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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水、火、金、木、土”当为“地”之五行

《汤在啻门》所见“水、火、金、木、土”出现于“九以成地,五以将[之]”中,有了“水、火、金、木、土”,“五曲”和“五谷”才得以形成。这五种后世用来代表五行的元素,没有出现在“成人”“成邦”“成天”中,而唯独出现于“成地”中。看来《汤在啻门》的“水、火、金、木、土”还只是狭义的“地”之五行。如整理者指出的那样,与《汤在啻门》最为类似的是《左传·文公七年》“水、火、金、木、土、谷,谓之六府”。 [1] 这段话是晋国大夫郄缺向赵宣子论及《夏书》时提到的,“六府”属于古代主管各种物资财用之官。古文《尚书》中《大禹谟》有:“水、火、金、木、土惟修,正德利用厚生惟和……六府三事允治,万世永赖。”或许就是《夏书》的出处。《墨子·节葬下》有:“五官六府,辟草木,实仓廪。”《礼记·曲礼下》有:“天子之五官:曰司徒、司马、司空、司士、司寇,典司五众。天子之六府:曰司土、司木、司水、司草、司器、司货,典司六职。”郑玄注:“府,主藏六物之税者,此亦殷时制也,周则皆属司徒。司土,土均也;司木,山虞也;司水,川衡也;司草,稻人也;司器,角人也;司货,丱人也。”这就更加形象地点出“六府”为物资财用之官的特征。从文献看,“六府”似乎更多地用“水、火、金、木、土”再加“谷”的方式来表达,除上述《左传·文公七年》外,还有《大戴礼记·四代》“水、火、金、木、土、谷,此谓六府,废一不可,进一不可,民并用之;今日行之,可以知古,可以察今,其此邪!”范毓周指出,“由于‘谷’在‘六府’之中为次生级的材用,到了西周末年已有被移出‘六府’之外的倾向”。他以《国语·郑语》记西周幽王史伯答郑桓公时的这段话为例:

夫和实生物,同则不继。以他平他谓之和,故能丰长而物归之;若以同裨同,尽乃弃矣。故先王以土与金木水火杂,以成百物。 [2]

或许有一定的道理。《尚书·洪范》据说是殷人箕子向周武王陈述的治国方略,其中第一条就是“五行”,箕子对“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作了以下进一步的说明:

水曰润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从革,土爰稼穑;润下作咸,炎上作苦,曲直作酸,从革作辛,稼穑作甘。 [3]

毋庸置疑,这也是从物资财用的角度来讲“水、火、木、金、土”的。

此外,还可以举出《左传·昭公二十九年》的例子:“五行之官,是谓五官……木正曰句芒,火正曰祝融,金正曰蓐收,水正曰玄冥,土正曰后土。”马王堆帛书《要》篇:“有地道焉,不可以水、火、金、土、木尽称也。”不管怎样,在一定历史阶段,“水、火、金、木、土”确实是当作财货聚敛之要素以及人民养生之本来看待的。“谷”府被撤销,可能与“水、火、金、木、土”抽象性更强,以及可以与“五行”相合有关。因此,地有“五材”“五行”常见于文献就不奇怪了。例如,《国语·鲁语上》有“及天之三辰,民所以瞻仰也;及地之五行,所以生殖也”,《左传·昭公三十二年》有“天有三辰,地有五行”,《左传·襄公二十七年》云“天生五材,民并用之,废一不可”,《左传·昭公十一年》云“譬之如天,其有五材,而将用之”,这看上去是在讲天有五材,但实际上指的是足以使生命得以维持的五种元素,因此完全可以和前面言及的“地”的五种元素等同起来。

不过需要注意的是,在五行的排列上,《汤在啻门》的“水、火、金、木、土”不同于《尚书·洪范》的“水、火、木、金、土”、《国语·郑语》的“金、木、水、火、土”、《左传·昭公二十九年》的“木、火、金、水、土”、马王堆帛书《要》篇“水、火、金、土、木”,而和《左传·文公七年》《古文尚书·大禹谟》《大戴礼记·四代》相同。因此,在“地”之五行上,或许存在着若干种排列方式。《汤在啻门》《古文尚书·大禹谟》《左传·文公七年》《大戴礼记·四代》似乎在刻意维护“水、火、金、木、土”这个序列。后文将提到,部分医书直到唐代都坚守这一序列,其中原因,还有待今后详察。

通过以上的文献比照,我们可以很清楚地看出《汤在啻门》所见“水、火、金、木、土”的知识背景了,这显然不是后来广泛使用于天、地、人一切领域的广义五行,而仅是来源于“地”之五行的狭义五行。这条线索在历史上曾经流传有绪,通过《古文尚书·大禹谟》《左传·文公七年》《大戴礼记·四代》可以得到完整体现,通过《尚书·洪范》、《左传·昭公二十九年》、《国语·郑语》、马王堆帛书《要》篇得到部分印证,现在《汤在啻门》又为这条线索增加了新的材料。有趣的是,《汤在啻门》在论列“水、火、金、木、土”之后,提到了“以植五谷”,这种“谷”和“水、火、金、木、土”既分又合的状态,更证明了《汤在啻门》所见“地”之五行与“六府”之间的关系。 [4] 《鹖冠子·王 》有“天用四时,地用五行,天子执一以居中央,调以五音,正以六律,纪以度数,宰以刑德”。《文子·微明》说“昔者,中黄子曰:‘天有五方,地有五行,声有五音,物有五味,色有五章,人有五位。’”这些也留下了“五行”归于地的痕迹,但从天地间万事万物皆归于五看,《文子·微明》可能已经进入用广义五行编织世界的时代了。


注释

[1] 李学勤主编:《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伍)》,中西书局,2015年,第147页。

[2] 范毓周:《“五行说”起源考论》,载艾兰、汪涛、范毓周主编:《中国古代思维模式与阴阳五行探源》,江苏古籍出版社,1998年,第124页。

[3] 《洪范》篇的成书古来有争议,最晚的甚至认为出于战国晚期。但现代学者越来越倾向于较早成书,笔者以为刘起釪和李若晖的观点比较平实,刘起釪说:“《洪范》原稿由商代传至周,经过了加工,到春秋前期已基本写定成为今日所见的本子。”参见顾颉刚、刘起釪:《尚书校释译论》,中华书局,2005年,第1218页。李若晖也认为:“就今本《洪范》来说,其写定时代当在春秋前期。”“《洪范》一文在先秦漫长的历史时期极可能存在多种文本,其基本内容一致,但具体文字甚至篇章结构又各有不同。”参见李若晖:《〈尚书·洪范〉时代补证》,《中原文化研究》2014年第1期,第51-55页。值得注意的是,清华简第六册《管仲》篇有“君当岁,大夫当月,师尹当日”,可能引自《洪范》的“王省惟岁,卿士惟月,师尹惟日,岁月日时无易,百谷用成”。这为《洪范》的早出增加了一点证据。参见李学勤:《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陆)》,中西书局,2016年,第112页。

[4] 从逻辑上讲,先有“水、火、金、木、土”的序列,受《汤在啻门》之类文献的影响,而有了“水、火、金、木、土、谷”的“六府之名”,也是完全成立的。这样的话,《汤在啻门》的形成时间就更早。但《汤在啻门》中,“谷”是“水、火、金、木、土”五种元素的具体结果,两者并不在同一序列。这种既分又合的现象或许可以证明,《汤在啻门》开始跳出“地之五行”以及“六府”思想背景的影响,正在形成独立的更为广泛的五行观念。 BypoZjkgkkGOfuPUKYDAoFLrTuxTyvUlcKDV802mCKQ9pVI3znviarkp8ZTCUzH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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