的态度,只有三者有机结合,寒暄的目的才能达到。
此外,寒暄需适可而止、因势利导。恰当适度的寒暄对谈话的局面有益,但切忌没完没了,时间过长。调解员应如谷某一样,从寒暄中找到切入纠纷的契机,因势利导,言归正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