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有没有在电影里看过男主人公被人一拳打在脸上？电影中我们会看到这种有些骇人的慢动作特写，镜头中汗水混合着血液，在空中四溅。你是否注意到，即便知道只是在看电影，你还是会畏惧、退缩甚至不敢再看了？对于电影中虚构人物的并不存在的痛苦，我们很容易感同身受，却常常忘记自己深爱的人的真实痛苦，这是多么具有讽刺意味啊！
人类是群居动物。我们希望被爱、被尊重以及被关爱。我们希望和他人相伴，共度美好时光。当我们与所爱的人争吵、拒绝或离开爱人的时候，我们会感受很糟。伴侣也同样不好受。关系中出现紧张和冲突时，双方都会受到伤害。
伴侣可能不会诉说他们的痛苦，他们可能会怒气冲冲、闷闷不乐、愤然冲出家门，或者安静地打开电视喝闷酒，但是在内心深处，他们和你一样也受到了伤害。伴侣可能会拒绝和你说话，言语尖刻地批评你，或者跟朋友出去玩乐散心，但是在内心深处，他们和你一样也受到了伤害。记住这一点非常重要。我们很可能深陷自身的痛苦无法自拔，很容易忘记了伴侣内心也饱受折磨。
假设你的伴侣有根深蒂固的被抛弃的恐惧，害怕你会为了某个“更好”的人而离开他。或者假设他害怕被困住、被控制或者“被压制”。你们争吵的时候，这些恐惧会涌上心头，但是他可能都意识不到，因为这些恐惧很快被指责、愤怒或者怨恨所掩盖。或者假设你的伴侣的内心深处觉得自己不配得，觉得他不胜任、不可爱、不够好。这些感受本身就让人痛苦，雪上加霜的是，人们在感受到痛苦时，所做的行为常常会让关系更加紧张。你的伴侣可能会不断寻求认可，希望你认识到他的成就或贡献，想要确保你是爱他或者崇拜他的，或者变得嫉妒心和占有欲极强。如果你的反应是受挫、轻蔑、批评、不耐烦或是厌倦，这些反应会强化那种根深蒂固的不配得感，让他们更加痛苦。
做夫妻咨询的时候，在首次会谈中我会说：“你们来到这里显然是想谈论关系中的问题，以及怎样解决这些问题。不过在谈论这些议题之前，我想先了解一下问题出现之前，你们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接下来，我会让双方分别回答下列问题：
❉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 除了外貌，你觉得伴侣最吸引你的是什么？你欣赏伴侣的什么个人品质？
❉ 你和伴侣喜欢在一起做什么？伴侣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让你们相处的时光变得令人愉悦？
❉ 描述你们度过的最愉快的一天。你们去了什么地方？你们做了什么？你们是怎样对待彼此的？
❉ 对于你们关系中“曾经的幸福时光”，你最怀念的是什么？
❉ 你认为伴侣最大的优点和最佳的品质是什么？
这些问题有意运用了一种策略。通常，伴侣双方当时都有受挫、悲伤和愤怒等情绪，满脑子都是对方的错误。他们受伤如此深重，都忘了当初是什么让他们走到了一起。当伴侣们回答问题的时候，更为温暖的想法、感受和记忆就将他们联结在了一起。紧张的气氛就会冰消瓦解。伴侣的面部表情柔和起来，下巴放松，眉头也舒展开了。他们安坐在椅子中，不再怒视对方或故意转头互不理睬，而是开始看着对方，倾听彼此。其中一方或是双方甚至会微笑起来，或是热泪盈眶。看到伴侣们重新发现彼此之间的联结，画面非常温馨感人。
不过，事情不总是这么温馨感人。有时候伴侣中的一方会做出毫无助益的回答：“我不记得了”“我不知道我们在一起是否曾经快乐过”，或者“甚至结婚当天，我们都在争吵”。还有的时候，伴侣中的一方会温暖而深情地回答问题，而另一方则一脸茫然、漠不关心，或者不屑一顾，或者不胜其烦。所以，这些简单的问题，以及问题的答案，为他们关系目前的状态提供了大量的信息。
现在请你花点时间，来回答这些问题并认真思考。填写的过程中，留心注意，出现了怎样的想法和感受。
❉ 你能些许感受到伴侣的温暖或感激吗？
❉ 当承认伴侣的优点和积极品质的时候，你对他们的看法会有所不同吗？
❉ 你是否过于关注伴侣的缺点，所以很难承认他们有积极品质？
如果对伴侣，你丝毫感受不到温暖、温柔或者感激，那么你当下可能很痛苦，憎恨、伤害、愤怒、恐惧或者失望将爱意层层包裹、掩埋至深。如果是这样，请不要难为自己。攻击自己只会加深痛苦咬噬人的力度。相反，给自己一些时间，承认自己受到伤害，正在痛苦之中。要温柔地对自己说些仁慈和关爱的话语，想象你的朋友身处和你一样的痛苦中，像对待这位好友那样，对自己温柔相待。
另外，如果练习确实让你重新感受到了和伴侣之间的温暖温柔，就留心注意这样带来的感受。用这样方式来看待伴侣，而不是觉得他们“有问题，需要改变”，会带来什么感受？
在初次会谈中，我接下来会询问伴侣双方，他们为什么会来，希望达成什么目标，以及他们认为关系中的主要问题是什么。我要求伴侣双方在描述问题的时候，尽可能不加评判。例如，不要说“他就是不干活的懒汉”，尝试着说，“在清洁方面，我的标准比他高很多”。这是至关重要的第一步：开始使用事实描述，而非刻薄的评判。而大多数人都不是天生就能做到这一点。很多时候，我不得不介入。下面来看看我和胡安与克莱尔初次会谈的例子。（为保护来访者身份，本书中所有人名和某些细节均已修改过。）
胡安： 她就是个唠叨鬼。
路斯：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胡安： 她总是挑我的毛病。去做这个，去做那个，去做其他的。
路斯： 她一般会让你去做什么？
胡安： 主要是打扫卫生。收拾打扫。这种破事。
路斯： 所以克莱尔经常不断重复让你收拾打扫？
胡安： 可不是嘛。
注意我（路斯）是如何让胡安从原来的对克莱尔性格的刻薄消极的评价（“她就是个唠叨鬼”），转化为了对克莱尔行为的不带评判的描述（“所以克莱尔经常不断重复让你收拾打扫？”）学会不带评判地描述，是一项需要培养的重要技能。为什么这么说？想想看，你愿意被别人用刻薄的评判性词语（例如，泼妇、唠叨鬼、邋遢鬼、懒汉、蠢货、自私鬼、小气鬼、失败者、废材）来描述，从而中伤你吗？你越是透过刻薄的消极评判的滤镜来看待伴侣，就越是看不清他们本来的真实面目。对伴侣的谴责逐渐会形成无形的高墙，挡住那个你曾经崇拜的伴侣。所以，如果你在描述中减少评判，将会收获巨大。
有一点需要注意（这部分内容独立，但和上文也有关联）：伴侣中一方说话时，我会要求另一方专注倾听。我会说：“倾听伴侣诉说有时候很难，因为没有人喜欢听到消极的反馈。如果你和大多数人一样，你可能在倾听的过程中，想要插嘴、反驳或者为自己辩护，想说明自己的观点或者用抱怨来反击。然而，你可能也很清楚，这些反应方式并不十分有效，是吧？”他们通常会做出肯定的回答，但是如果他们的回答并不确定，我会询问：“你用这种方式回应时，通常会发生什么？”答案通常是：“我们就会一直争吵，什么也解决不了。”
“所以，”我会说，“何不把这看作是学习用新方式来回应伴侣的机会：带着开放和好奇的态度，而非敌意和厌倦，来专注倾听。”专注倾听和不加评判的描述都会有助于创建一个安全的空间，在这个空间里，伴侣双方都能够敞开心扉，更为自由地谈论自己面临的困难。每个伴侣讲述自己的故事时，我会重复问这样的问题：“当她这样对你说话的时候，你的感受如何？”或者“如果他们不能说到做到时，你的心中会生出什么感受？”或者“他就这么怒气冲冲，冲出家门的时候，你有什么感受？”我这样询问，是要帮助他们认识到，他们双方俱伤。例如，下面是胡安和克莱尔的更多对话片段：
路斯： 胡安叫你“唠叨鬼”或者“泼妇”的时候，你有什么感受？
克莱尔： 非常愤怒。
路斯： 非常愤怒？
克莱尔： 是的！他没有权利跟我这么说话！（她生气得脸颊涨红，交叉双臂，不自觉提高了声音。她说话时怒视着胡安，而胡安就一直低头注视着自己的脚。）
路斯： 我在想，克莱尔，几乎每个人在暴怒或是生气的时候，只要再深挖一点儿，总是能够找到愤怒背后的一些东西。我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审视一下自己，看看你是否也能够看到自己生气背后的东西。先尝试下，看看你是否能够做几次深呼吸，然后吸入到你的愤怒中——尝试看看愤怒之下是否还有另外的感受，更加痛苦的感受。
克莱尔： （眼含热泪，声音颤抖）我觉得他恨我。
路斯： 那又是怎样的感觉呢？觉得你深爱的人在恨着你？
克莱尔： 感觉糟糕透了。
路斯： （转向胡安）胡安，这是你想让克莱尔感受到的吗？
胡安： 绝对不是（使劲摇头）。绝对不是。（他重重地倒吸了一口气，面部表情变得温柔起来，眼含泪水，声音略显沙哑，看着克莱尔，轻声说道。）我当然不恨你。我爱你。
刚刚发生了什么？克莱尔敢于敞开心扉，显露脆弱，并且和胡安分享了自己的痛苦感受。这和她平常的反应方式大相径庭。通常她会向胡安表现出愤怒和评判。作为回应，胡安就会立刻防御，批评对方。这让克莱尔愈加愤怒，随之就形成了恶性循环。但是，如果克莱尔敞开心扉，让胡安看到她内心有多受伤，胡安的反应就会截然不同。胡安会看到她的痛苦，并且想帮助她减轻痛苦。胡安不会口出恶语，或是默不回应，而是主动想要帮助缓解她的痛苦。
困在自我执念之中的时候，我们就会忘记伴侣同样也受到了伤害。我们因为愤怒、怨恨、自以为是等情绪而上钩入套，因为如下想法而一叶障目：“一切都太难了。不应该这么艰难！为什么不放过我！”我们会过于关注伴侣有哪些过错，或者因为伴侣怎么对待我们而心烦意乱，我们忘记了伴侣也是有着各种感受的血肉之躯。我们需要记得的是，伴侣和我们一样，也是怀着无数憧憬进入了和我们的关系，他们也希望爱和被爱，付出关心也得到关爱，也希望通过和另一半分享来让生活更加丰富充实。
没有人进入一段关系，是因为他们想要冲突、争吵、计较、指责、评判、伤害、拒绝或是冷战。所以，当我们感受到伤痕累累的时候，伴侣可能也同样遍体鳞伤。当我们意识到伴侣和我们是风雨同舟、一损俱损的时候，我们就会更容易用仁慈、关爱和理解来回应（而不是用敌对或拒绝来回应，这种反应方式显然会让你们的关系严重恶化）。
下面我们来看看另一个简短的练习。
练习：两败俱伤
（1）花几分钟写下你们关系中的主要问题。使用非评判性描述，不带评判、批评。例如，可以写“格雷格很少帮忙做家务”，但是不要写“格雷格是个懒惰的浑蛋”。一开始很难做到，就不要太勉强自己。如果你一不留意写下一条评判，只要你注意到，就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啊哈！评判出现了！”或者“这是一个评判！”。然后把这条评判划掉，取而代之写下非评判性描述。
（2）写下上述重要问题让你体验到的痛苦情绪。你有过哪些痛苦的想法和情绪，内心苦苦挣扎？如果你注意到的主要感受是愤怒、暴怒、怨恨、狂怒或是沮丧，就试着可否“再深挖一些”。愤怒的表面之下，你通常会发现悲伤、内疚、羞耻、恐惧、拒绝、孤独、无能、焦虑、无望等感受，或者是一种不被爱、不被需要、不被欣赏的强烈痛苦的感受。
（3）坦率而真诚地向自己承认，这段关系给你带来了痛苦。你饱受折磨。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你当初进入到这段关系的时候，有着各种各样的期待，而很多期待都没有得到满足。你对未来有着各种梦想，很多梦想都没有实现。你曾经对伴侣怀着各种幻想，而很多幻想都破灭了。考虑到你所经历的一切，你自然而然会有现在的感受。
（4）现在我们来到了最具挑战性的部分（如果不愿意做这个部分，也没关系）。花几分钟的时间，思考一下你的伴侣是如何也饱受痛苦的。伴侣们可能从来没有跟你谈论过他们的痛苦——尤其是那些不擅长表达感受的伴侣。如果你的伴侣是这样不擅长表达的类型，就发挥一下自己的想象力：你的伴侣在承受你的那些消耗关系的行为（DRAIN）时，会有何种感受？如果伴侣常常切断联结、默不作声、拒绝交流，那么他们会有何种感受，为了应对只能躲起来，封闭自己？如果伴侣常常担忧、沉思而且沉湎于过去，那么他们会有多么痛苦，过去发生的事情已经无法改变，但还是一遍遍回想，一次次反复受到伤害？如果伴侣会爆发脾气、大喊大叫，就思考一下：心中充满愤怒和怨恨，这样的感受会多么难受（肯定不会有什么快乐愉悦的感受）？
很多人在做第4步的时候，都觉得矛盾冲突，或者不舒服，也自然不愿意照做。特别是有如下想法的时候：“他们受到了伤害又怎么样？这是他们应得的。我为什么要在意他们？”问题是，如果你可以承认你们双方都受到了伤害，会有助于让你们的关系从紧张和冲突，转向解决和修复。为什么呢？因为如果承认了这一点，就更容易理解仁慈、关爱和理解的意义，而这些都是恢复生命力和爱意的不可或缺的部分。不过，如果此刻你不愿意，或者不能做，就跳过这一部分。等你准备好了再来做。（随着本书阅读的深入，做起来就会更加容易。）
如果伴侣愿意
这个练习的目的，是帮助你们认识到你们受到了怎样的伤害。
练习：分享痛苦
（1）伴侣中每一方都单独完成上文所述的4个步骤。一旦完成，向对方读出你们对步骤1和步骤2的反应（步骤3是写给自己的，不是用来分享的。接下来再做第4步。）
（2）在伴侣谈论他们的反应时（对步骤1和步骤2的反应），练习“投入”。换言之，带着好奇和开放的态度，全神贯注地倾听。注意伴侣说话时的语调、面部表情、肢体语言以及选词用句。发自内心地对他们表露出来的想法、感受和态度感到好奇。如果你注意到自己有打断、防御或者“反驳”的冲动，不要让自己有所行动。相反，就像你心中一直崇拜的英雄在做重要演讲一样，你要全情投入地倾听。全情投入是你能给伴侣的最好的礼物之一。这有力地传达了这样的信息——“我关心你。你对我很重要”。（审视你自己的经历。当有人用这种方式关注你时，你的感受如何：觉得自己很重要？是有价值的？被尊重？被听到被看到了？）
（3）最后来到第4步，看看你对伴侣的感受的猜测准确性如何。你可能会大吃一惊，可能是吃惊于你的猜测有多准确，也可能吃惊于你的猜测有多离谱。
本书的第一部分，主要探讨了常见的爱的陷阱，思考了什么是在你可控制范围内的，并探讨了应对运行不良的关系的第三种选择。第二部分中，我们了解了消耗关系的行为（DRAIN，断开联结、自动化反应、回避、自我执念和忽略价值）是如何引发、维持并且加剧了常见的关系问题，还直面了伴侣双方都很受伤的事实。现在，我们可以开始阅读本书的第三部分“积极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