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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律诗体制的完成

第一节 简说

律诗,这种具有严格规律的诗体,自唐以来,千多年盛行不衰,说明了它自身的生命力。考察文学史,律诗实滥觞于六朝。自齐永明之后,人们对这种诗体的探索、实践及完成,经历了一个较长的历史时期。

自四声发现之后,诗人们就努力寻求一种形式华美、音韵铿锵的诗歌体裁,齐梁间即已产生了讲求对仗声调的优美的“新体诗”,不过格律尚未尽善,数量也不太多。唐兴,史臣在总结前朝的文学经验时指出:“江左宫商发越,贵于清绮;河朔词义贞刚,重乎气质。……若能掇彼清音,简兹累句,各去所短,合其两长,则文质斌斌,尽善尽美矣。”(《隋书·文学传序》)“宫商”、“清音”的完美化,在开国之初,被看作是诗歌艺术进一步追求的理想。所以不只是侍奉帝王、后妃的宫廷诗人注意钻研、揣摩声律之美,即是孤标独树的王绩也讲求声律之美,写过一些对仗整饬、音调优美的律诗,有的甚至是非常合乎标准的律诗 。只是在沈佺期、宋之问、杜审言之前,律诗在数量上,毕竟为数不多,未能蔚然成风。武后末期至中宗神龙、景龙之际,宫廷中游宴活动频繁,并即席赋诗赓和,评比竞赛,诗人们在竞争中,为求帝王、后妃宠幸垂青,在歌功颂德千篇一律的枯燥乏味的内容之外,莫不在音韵、格律、铺排、对仗、隶事、用典、遣词用语方面精心揣摩,争奇角胜。这样,就使对偶、声律的技巧愈益成熟。律诗的完美的体制,至此正式确定,并得到广泛的运用。胡应麟说:“五言律体,兆自梁、陈。唐初四子,靡缛相矜,时或拗涩,未堪正始。神龙以还,卓然成调。”(《诗薮·内编》卷四)论断是很精当的。

近体诗在唐代形成并盛行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有两点值得提出来。

一是有关声律对偶的著作和类书的大量出现,适应了律诗发展的需要。齐梁之际以四声为纲的韵书如雨后春笋般地兴起,如周颙“始著《四声切韵》行于时”(《南史·周颙传》),沈约“撰《四声谱》……自谓入神之作”(《南史·沈约传》)。还有王斌《四声论》、张谅《四声韵林》、刘善经《四声指归》及隋陆法言作于开皇、仁寿年间的《切韵》等,都对近体诗的声律方面产生过影响。特别是沈约为齐梁之际著名诗律学家,学问渊博,精通音律,和谢朓、王融、周颙辈提出四声、八病之说,以平、上、去、入四声相互调节的方法运用于诗歌创作,“五字之中音韵悉异,两句之内角徵不同,不可增减,世呼为永明体” (《南史·陆厥传》)。这种齐梁体诗内容固浮靡绮碎,但从形式看,却在我国诗歌史上实现了一个由非格律诗到格律诗的转变,逐渐形成了一种新的潮流而影响了整个诗坛。此外,隋唐之际类书也大量出现,如虞世南《北堂书钞》、欧阳询《艺文类聚》这些著作的盛行,不但为写骈文、辞赋提供典故词藻,而且也为讲究对偶、声律的律诗创作开辟坦途。据日僧遍照金刚《文镜秘府论·序》称,当时诗坛“盛谈四声,争吐病犯”的理论著作多至“黄卷溢箧,缃帙满车”的地步。这是唐代近体诗形成并获得发展、繁荣的一个重要原因。

二是宫廷应制诗的盛行,也促进了律诗的成熟和繁荣。应制诗肇自魏、晋,风行于六朝,大盛于唐。比起前代来,唐应制诗除词藻的富赡华丽、声调的铿锵谐和外,更注意体制的庄严恢宏,对仗的精工俪密,而不少宫廷侍臣诗人才华横溢,文思敏捷,熟谙典章制度,最善于在庙堂燕宴、扈驾驻跸场合应诏赋诗,驱遣现成典故成语,组织华丽词汇字句,还擅长争胜于音韵格调,斗巧于偶对排比。这样无形中就提高了写格律诗的艺术技巧,从而也促进了律诗的发展。黄子云在《野鸿诗的》中说“应制诗不徒避忌讳、取工丽而已也;体裁题义,不可不讲。魏、晋以还,作者未能悉中规矩,至初、盛唐法律始谨严”(第五十六条)。这意见是对的。特别是唐中宗时,朝廷设修文馆,置大学士、直学士、学士多人,每随帝后游幸。春、夏、秋、冬,均有胜地游宴,学士们赋诗应制属和,上官昭容第其甲、乙,优者赐金帛。这种皇家诗会,是诗人们的竞技之所,无不竭尽全力,精益求精,其促进诗歌形式的发展,当无疑问。沈、宋及杜审言、李峤等也正是修文馆中的学士。

所以,从诗歌发展史角度考察,近体诗不应看作是初唐诗人的发明,而应看作是前后相续的一个历史过程的必然的产物,即初唐诗人在批判地吸收齐梁体格律诗的对偶、声律、篇制方面经验的基础上,加以创新的结果。沈佺期、宋之问的积极贡献主要在于:正确地总结和接受了前代格律诗的创作经验,选择和肯定了齐梁体中的粘式格律,而摈弃其对式格律,从而起到“回忌声病,约句准篇”的作用,使律诗形式由齐梁时代的繁琐复杂而逐渐趋于统一、定型;并把律诗句式从齐梁时代单纯的五言扩展到七言。赵翼在《瓯北诗话》中指出:“至唐初沈、宋诸人,益讲求声病,于是五、七律遂成一定格式,如圆之有规,方之有矩,虽圣贤复起,不能改易矣。”

较沈、宋略早出现在初唐诗坛上的“文章四友”苏味道、李峤、崔融、杜审言在近体诗的形成和发展中,都作出过不同程度的贡献。苏、李、崔位跻通显,享有政治声誉,能以“文翰显时”,为人所重。杜审言恃才傲物,政治上很不如意,但文学造诣方面在“四友”中却是佼佼者,特别是五、七言律诗较出色,颇受诗评家推许。

第二节 李峤 苏味道

李峤(644—713)和苏味道(648—705)是与沈佺期、宋之问同时而稍早的作家。苏味道为赵州栾城(今河北省石家庄市栾城区)人,李峤为赵州赞皇(今河北省赞皇县)人,栾城和赞皇旧时均属正定府,是大同乡。两人均弱冠举进士,以文辞知名,时人谓之苏、李。政治上又都做到宰相,权势煊赫。李峤于武则天圣历初(699)与姚崇偕迁同凤阁鸾台平章事,转鸾台侍郎,依旧同平章事。中宗即位,以他曾依附张易之兄弟,出为豫州刺史,又贬为通州刺史。不久即征拜吏部侍郎,迁尚书,还一度代韦安石为中书令。睿宗即位,出为怀州刺史,寻以年老致仕。玄宗即位,怒其先前曾密表请处置相王诸子,下制放斥,不令在京,随其子虔州刺史李畅赴任。寻起为庐州别驾而卒。

苏味道于武则天延载初(694)迁凤阁舍人,检校凤阁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寻加正授。他擅长奏章,多识台阁故事。然而前后居相位数载,并无所建树,素餐尸位,“苟度取容”而已。他曾对人说过:“处事不欲决断明白,若有错误,必贻咎谴,但模棱以持两端可矣。”人们因此呼他“苏模棱”。长安中,还乡改葬其父,因侵毁乡人墓田,为宪司所劾,左授坊州刺史。未几,除益州大都督府长史。神龙初,以亲附张易之、张昌宗,贬授郿州刺史。俄复为益州大都督府长史,未行而卒,年五十八。

李峤诗今日流传的有二百馀首,而苏味道《全唐诗》仅收录其诗十六首而已。李峤诗中应制之作所占比重甚大,这些诗内容大半为歌功颂德,无甚可取。但在声律、词藻方面却贴切流丽,对唐初律诗的形成和发展,产生过一定的影响。其中五言如《春日侍宴幸芙蓉园应制》、《甘露殿侍宴应制》、《奉和骊山高顶寓目应制》、《游禁苑陪幸临渭亭遇雪应制》及七言《太平公主山亭侍宴应制》、《侍宴桃花园咏桃花应制》等还是写得较好的。特别是五律《甘露殿侍宴应制》、七律《太平公主山亭侍宴应制》两诗,气象宏伟,律法精严,不愧为初唐律诗中比较超拔出色的篇章。

李峤集中咏物诗特别多,共计百二十首,占总数一半以上。这些诗题目只标一字,称“一字题”。范围极广泛,包括动植物、天象、山川、城楼、建筑、文具、书籍、武器、乐器、珍宝、衣饰等方面。乍看题目,令人眼花缭乱;实际却充满陈腐的堆砌雕琢和连篇累牍的隶事用典,毫无生气,使人腻而生厌。这些“一字题”的逞才之作,连同其他十馀首按照节令月份排列的《□月奉教作》等,都是应制诗的不同表现形式,不过小弄巧笔,无大意义。

李峤较有价值的作品是一些平易近人的赠别友人诗。这些篇章风格清新,语言自然,不假藻绘,感情真挚深切,表露出他的真正才华,读以下两首五律便可知道:

落日荒郊外,风景正凄凄。离人席上起,征马路旁嘶。别酒倾壶赠,行书掩泪题。殷勤御沟水,从此各东西。(《送李邕》)

平生何以乐,斗酒夜相逢。曲中惊别绪,醉里失愁容。星月悬秋汉,风霜入曙钟。明日临沟水,青山几万重!(《饯骆四二首》其一)

两首五律题材类似,都是赠别友人之作。诗只截取临别饯饮场面,通过对远处寥廓苍凉景物的渲染,席上宾主举杯饮酒镜头的点化,表现了离愁别恨的主题,没有用典隶事,也无华赡词藻,但读起来却亲切有味。

李峤还有一首五排《倡妇行》和另一首七古《汾阴行》也颇有特色。《倡妇行》通过一个家庭丈夫被征戍边、妻子沦落为妓女的不幸遭遇的描述,反映出战争带给人民的苦难,客观上起了揭露和批判作用。诗共八韵十六句:“十年倡家妇,三秋边地人。红妆楼上歇,白发陇头新。夜夜风霜苦,年年征戍频。山西长落日,塞北久无春。团扇辞恩宠,回文赠苦辛。胡兵屡攻战,汉使绝和亲。消息如瓶井,沉浮似路尘。空余千里月,照妾两眉 。”对仗十分工致,语言也较凝练生动,在同类题材中不失为好诗。《汾阴行》是首著名的吊古伤今之作,采用夹叙夹议、描述融合抒情的手法,前面以很大篇幅写汉武帝全盛时祠祭汾阴后土的威仪,典雅庄重;中间用“自从天子向秦关,玉辇金车不复还”为过渡;后面则以抒发世事沧桑、人事今昔之感作结,极富感染力。试看结尾:

千龄人事一朝空,四海为家此路穷。豪雄意气今何在?坛场宫馆尽蒿蓬。路逢故老长叹息,世事回环不可测。昔时青楼对歌舞,今日黄埃聚荆棘。山川满目泪沾衣,富贵荣华能几时!不见即今汾水上,唯有年年秋雁飞。

据《明皇传信记》记载:日后唐明皇将出奔四川避乱,登花萼楼,听乐人歌此词,听到“山川”以下几句时,为之凄然掉泪。问侍者:“谁为此?”答以“宰相李峤词也”。明皇曰:“峤真才子也!”不胜感叹。可见这首诗的艺术感染力了。

李峤的诗在当时影响很大,张说《李赵公峤》中说他“故事遵台阁,新诗冠宇宙”。日本的嵯峨天皇曾手写李峤诗,其真迹至今仍存正仓院。

在现在流传的苏味道的十六首诗中,应制诗四首,咏物诗五首,其他赠同僚及写景叙事之作七首。题材狭隘,内容偏枯,远不及李峤创作之词华韶发。但苏味道诗善于运用典故,偶对工致贴切。如《咏虹》次联云:“空因壮士见,还共美人沉。”《咏井》末联云:“帝力终何有,机心庶此忘。”《始背洛城秋郊瞩目奉怀台中诸侍御》中数联云:“野童来捃拾,田叟去讴吟。蟋蟀秋风起,蒹葭晚露深。”《单于川对雨二首》二联云:“河柳低未举,山花落已芬。”“气合龙祠外,声过鲸海滨。”有的暗中隶事使典,不着痕迹,有的正面叙事写景,浑成自然,从中约略可以窥见诗人的巧思和匠心。再如那首为人传诵的五律《正月十五夜》: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游骑皆秾李,行歌尽《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描摹唐时京城长安元宵节万家灯火、满街仕女狂歌酣舞的繁华景象和风俗,可谓淋漓尽致。如取历史资料关于中宗神龙年间长安街上元宵“金吾弛禁,特许夜行”,“车马骈阗,人不得顾。王主之家,马上作乐,以相夸竞,文士皆赋诗一章,以纪其事,作者数百人”(《大唐新语》卷八)的记载相印证,就更能了解此诗的创作背景、领略作者笔墨的传神了。苏味道这首诗和郭利贞、崔液同题作被视为是当时最出色的三首描写长安上元夜盛况的代表作品 ,为时称道。就诗的描写技巧论,苏诗是超出郭、崔同题之作的。

苏味道还有一首题为《嵩山石淙侍宴应制》的七律,内容虽无新意,但从声调格律衡量,却中规矩。可见唐初七律体裁,正和五律一样,经诗人们反复实践,已逐渐流行起来。

第三节 杜审言 崔融

杜审言(约645—708),字必简,襄州襄阳(今湖北襄阳)人,善五言诗,工书翰,少与李峤、崔融、苏味道齐名,合称“文章四友”。擢进士第,为隰城尉。性矜诞傲物,曾经对人说:“吾之文章,合得屈宋作衙官;吾之书迹,合得王羲之北面。”因为时辈所嫉。累转洛阳丞。坐事贬吉州司户参军,又与州僚不协,因此罢官,回洛阳。后来武则天召见,令作《欢喜诗》,受到赞赏,授著作佐郎,迁膳部员外郎。神龙初,坐与张易之兄弟交往,流放岭南。不久召回授国子监主簿,加修文馆直学士。年六十馀岁卒,有文集十卷。《全唐诗》编其诗一卷,计三十九题四十三首。

杜审言在“文章四友”中,政治上最为坎坷蹭蹬,远不及其他三人宦途显赫,然而诗歌创作的艺术造诣却超出其他三人,特别是抒写离愁别恨的篇什。在“文章四友”中,他以较富于真情实感、较少雕琢取胜。他的五、七言律诗和排律都很出色,七绝亦有佳作。在四十馀首各体诗中,今体诗占的比重很大。可以这样认为,在初唐诗人中,杜审言在律诗形成和发展中的贡献是可以和沈、宋相媲美的。如果说沈、宋较多注意律诗的格律音韵等形式技巧的提高与追求,那么杜审言则更着重于律诗思想内容的充实和探索。无怪乎胡应麟要说:“初唐无七言律,五言亦未超然。二体之妙,杜审言实为首倡。”(《诗薮·内编》)王夫之也说:“近体,梁、陈已有,至杜审言而始叶于度。”(《薑斋诗话》)

请看杜审言的五律:

行止皆无地,招寻独有君。酒中堪累月,身外即浮云。露白宵钟彻,风清晓漏闻。坐携馀兴往,还似未离群。(《秋夜宴临津郑明府宅》)

北地春光晚,边城气候寒。往来花不发,新旧雪仍残。水作琴中听,山疑画里看。自惊牵远役,艰险促征鞍。(《经行岚州》)

上首在描写与朋友通宵低斟浅酌的欢饮中抒发身世遭逢的感慨,下首通过对边城独特春寒景色的渲染寄托世路艰难、行役劳人的情绪。二诗皆语淡情深,读来亲切感人。他如《登襄阳城》描写秋天在襄阳城头登高望远所见“楚山横地出,汉水接天回”的雄伟壮阔景象,《赋得妾薄命》刻画失宠女子“啼鸟惊残梦,飞花搅独愁”的忧虑不安心情,《和晋陵陆丞早春游望》描写“云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的江南早春景色,都清新可喜,历来脍炙人口。再看他的七律:

今年游寓独游秦,愁思看春不当春。上林苑里花徒发,细柳营前叶漫新。公子南桥应尽兴,将军西第几留宾!寄语洛城风日道,明年春色倍还人。(《春日京中有怀》)

写的是诗人春天在长安怀念洛阳的朋友,题材是寻常的,但音调谐美,对仗工整,有一唱三叹之妙,不失为初唐诗人笔下较出色的七律。他如应制诗《守岁侍宴应制》、《大酺》,也是写得较好的七律。胡应麟认为这些诗“高华雄整”,是杜甫家学渊源之所自,是有一定道理的。

杜审言在今体诗方面的成就并不限于五、七言律诗,他的排律和绝句也很有特色。排律如《赠苏味道》、《赠崔融二十韵》、《度石门山》,在初唐诗人中要算是较好的作品了。特别是五排《和李大夫嗣真奉使存抚河东》凡四十韵,押一先韵到底,一气呵成;使事用典,浑成自然;除末联外,馀均对仗工巧,由此即可想见他的才力博大。杜审言还有七绝三首,《赠苏绾书记》是赠友人赴边,抒写别绪之作;《渡湘江》是自写南窜,描写离愁篇什;《戏赠赵使君美人》则描绘美人楚楚动人的妆饰神态。三首诗都写得委婉有致,情味绵邈;平仄、押韵,莫不谐合七绝规格。这充分说明杜审言在今体诗上的造诣是较全面的。兹引比较著名的一首《赠苏绾书记》如下,以见一斑:

知君书记本翩翩,为许从戎赴朔边。红粉楼中应计日,燕支山下莫经年。

崔融(653—706),字安成,齐州全节(今山东省济南东)人,应举擢第,补宫门丞,迁崇文馆学士。中宗为太子时,融为侍读,典东宫章疏。长安中,累迁凤阁舍人,兼修国史。寻除司礼少卿,仍知制诰。时张易之兄弟招集文学之士,崔融和同僚李峤、苏味道、王绍宗等都以文才降节事之。及易之事败,崔融被贬为袁州刺史。寻召拜国子司业,兼修国史。神龙二年(706),以预修《则天实录》成,封清河县子。同年卒,年五十四岁。谥曰文,有集六十卷,今佚。

崔融文笔华婉典丽,当时称为“大手笔”,朝廷重要文告,多由他起草。他的诗流传下来的仅十七题十八首。和苏、李比较起来,浮艳气息较少,时有清新淡逸的篇什。这主要指以下两方面题材的作品:一是贬谪时题赠友人的诗歌,二是描述边塞军旅生活的篇章。

崔融前后两度贬谪,第一次为武后久视元年(700),他“坐忤张昌宗,贬婺州长史”(《旧唐书》本传)。第二次是长安四年(704),张易之兄弟伏诛,崔融“左授袁州刺史”(同上)。五律《留别杜审言并呈洛中旧游》、《吴中好风景》、《和宋之问寒食题黄梅临江驿》都是贬谪时所作。第一首是被迫离开洛阳时留别杜审言等故人之作;第二、第三首则是流放时行经江南途中触景兴感、抒发对京洛的怀念之情的诗。尽管这些诗没有一般诗人遭贬谪时的怨愤凄苦情绪,也没有色彩鲜明的景物描写,而寓雍容平和、悠然旷达情怀于寻常的淡言淡语中,但读者仍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到诗人政治上失意时穷愁无聊、惆怅落寞的心情。试读《留别杜审言并呈洛中旧游》即可得到证明:

斑鬓今为别,红颜昨共游。年年春不待,处处酒相留。驻马西桥上,回车南陌头。故人从此隔,风月坐悠悠。

不加雕饰,纯以淡逸取胜。

崔融另一部分以军旅边塞生活为题材的作品,风格显得苍凉悲壮,激荡多致,很少宫廷诗人的气息。例如《西征军行遇风》、《塞垣行》和《从军行》等,从书生的身份写万里从戎、征戍边塞的所见和感受,颇能打动读者的心弦。对西北边境风沙铺天盖地景象的描摹更是逼真、生动。如《塞垣行》开始四句是“疾风卷溟海,万里扬沙砾。仰望不见天,昏昏竟朝夕”,以高度的艺术概括,在读者面前展现出西北地区昏天暗地、扬沙走石的一幅画面,为接下去展开的一场大规模恶战作了铺垫。“是时军两进,东拒复西敌。蔽山张旗鼓,间道潜锋镝。精骑突晓围,奇兵袭暗壁”,短短六句,写尽千变万化的战斗场面和交战双方的动态。接着四句说:“十月边塞寒,四山冱阴积。雨雪雁南飞,风尘景西迫。”一天冲杀驰突的血战结束了,黄昏渐渐降临,沙场又恢复先前的平静,唯有高空雨雪纷纷,北雁南飞。全诗剪裁巧妙,描写生动。例如:“北风卷尘沙,左右不相识。飒飒吹万里,昏昏同一色。马烦莫敢进,人急未遑食。草木春更悲,天景昼相匿。”(《西征军行遇风》)“关头落月横西岭,塞下凝云断北荒。漠漠边尘飞众鸟,昏昏朔气聚群羊。”(《从军行》)刻画西北边塞的独特景色也比较具体逼真。

和这一题材相联系的是抒写征人闺妇长年分别、天各一方、互相思念的篇什,如《关山月》、《拟古》、《塞上寄内》等。这些诗既有“万里度关山,苍茫非一状”(《关山月》)的雄浑悲凉的边塞景物描写,又有征人思念闺妇的心理刻画:“旅魂惊塞北,归望断河西。春风若可寄,暂为绕兰闺。”(《塞上寄内》)《拟古》在唐诗中虽不被视为杰作,但所写景象鲜明,感情真挚感人,非亲历其境者不能有此作:

饮马临浊河,浊河深不测。河水日东注,河源乃西极。思君正如此,谁为生羽翼?日夕大川阴,云霞千里色。所思在何处?宛在机中织。离梦当有魂,愁容定无力。夙龄负奇志,中夜三叹息。拔剑斩长榆,弯弓射小棘。班张固非拟,卫霍行可即。寄谢闺中人,努力加飧食。

诗中所倾诉的征人的归思是深刻感人的,但终于被立功边地的雄心所战胜了。

第四节 沈佺期

沈佺期(约656—714),字云卿,相州内黄(今河南省内黄县)人。上元二年(675)与宋之问、刘希夷、杨炯等同榜举进士(见《登科记考》),由协律郎累除考功员外郎、给事中,曾因受贿事被劾下狱,集中有诗为自己辩诬。武后修《三教珠英》,以李峤、张昌宗为使,宋之问、沈佺期都参与缀集。沈对二张(张昌宗、张易之)“倾心媚附”,易之败,长流 州(今属越南)。中宗复位,迁台州(今浙江省临海市)录事参军事。因入计,得召见,拜起居郎、修文馆直学士。一次侍宴,中宗命学士们跳“回波”舞,沈佺期即席赋《回波乐词》:“回波尔时佺期,流向岭外生归。身名已蒙齿录,袍笏未复牙绯。”(《新唐书·文艺传》、《本事诗·嘲戏》)显示了他敏捷的才思,博得中宗的欢喜,“还赐牙、绯”。在修文馆中他的才华出众,连号称“大手笔”的张说都说:“沈三兄诗,直须还他第一。”(《隋唐嘉话》卷下)神龙中授太子少詹事,开元初卒。

原文集十卷已散佚,明人辑有《沈佺期集》。

沈佺期各体诗今日流传下来的共计一百五十馀首,其中应制(包括“侍宴”)诗约三十馀首,占总数的五分之一,在初唐宫廷侍臣的创作中,比重不算太大。这类诗内容偏重歌功颂德,点缀升平,缺乏积极意义;形式也流于 章绘句、绮靡华丽,未能挣脱六朝诗风的影响。但对偶精审、音调铿锵,可以明显看出继承和发展了六朝以来的诗歌声律技巧,对唐代今体诗的最后形成作出了积极的贡献。《兴庆池侍宴应制》云:

碧水澄潭映远空,紫云香驾御微风。汉家城阙疑天上,秦地山川似镜中。向浦回舟萍已绿,分林蔽殿槿初红。古来徒羡横汾赏,今日宸游圣藻雄。

虽是应制之作,写景状物却工致,在华赡词藻后面,使读者能感受到唐帝国创建初期恢宏的气象,也可窥见诗人剪裁构思方面的卓越技巧,从押韵、平仄、对仗等格律角度衡量,已是十分成熟的七律诗了。他如刻画剪彩花的“梅讶香全少,桃惊色顿移”(《立春日内出彩花应制》)、“山鸟初来犹怯啭,林花未发已偷新”(《人日重宴大明宫赐彩缕人胜应制》),描写贵族庄园景物的“云间树色千花满,竹里泉声百道飞”(《奉和春初幸太平公主南庄应制》)、“凤凰楼下交天仗,乌鹊桥头敞御筵”(《奉和初春幸太平公主南庄应制》),也都以词藻华赡、声律和谐见称。

沈佺期诗的主要成就还是那些较少雕琢、能反映内心真实感情的题赠友人、即事写景之作,特别是获谴下狱和流放岭外阶段的创作。五律《夜宿七盘岭》是他的力作:

独游千里外,高卧七盘西。山月临窗近,天河入户低。芳春平仲绿,清夜子规啼。浮客空留听,褒城闻曙鸡。

将游子思乡的情怀放在异乡独特景物的鲜明背景下来抒写,显得清新可喜。

七律《遥同杜员外审言过岭》是他流放途中的名篇:

天长地阔岭头分,去国离家见白云。洛浦风光何所似,崇山瘴疠不堪闻。南浮涨海人何处,北望衡阳雁几群。两地江山万馀里,何时重谒圣明君?

流放途次通过对异乡景物的描写寄托了自己深沉的京国之思和身世遭逢的感慨,感情是真挚的,语言也较自然平易,和集中那些应制篇什很不相同。此外如写囚禁生活的煎熬:“穷囚多垢腻,愁坐饶虮虱。三日唯一饭,两旬不再栉。”(《被弹》)写流放途中的艰难:“夜则忍饥卧,朝则抱病走。”(《初达 州》)“马危千仞谷,舟险万重湾。”(《入鬼门关》)也都具有同样特色。再如以下一些诗句:“朋从天外尽,心赏日南求。……炎蒸连晓夕,瘴疠满冬秋。”(《三日独坐 州思忆旧游》)“山空闻斗象,江静见游犀。翰墨思诸季,裁缝忆老妻。小儿应离褓,幼女未攀筓。”(《赦到不得归题江上石》)“北斗崇山挂,南风涨海牵。别离频破月,容鬓骤催年。”(《度安海入龙编》)“昨夜南亭望,分明梦洛中。……肝肠馀几寸,拭泪坐春风。”(《 州南亭夜望》)将对故乡妻儿亲友深沉的怀念和政治上遭受挫折后而萌发的岁月易逝的感慨糅合交融,放在鲜明独特的岭南景物渲染的背景中来抒发,就显得情真调苦,凄切感伤。

另外,沈佺期还以乐府古题创作过一些触景抒情、即事咏怀的诗,如《骢马》、《铜雀台》、《长门怨》、《巫山高》、《陇头水》、《关山月》、《梅花落》、《紫骝马》等,其中也有写得较成功的。最脍炙人口的还是《古意呈补阙乔知之》和《杂诗》:

卢家少妇郁金堂,海燕双栖玳瑁梁。九月寒砧催木叶,十年征戍忆辽阳。白狼河北音书断,丹凤城南秋夜长。谁谓含愁独不见,更教明月照流黄。(《古意》)

闻道黄龙戍,频年不解兵。可怜闺里月,长照汉家营。少妇今春意,良人昨夜情。谁能将旗鼓,一为取龙城!(《杂诗》)

这两首律诗题材类似,都是写闺中少妇对远戍边疆丈夫的思念情怀,反映唐帝国创建初期频繁的边塞战争,给人民带来的痛苦与不安,其中《古意呈补阙乔知之》中间两联出句与对句不仅句子、词组构成天衣无缝的工对,而且意思前后错综呼应,“音书断”照应“忆辽阳”、“秋夜长”映照“催木叶”。这是被诗评家奉为“体格丰神,良称独步”(《诗薮·内编》)的唐代七律奠基之作。

沈佺期的主要贡献在律诗,特别是七律的创作方面,集中现存七律共计十六首,虽大部分为应制之作,但对仗整饬,音调谐和,在七律的形成和发展过程中的贡献是不容忽视的。如前引《兴庆池侍宴应制》、《奉和春初幸太平公主南庄应制》及《古意呈补阙乔知之》诸诗,格律音韵,悉中规矩;用语吐辞,精工缜密,可视为七律形式趋于成熟定型的标志。

第五节 宋之问

宋之问(约656—712),一名少连,字延清。虢州弘农(今河南灵宝市)人。弱冠知名,授洛州参军,累转尚方监丞。预修《三教珠英》。常扈从游宴,受到权贵张易之兄弟赏识,宋之问亦倾心相附。及张易之等事败,之问左迁泷州参军。武三思用事,起为鸿胪主簿,转考功员外郎。时中宗置修文馆学士,之问和杜审言等首膺其选。之问典举,引拔后进,多知名者。不久出任越州长史。睿宗即位,以之问曾经依附张易之、武三思等人,乃流放钦州,后赐死于贬所。友人武平一纂集其文稿,成十卷。起初,宋之问的父亲宋令文曾充高宗详正学士,有勇力,工书法,善属文,当时人称为“三绝”。后来宋之问以文词著名,其弟宋之悌有勇力,宋之逊善书法,论者以为三兄弟各得其父之“一绝”。

《全唐诗》共计收录宋之问诗一百八十七题一百九十六首,略多于沈佺期。除了应制诗(约占五分之一)外,题材集中于赠别亲友、酬和同僚以及流放途次即事即景、怀乡思家等方面。大都写得缜密精工,情思绵邈。例如《渡汉江》、《送赵六贞固》、《送杜审言》、《浣纱篇赠陆上人》、《别之望后独宿蓝田山庄》等,都是集中较好作品。其中尤以五绝《渡汉江》“岭外音书绝,经冬复历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最脍炙人口。

宋之问一生宦海浮沉,随着朝廷政局的变化,几起几落。曾数度离开朝廷,流转地方。阅历既富,感受也深,从而创作出不少富于真情实感,艺术成就较高的诗篇。特别是他在睿宗即位后再次被贬钦州最后几年中的创作,更是脍炙人口。史称“之问再被窜谪,经途江、岭,所有篇咏,传布远近”(《旧唐书·文苑中》本传),说的是实际情况。例如:

乡心新岁切,天畔独潸然。老至居人下,春归在客先。岭猿同旦暮,江柳共风烟。已似长沙傅,从今又几年!(《新年作》)

逍遥楼上望乡关,绿水泓澄云雾间。北去衡阳二千里,无因雁足系书还。(《登逍遥楼》)

上引五律七绝均创作于岭南贬所,充满乡关之思和身世之感,写景鲜明而逼真,抒情强烈而凄惋,可以用来概括说明宋之问南窜阶段的思想情况和在今体诗上达到的艺术成就。通过数十首流放岭南阶段创作的篇什,读者可以隐约窥见一个有才华的诗人被迫离开朝廷、投身南荒时内心的忧愤和痛楚。例如:“可怜江浦望,不见洛阳人。北极怀明主,南溟作逐臣。”(《途中寒食题黄梅临江驿寄崔融》)“江山粤王台,登高望几回!南溟天外合,北户日边开。……归心不可度,白发重相催。”(《登粤王台》)“夜杂蛟螭寝,晨披瘴疠行。潭蒸水沫起,山热火云生。……镜愁玄发改,心负紫芝荣。”(《入泷州江》)“桂林风景异,秋似洛阳春。晚霁江天好,分明愁杀人。”(《始安秋日》)“丹心江北死,白发岭南生。”(《发藤州》)“歇鞍问徒旅,乡关在西北。出门怨别家,登岭恨辞国。……兄弟远沦居,妻子成异域。羽翮伤已毁,童幼怜未识。”(《早发大庾岭》)这些诗歌,通过异乡景物的描写和心理活动的刻画,反映出诗人流放途中彷徨低回、愁闷凄楚的真实思想感情,颇能拨动读者的心弦。

宋之问其他题材的作品也多有可观,如《浣纱篇》、《息夫人》等咏史诗的匠心独运,别出新意;《题张老松树》、《玩郡斋海榴》、《绿竹引》等咏物诗的曲尽其态,有所寄托;《江南曲》、《伤曹娘》等艳情诗的婉约多致,深情绵邈;《王子乔》、《放白鹇篇》等的运用长短句叙事抒情,错落有致;《上山歌》、《高山引》、《嵩山天门歌》等的仿《楚辞》在句中连用助词“兮”以传达缠绵悱恻的情思;《雨从箕山来》、《初至崖口》、《见南山夕阳召监师不至》等五言诗的押仄韵;《军中人日登高赠房明府》、《寒食还陆浑别业》、《寒食江州蒲塘驿》等七言短歌的“八句为章,平仄相半”……都使读者感到他诗才横溢,情思迸发,无论叙事抒情或写景咏物,都能得心应手,挥洒自如。

作为初唐律诗奠基诗人之一的宋之问,在遣词用语、锤字炼句方面也颇见功力。如“气冲落日红,影入春潭碧”(《初至崖口》);“风恬鱼自跃,云夕雁相呼”(《洞庭湖》);“夕阳黯晴碧,山翠互明灭”(《见南山夕阳召监师不至》);“野人相问姓,山鸟自呼名”(《陆浑山庄》);“鸟归沙有迹,帆过浪无痕。望水知柔性,看山欲断魂”(《江亭晚望》)等,都是历来脍炙人口的名句,写景状物,细腻而逼真,在类似信口道出的寻常话语中,蕴含耐人寻味的生活情趣,日后孟浩然、王维、韦应物等人的山水诗,未尝没有受到他这方面的有益熏陶和启迪。

当然,宋之问也有一部分诗沾染六朝浮艳绮靡的馀习。特别是早期狭隘的宫廷生活小圈子束缚了他才华的发挥,他的那些板滞枯燥的应制诗就是在这种生活背景下写出来的。不过仍应指出,即使这类诗在技巧方面也有值得借鉴的地方,例如:“晓云连幕卷,夜火杂星回。谷暗千旗出,山鸣万乘来。”(《扈从登封途中作》)“和风吹鼓角,佳气动旗旌。后骑回天苑,前山入御营。”(《扈从登封告成颂》)写皇帝巡幸仪仗,何等气派!他的《奉和晦日幸昆明池应制》曾在宫廷赋诗会上压倒众侍臣朝士而名列前茅,荣膺“新翻御制曲”之选(《全唐诗话》卷一)。他的《龙门应制》诗写得冠冕华赡,得到武则天的高度赞赏,因夺原先赐给东方虬的锦袍“以赏之”(《旧唐书·文苑中》本传),更是人所共知的文学史上的佳话。

宋之问和沈佺期一样,在文学史上的主要贡献也表现在律诗的创作上。他们继承六朝以来沈约、庾信“以音韵相婉附,属对精审”的格律诗创作经验,加以发展变化,“回忌声病,约句准篇”,使律诗不仅在音韵对仗、起承转合方面,形式更臻缜密整齐、新巧工致,而且合于粘附的规则,律诗的格律至此定型。李商隐《漫成》诗云:“沈宋裁辞矜变律,王杨落笔得良朋。”已充分肯定沈、宋在发展、变化六朝诗体、创作律诗方面的历史功绩。

历来沈、宋并称,语曰:“苏、李居前,沈、宋比肩。”把沈佺期、宋之问和始创五言的苏武、李陵相提并论,足见后人对他们的重视。就沈、宋而论,各有特点,沈佺期以七律擅场,宋之问以五律(包括五言排律)当行。史称沈佺期“善属文,尤长七言之作”,而宋之问“尤善五言诗,当时无能出其右者”(均见《旧唐书》本传),说的是事实。但就创作整体评价,宋之问的艺术造诣和成就应在沈佺期之上。当时主持风雅的女诗评家上官婉儿曾在一次昆明池应制赋诗会上评沈诗落句“微臣雕朽质,羞睹豫章才”为“盖词气已竭”,而宋诗落句“不愁明月尽,自有夜珠来”为“犹陟健举”(《全唐诗话》卷一),认为宋在沈上,不为无见。胡应麟亦云:“沈、宋本自并驱,然沈视宋稍偏枯,宋视沈较缜密。沈制作亦不如宋之繁富。”(《诗薮·内编》卷四)意思是说在诗的立意构思方面宋之问要比沈佺期严密精审,而在取材剪裁方面宋之问也要比沈佺期丰富多彩。这意见基本上是正确的。

至于说到排律,则仍以宋之问为胜,胡应麟说:“沈排律工者不过三数篇,宋则遍集中无不工者,且篇篇平正典重,赡丽精严。初学入门,所当熟习。”又说:延清排律“叙状景物,皆极天下之工,且繁而不乱,绮而不冗……古今排律绝唱也”(《诗薮·内编》卷四)。

《全唐文》存宋之问文赋两卷,不少是为陪侍皇家喜庆游宴而写,文词华赡、整饬,有类于他的奉和、应制的诗歌。一些表、状是应人之请,代向官署呈递的文状,事主多是皇室贵戚。只《在桂州与修史学士吴兢书》是在流放地桂州生死艰难之际,为父亲请求不错漏于国史而作的,“刺血为书”,言词痛切,甚为感人。祭杨炯、杜审言的两篇祭文,对故友感情真诚,对两位诗人的纪叙与评价也十分允当,情文并茂,读之可以约略想见他们的生平情状,是文学史的重要资料。

经苏、李、崔、杜,特别是沈、宋两人的努力,律诗的体制初步形成。

律诗体制的完成,是我国诗歌史上的一件大事,以后历代诗人不断地在这种严格的格律中驰骋才华,名篇佳什也不断涌现。由于它的抑扬顿挫的声律、华美的对偶,便于吟唱,也便于流传,一直是人们乐于运用的诗歌形式。独孤及说:“缘情绮靡之功,至是乃备。虽去雅浸远,其丽有近于古者。亦犹路鼗出于土鼓,篆籀生于鸟迹也。”(《安定皇甫公集序》)对它的进步意义,说得很好。 fOdudZeEHAuaNB0QOUa+/sFGiYSYHGgzZbSyOLXNnGF6mQzGK2IsM1QPHcsh4bJ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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