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跟着邱暮白一同走到了府门。
彼时二叔一家早早等候在门外,我们二人一起行礼。
二叔笑笑:“你们夫妻二人才新婚不久,你就要出远门,也不怕成家怪罪。”
我见状立即回答:“家中的事才更重要,我会给父亲解释的。”
就这样,众人两三句客气话后,邱暮白便上了马车,对我也没有任何叮嘱。
我心里还在想方才那个少年,他并没有出现在随行的队伍中,可他明明身上也是背着个行李的啊。
没等我多想,邱暮白的车队就启程了。
看着邱暮白的车队远去后,沈氏堆起笑容拉着我的手:“走吧,去西府坐坐。”
“叔母说的哪里话,您交给我的任务都没完成呢。”
我立即扶额叹息:“这账本可真不是什么人都能看懂的啊。”
沈氏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便也不多说什么。
如此一来,我们各回各府,过起了相安无事的日子。
邱暮白离开之后,偌大的东府就只剩我和慧儿两个人。
其余的就是东府忙碌的下人们,见到我们也只是行礼问安,并无过多交集。
说来也奇怪,一脸关心我的沈氏自邱暮白离开之后也再没来过东府。
我当时还在想,既然要做戏,那就做足啊,也不知这个沈氏究竟是聪明还是蠢,又或是她是要等我查完账后再做决断,如何待我。
邱暮白让我关起门来好好查账,可我早就弄清了账目,一时间,无事可做。
我便这样无聊了近半月,每日都在沉香苑中摆弄花草,打发时间。
偶尔也会关起门来假装看账本,以防东府里有他们的眼线。
这日晌午刚过,我正修剪我的兰草呢,突然听到一阵喧哗的声音,似是西府那边传来的。
出于好奇,我带着慧儿三两步跑到碧湖边上,扬起头看向西府:“慧儿,你说他们那是做什么呢?”
“看样子,像是在搭戏台子。”
站在桥上,我们勉强能看到西府的下人捧着东西在府里进进出出的。
慧儿眼尖,看到了戏班子的人。
我努努嘴,替邱暮白打抱不平:“邱暮白一身病痛的,还在外奔波呢,他们倒搭起戏台子唱戏了。”
我心生不悦,带着慧儿就往沉香苑走,边走边问:“他离开多久了?”
“十几日了,算算路程,早该到溧阳了。”
我深吸一口气,不知为何觉得这邱暮白也是可怜,虽家财万贯,但却是孤身一人。
回头看看西府热闹的场景,再看看东府的寂寥,也不知这么多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到了夜里,西府的秦妈妈竟然来了:“少夫人,二夫人明天请您去西府作陪,二夫人设宴,请了很多江陵的家眷们,您这邱家的新妇也该见见人了。”
难怪今日西府连戏台子都搭起来了,原来是这样。
我突然想起邱暮白嘱咐我的“关门查账”,再想想沈氏那副不怀好意的嘴脸,我立即回道:“烦请秦妈妈转告叔母,明日的宴席我就不去了,你也知道的,好些个账呢,我得赶紧看完了给叔母一个交代。”
秦妈妈听完立即行礼离去。
我摇头苦笑,原来也只是装装样子,走走过场。
随即,我瘫倒在榻上,继续我少夫人的逍遥日子。
第二日,我还是好奇西府这么大阵仗究竟要做什么,立即让慧儿去西府打探消息。
半个时辰后,慧儿一路小跑赶了回来:“姑娘,秦嬷嬷说的没错,来的都是些江陵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们,这会戏台子上正唱戏呢,不然我们也去看看吧。”
邱家作为江陵大户,偶尔的后院设宴也是合适的,后院的女人们搞好了关系,对这生意上的往来,也是有所帮助的。
这样看来,沈氏也的的确确在为邱家做打算,只不过,此事就跟后院掌权一样,理应该我主持。
但是这曲意逢迎之事,我实在是做不来,就让沈氏摆一摆主母的款儿吧,我要的,只是掌事之权。
我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大户们的热闹,我这个出身小门户的就别凑热闹了。”
我看着慧儿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猜出她的心思,摆摆手:“你去吧,若是问起我来,就说看账看的头疼,屋里歇息呢。”
慧儿想了想,低声道:“那我就再看一小会,这会唱的正是精彩的地方呢,看完我就回来。”
我无奈摇摇头:“快去快去。”
慧儿是个机灵的人,她在我身边让我一直如有神助的,所以我很放心。
慧儿离开也就半个时辰,身后突然有了动静。
我正在修剪一盆兰草,并未抬眼,笑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也不多看一会。”
可身后却是恭恭敬敬的一句:“少夫人。”
我回头一看,居然是连业。
当初邱暮白说他怎么的也得二十日,这才过去半个月,连业就回来了。
只见风尘仆仆的连业一脸倦容的站在我的面前。
“你们这么早就回来了?”我又往连业身后看了看:“你家少爷呢?”
看连业糟粕的样子,似是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然后冲我抱拳行礼:“少爷让我回来找夫人借些银两。”
我问此一惊,如临大敌:“找我借银两,我哪有钱啊?”
我来到邱家这些日子,一分钱都没有捞到,反倒还帮邱府后院整理了一番账目。
本想回门日的时候,问邱暮白要点好东西假意带回成家,就因为他突然要去溧阳,连回门礼都暂且搁置了。
连业似乎早就知道我会有此反应,立即从怀中掏出一份书信递给我。
我拆开一看,是邱暮白的字迹:“紫烟吾妻,见字如面,溧阳百姓苦不堪言,先遇洪涝,又遭瘟疫,邱家佃户命悬一线,就等夫人慷慨救急,买药救命,等我回来,双倍奉还。”
字迹还是那个娟秀的字迹,但是看到信上还有笔墨未干时沾到的墨痕,便能猜出写这信时的仓促。
不然以邱暮白的作风,定然工整干净。
“瘟疫?!!那你家少爷……”我大惊,洪涝过后,若是处理不当,最容易发生瘟疫,就邱暮白那身子,为何一直没有消息传来。
“夫人莫挂心,少爷久病成医,知道如何自保,但就是佃户们的病,来势凶猛,所用之药又都是昂贵的药材,我们带去的银两撑不了多久了。”
“那为何不去账上支钱,却来找我?”
“是少爷嘱咐的,先去账上支钱,若没有,就来找夫人。”
既然已经找到了我,那就说明账上无钱。
谁能想到,赫赫有名的邱家,竟然账上没钱了。
我心中困惑不已,邱暮白是如何知晓账上没钱的,又是如何知道我是有钱的。
连业见我正在思忖,继续道:“少爷还让我告诉夫人,眼下溧阳如同人间炼狱,粮食都被洪涝泡的发了霉,别说吃饱肚子,现在能有个干净的馒头都实属不易……”
“那你家少爷呢?”我脱口而出,打断了连业的话。
连业垂头低语:“我们带去的粮食也都分给佃户了,三日前我从溧阳出发,那时的少爷已经一日只吃一碗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