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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载垕:经历坎坷,心态复杂

这部传记的主人翁,姓朱,名载垕,是明世宗嘉靖皇帝的第三个儿子,继位为明皇朝第十二位皇帝,年号隆庆,庙号穆宗,谥号契天隆道渊懿宽仁显文光武纯德弘孝庄皇帝。他长眠于北京郊外大峪山的山麓上,坟茔称为昭陵。

这本书是研究隆庆皇帝很不平凡的一生,研究隆庆时期这样一个很不平常的时代的。

一个本是平庸但经历坎坷、心态复杂的人物,面对着的是一个波涛汹涌、大起大伏、几经巨变,而又处在兴废继绝分岔口上的时代。多少冠冕堂皇的诏令文告,多少呕心沥血的陈词,多少临危不惧、冒死犯难的忠贞,多少智深勇沉的谋划,多少阿谀和专断、自私和暴虐,皇室伦理关系的逆变,君臣、父子、兄弟、夫妇关系的扭曲,人际之间的真挚善良和丑恶构陷,权术阴谋和肝胆相照,都在隆庆皇帝朱载垕一生中反复交错地出现过,而且相当一部分是围绕着他的身份、地位、权力和人品、作风而上演的。他长期处在极端复杂微妙的境遇中,沉浮在政治和人海的惊涛骇浪中,铸造成特殊的心态和认知,前后翻异的性格和作为,显然值得史学工作者对之认真、全面地进行分析和评估。

隆庆时期上承正德、嘉靖两帝为时六十一年荒唐怪诞的统治,局势危机四伏,已面临崩解的边缘。但即使在正嘉时期,虽然权臣奸佞辈出,而有志扶危济倾、着手进行调整改革的人物亦代不乏人,他们一再厘抉蠹政,为抢救明皇朝出过死力,两方面的斗争此进彼退,此起彼伏,波谲云诡,极其激烈复杂。而在被誉为“救时”正人诸如徐阶、高拱、张居正等人之间,又为个人名位、权势和政见、学术见解等的纷争不断,合纵连横,拉帮结党,玩弄权术,各扼对方之咽喉,欲置之于死地,竟然成为常态。有时,其激烈程度甚至不下于正邪之间的决斗。隆庆政治是正嘉政治的延伸,宫廷和官场中许多关键性的事件,诸般是非恩怨,都是在正嘉时期萌发,在历史遗留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对此,也是在研究隆庆皇帝传记中绝难回避的。当然,更要从不同事态中找出它们的歧异之处。隆庆时期政争的特点主要是在“救时”人物中进行。他们都曾致力于匡扶隆庆,力图在统治系统内进行必要的自我调节,直至进行较为全面的改革,客观上为未来的万历初年大改革奠定了基础。在论述他们的融合与冲突、是非和功罪时,就不能不格外审慎,评价他们对隆庆皇帝其人和隆庆时代正面和负面的影响时,必应力求恰如其分,既不能拔高,亦不能厚诬。隆庆时期,实际上是隆(庆)万(历)大改革的第一阶段。

隆庆皇帝朱载垕出生于嘉靖十六年(1537)元月二十三日,在嘉靖四十五年(1566)十二月二十六日继统登极,翌年改元隆庆;死于隆庆六年(1572)五月二十六日,在位五年半,享年三十六虚岁。正由于在他一生中有六分之五的时间是在嘉靖朝度过的,而在这长达三十年的岁月中,他亲历嘉靖时期所发生的许多大事,诸如父皇的癖好异行、当权辅臣的不同政见和相互倾轧、朝议的动向、宫廷关系的歧变,以致时局的危殆、民生的憔悴、南倭北虏的侵扰,往往又与他有着直接或间接的联系和对他产生一定的影响。特别是他与嘉靖皇帝异乎寻常的父子关系、皇储位置的长期空悬、心理的“朝夕危惧”等,都是很值得认真进行探究的。为此,在本书中,不能不以相当的篇幅论述嘉靖时期,特别是与隆庆皇帝在嗣位前有关联的史事。但是,笔者是希望能以隆庆皇帝为主干论述有关的嘉靖朝事,避免与其他论著过多重复,希望能从较新的角度观测这一对心怀各异、各有自身利益和不同追求的父子皇帝。

在有明一代的皇帝中,隆庆皇帝是比较不显眼的。一因在执政的全过程中,他“临朝无所事事” 、“端拱寡营” ,本人谈不上有什么鸿猷伟略、嘉言懿行,亦没有什么功业可记。二因就其在位时期的表现,不外以庸碌无能且嗜财好色多欲见称。再加以他享祚甚短,又夹在两个长期在位的皇帝中间,其父明世宗嘉靖皇帝朱厚熜在位四十五年,其子明神宗万历皇帝朱翊钧在位四十八年,两长夹一短,更显得隆庆一朝只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过渡,隆庆皇帝朱载垕只不过是扮演着来去匆匆的过客角色。他既无法追踪自己的远代祖先明太祖朱元璋,以及明成祖朱棣那样艰难创业、戡乱摧强、弘烈神武、威德遐被,甚至也不能比拟前几代的先皇,“宽大如仁庙,而精勤不若也;安豫如宪庙,而控纵不若也” 。但是,论荒唐怠政、胡作非为的程度,他还不像他的从堂伯父明武宗、年号正德的朱厚照那样狎近群小,长期匿居豹房肆行淫乐,弄到朝纲紊乱、冠履荡然;也还不像他的亲老子明世宗、年号嘉靖的朱厚熜那样迭兴议大礼、兴大狱、多疑倨傲,而又幻听幻觉、执迷修玄,将明皇朝推入崩解的边缘。如此说来,这位勋业无闻而恶迹又不甚昭彰、缺乏棱角、少露锋芒的一代君主,难道就仅仅是以平庸著称,就真是无声无臭、乏善可陈地了其一生,仅仅是在明代帝系中留下一个纪元的年号而已吗?

事实绝非如此。

隆庆皇帝朱载垕的人生经历并不平常,他经历过一般帝王罕有的辛酸和坎坷,独特的境遇涵育出他独特的性格和心态特征。他将对切身权位利益的关切包装在貌似冷漠麻木的外衣之内,将深藏在内心的愤激怨懑粉饰为恭顺孝悌,将任何逆反情绪都强自压抑在最初的萌芽状态之中。这是一个汇聚着许多矛盾、心理和性格都异常复杂的人物。既有庸碌猥琐的一面,又有朝夕未忘求夺皇位的一面;既有自卑谦抑的一面,又有骄傲尊亢的一面;既有俭约朴素的一面,又有奢侈纵欲的一面。特殊的宫廷和政治环境导致朱载垕性格和心理上的扭曲,导致他在登极之前和之后言行作风的突变。他是一个心态异常的人,但终究仍然是一个有血有肉、有爱憎情欲、有希冀愿望的人;是一个经受过严重挫折和失落,却具有过人承受逆境的应变能力而又终于跻登大位的皇帝。我们从朱载垕前三十年的个人经历中,可以较清晰地窥视到明代宫廷生活,父子、夫妇、兄弟等伦常关系的畸变,隐藏在温情脉脉、色彩斑斓的帷幕背后的悲欢和冷酷;政坛风云、官场恶斗,亦与他个人政治命运有着密切的连锁关系。从他正位九五之后又可看到,此人灵魂深处的真正追求,各种长期被掩饰着的劣根性的充分宣泄,权力和地位对人性的腐蚀,以及作为帝王,隆庆皇帝对明中后期政局的正负面影响,等等。

本书传主隆庆皇帝朱载垕短促而多变的一生,时局政治转折的特点,一些与他关系密切的重要人物的活动和影响,就是本书试图探索的问题。 M71evu0rytna6usk+58TLg82LCPdnnNeI/PjQItdkCiH4YGlS9q+sFr4UGr02p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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