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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务二:掌握并重塑情绪

在EFT过程中,个案的情绪经验是治疗的重心。治疗师希望个案在治疗过程中探索、整理及重塑其情绪经验。经由表达新的情绪经验,伴侣间自然形成一个新的互动立场。例如,面对极度寂寞又尖酸刻薄的一方,治疗师在这个阶段可以做的是:(1)赋予“尖酸刻薄”新的意义;(2)从“绝望地不顾一切”的角度来重新整理“尖酸刻薄”,提供一个对自己和伴侣的新看法;(3)挑战另一方对“尖酸刻薄”伴侣的看法,以期用新的方式回应“尖酸刻薄”的态度。对其表层和深层情绪的掌握,EFT改变历程“三阶段九步骤”中的第三步骤、第五步骤特别重要,我们稍后将进一步说明。

从EFT的角度看“情绪”

介绍基本技术之前,我们要知道EFT是怎么解释情绪的。首先,情绪不被视为原始的非理性反应,而是一种高层次的信息传递系统。事实上,身为治疗师,如果将情绪置于情境的脉络下,我从未见过一种情绪是毫无道理的。同样非常重要的是,由于情绪是一种普遍使用的名词,被应用在从困窘到绝望许多不同的经验中,在此提到的名词只占这个领域专家们所认定的基本情绪很小的一部分(Plutchik,2000;Tomkins,1991;Izard,1997)。更明确地说,本书的情绪是指生气、害怕、惊讶、快乐、羞愧/厌恶、受伤的/痛苦的、难过/绝望。

以上每种情绪都包含一个独特而普遍可以辨认的面部表情,具有天生的神经学基础,其社会功能可以帮助我们生存并影响他人,迅速引起别人的注意,而且在出生不久就开始发展(Izard,1992)。

情绪是处理信息的机制

情绪整合了生理反应、意义架构、行为倾向,以及个人对此经验的自我觉察。如果情绪被看作一个过程,将它视为结果来思考是有帮助的,正如玛格达·阿诺德(Magda Arnold)在1960年首次提出的。如果你在林间小径看见一条长长的、黑色的东西,你的第一个反应通常是简略、迅速、强制性的:是好是坏?有危险还是安全?这个反应的重点在于迅速而非精确,通常发生在大脑的边缘区域,称为杏仁核。接着会有生理反应,如果判定是“蛇”——“危险”,你开始心跳加快,身体准备逃跑。通常接着有一个再次判定,这次判定更完整,包含更多的认知过程,发生在大脑的新皮质部分。此时才会被赋予意义,比如“这是一块木头”或“它是一条大毒蛇”。然后,一个强制性的行动倾向加入,这个人可能露出微笑,变得放松下来,或是立刻逃开这条危险的毒蛇。如果将这个过程转译到伴侣治疗,可能是这样的:她问他是不是爱她,他做了个鬼脸,抬起眉毛,她认定这个模棱两可的反应是负面和危险的,她抿住嘴,身体变得僵硬,准备战斗,然后说:“你那个愚蠢的鬼脸是什么意思?”他的眼睛看着别的地方,然后听到她的重新评估:“就像往常一样不回答,我干吗要问——真愚蠢。”接着她倾身向前开始攻击:“你是个情感白痴。我根本不知道我今天干吗要来!”情绪已经将她“转移”到攻击的位子,而这个反应随后引发她的伴侣大规模的防御、压抑与关闭心门。这一系列情绪的过程为治疗师打开了大门,让治疗师可以聚焦、澄清和拓展,或者重新排演情绪反应的任何部分,进而拓展到个案的整体经验。

情绪是丰富的信息宝藏

我们在其中可以找到各式各样的信息,了解自己是如何被所处的环境影响,以及我们的行为反应是如何受这些信息掌控的。情绪的表达会影响我们的社会互动和人际沟通,情绪的原始社会功能可能是动员我们迅速处理重要的人际互动(Ekman,1992)。普遍而言,情绪就像内在的罗盘,将我们导入外部世界,并提供我们关键性的信息,以了解事件对于个人的重要性;也告诉我们自己的渴望和需求。事实上,完全不参考情绪而拟定行动策略几乎是不可能的(Damascio,1994)。它们是本能的反应,带有强制性的驱动力。愤怒让我们有力量去战斗,胁迫攻击者并防御伤害。难过是对丧失的抗议,并激发出他人的滋养和帮助。羞愧命令我们躲开他人并撤退,以维持我们在社会中的一席之地。恐惧让我们有力量战斗或逃离,并激发出自我保护。

情绪是“调适”的机制

情绪是个反应中枢,用来重整个人的行为模式,以满足其安全及存活的需求。在亲密关系中,情绪倾向于以下几个方面。

●集中注意力并引导伴侣双方了解各自的需求,以及了解生活环境中会引发强烈情绪反应的“地雷”。所以当我伤心时,我敏锐地知道我有多需要关心,也知道此时伴侣任何保持距离的举动都特别容易激怒我。

●为个人观点和事件的意义上色。所以,我的愤怒已经预设好一套解释事件的公式,让我将别人的行为看作对我的侮辱,并且提醒我所有经历过的受辱经验。

●引发并组织反应,尤其是在依恋关系中的反应。当我焦虑时,特别想要向伴侣寻求安慰和保证。

●引发对自我、他人以及对关系的看法。当我处于火爆激烈的情景中,我的自我概念就会自然而然地出现,比如:“也许这就是我应得的回应,我是个失败者。”

●与他人沟通。情绪在本质上是社交性的,它是一个关系中重要的信号系统,影响我们在关系中的互动方式。情绪的表达会从对方那里得到特定的反应,因此在组织互动中扮演关键的角色。这些表达会在别人那里激发补偿性的情绪反应。例如,在依恋的情境中,对于恐惧或悲痛的表达会激发同情的悲痛和一种想要去安抚的渴望。这些互补性的反应是求爱、建立联结,以及修复和解过程的核心因素(Keltner & Haidt,2001)。更常见的是,当脆弱的一面被表现出来,就具有消除敌意和寻求同情的功能;愤怒则是要求顺从及改变距离。激烈的情绪同样倾向于不顾其他考虑,引发了强制性反应,比如战斗–逃跑或接近–回避。这些反应很难去抑制或控制,在令人痛苦的关系中,会倾向于抑制伴侣的反应。情绪是成人亲密之舞中的音乐。当我们改变了音乐,我们就改变了舞蹈。

情绪是亲密关系中强有力又不可避免的动力

如果在治疗过程遗漏了情绪的部分,那么我们不只错失了一个有力的资源,最糟的是我们无法觉察“情绪”在掌控关系上的魔力。在治疗中运用情绪的力量能有效激发强烈的反应,迅速地重整这些反应,造成认知的改变。如同萨特(Sartre)说的,情绪像是介于人和其所处环境间的“转换器”,对一个伤心的男人而言,天空总是在下雨。情绪也可以将这个世界转换到更积极的位置,充满新的可能性。

情绪在关系中扮演关键的角色

在不安全的依恋关系中,情绪强烈影响人对依恋对象的反应。想要矫正关系,必须通过情绪的改变。只有借着情绪经验的不同,才能带来不同的反应。维托里奥·圭达诺(Vittorio Guidano)曾说:“想法通常是经由思考过程而改变,唯有感受才可以改变情绪反应。”(Guidano,1991,p.61)。有趣的是,伴侣双方通常会借着引发另一种强烈的情绪来降低某些令他们感到威胁的情绪,举例来说,当他们感到“恐惧”,通常伴随而出的是“生气”的感觉。

情绪可以分为核心或原发情绪(也称核心的原发情绪)、表层的续发情绪(也称反应性情绪)以及工具性情绪。核心的原发情绪是对情境立即直接的反应;表层的续发情绪是对原发情绪的反应和应对尝试,其往往模糊了对原发情绪的认识。例如,愤怒的防御性反应常出现在婚姻冲突中,而不是受伤、恐惧或其他一些核心的原发情绪。工具性情绪是为操纵他人的反应而表达的情绪。

情绪也可以让问题行为恶化。

●若持续不去处理这些情绪反应,可能会出现一些脱序的行为。以受虐生存者为例,由于其过去经历太过痛苦,于是他们就排除和遗忘所有的原发情绪,而治疗通常从反映和接纳续发情绪开始去探索、澄清其互动循环。研究显示,这样的解决方式对个案而言并不容易,因为它没有办法帮助个案从情绪的痛苦中逃脱(Gross & Levenson,1993)。

●排山倒海而来的情绪是无法调节的,它会像洪水般淹没所有感觉,并让人的视野变窄。例如,极度的恐惧感可能会超越任何认知层面能采取的决定,直接驱使人逃离危险的现场(Izard & Youngstorm,1996)。当我们被极度的恐惧感占据,只会注意到与危险有关的线索以及如何逃脱。

●情绪觉察或表达受限时也会限制一个人的回应方式,使其被困在无法逃脱的负向情绪互动漩涡之中。困境中的伴侣常用续发情绪作为主要的表达和互动方式,这会将他们拉往负向的回应循环,持续对伴侣抱有负向的情绪。

虽然在治疗初期,治疗师会运用反映和肯定这两个技术来处理个案在不良互动循环中出现的续发情绪,但EFT治疗师真正关注的焦点是个案所忽略且不了解的原发情绪反应。在EFT过程中,情绪要以不同的方式来处理和调节,以得到更恰当的反应。狭隘、过度或未经处理的情绪反应,可以在安全的治疗氛围中予以承认和澄清。当关系发生变化时,这份关系就变成一个安全的基地,让个案可以用不同的方法调整心情、以适当的方法表达需求,最后能够产生新的情绪经验。例如,当一个伴侣可以对自己和对方承认他在身体接触时的恐慌,这经常会唤起伴侣同情和安慰的举动,让崭新、治愈性的情绪经验在他们的关系中产生,减少并改变恐慌的反应。

体会和表达隐藏在互动位置下的原发情绪,例如在批评愤怒之下的失落感或退缩逃避底下的无助和挫败感,让婚姻治疗出现新的情绪接触,改变有问题的互动循环。要分辨前面描述的那些情绪,在临床环境中不难做到,类似的机会也会在治疗过程自然出现。

最后,我们要说明个案经验三个不同层次的情绪及其在EFT中的运用,这是很重要的部分。

●投入。情绪经验无法从远距离探测,需要身临其境的探索和体会。唯有亲身体验其情绪经验之后,个案才能探索自己和对方的情绪世界,进而重塑原来的情绪经验。与其用艰涩的专有名词去分析和解释个案的情绪经验,治疗师在这个层次倾向于使用简单、具体的字句和想象力来帮助个案联结其情绪经验,而不是用具体事件来分析。然而,如果情绪开始变得太过强烈,治疗师对情绪体验的反映和整理往往就会使个案平静下来。将情绪置于负向循环和依恋不安全感的脉络中,也提供了另一种理解情绪的方法,从而使情绪更容易管理。尤金·T. 简德林(Eugene T. Gendlin)1996年指出,经验取向的治疗师帮助个案创造一个与情绪的安全工作距离,这个距离让他们可以深入参与,但不会超过负荷。这一个概念符合关于情商的文献资料(Salovey,Hsee & Mayer,1993)。情商包括能够在情绪出现时识别、调节它们,使它们不会超过负荷,在必要时反映和控制情绪冲动,并利用情绪的智慧来主导行动。由于同理的贴近是安全依恋互动的本质,治疗师同时积极帮助伴侣双方贴近、识别和回应对方的原发情绪。

●探索。我们在此并不是要为个案的情绪经验贴上标签或教导他们较好的表达方式,真正的重点是联结伴侣各自的情绪经验和他们的互动关系,这包括持续关注情绪经验尚未明确的部分和边缘化的部分,以及这种经验的分化和象征意义。探索可以想成一个“摊开”的动作,也就是将愤怒等经验标签拆解为不同的情绪因素(如愤怒、痛苦、无助和恐惧)。探索可能还涉及聚焦于情绪的不同因素(我们稍后将讨论将不同情绪因素组装成一个连贯的整体的正式过程),例如某些因心理状态而产生的生理反应(像是胃痛等)是人们开始变得麻木或疏远伴侣时的线索之一。当治疗师有机会去探索伴侣一方的“麻木不仁”,他们可能发现外表看起来麻木不仁的反应其实是个案用来掩饰其绝望和抗议的方法。这个新的角度帮助个案伴侣对于“麻木不仁”有新的了解和解释,并朝着建立伴侣新情感联结的目标更迈进一步。

另一种对情绪的思考是从莉莎·费德曼·巴瑞特(Lisa Feldman Barret,2004)关于粒度的著作中阐述的日益具体的角度来理解。她指出,当我们在面对强烈的痛苦时,以高度的特异性和复杂性来构建我们的经验时,我们往往在神经层面上反应较少,变得不那么严重沮丧和焦虑,也不太可能采取负面的调节策略,如自伤或过度饮酒。巴瑞特发现,那些能够正确地在日记中精确地指出情绪的研究被试,他们在重述困难情况时感受到的压力较小,也调适得更好。事实上,精确指认情绪的过程与EFT干预措施类似。正如我在其他著作(Johnson,2019a)中建议的,EFT治疗师不断地将模糊或难以捉摸的情绪线索或情绪耳语转化为确实而具体的经验。EFT治疗师是一个粒度专家!我经常注意到,超过负荷和受到威胁的感觉似乎夺走了我们确认情绪和具体化情绪的能力。当我终于意识到,我对于搭飞机的恐惧其实不是因为怕坠机,而是对气流造成的颠簸和不适无法预期,我那时的生理反应跟一个孩子在被遗弃的关键时刻出现的身体症状完全相同时,我对飞行的恐惧因此改变了颜色和形状,变得更加清晰、更具体和更能有效地调适。

●新的情绪。毫无顾忌地表达负向情绪并不是EFT或任何伴侣治疗的目的;相反地,EFT认为重复表达“续发情绪”是造成伴侣间不良互动的重要原因,所以探索新的或过去未曾觉察的情绪经验可以改变不良的互动循环。在EFT中,情绪自下而上被扩展、修改或重组,而不是自上而下。EFT治疗师并不试图说服个案脱离某个情绪状态,而是鼓励个案投入并拓展新的经验因素,以修订现有的情绪状态。 RcG43sB2vDqVqUzHyCSQLKCGPIBHlWUvnz1VeTs56FZ4IdTMDyjPj+kbzhIuBJz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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