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铺天盖地的眩晕扑面而来,身体中仿佛有一头野兽四处乱撞,让我无论怎么样都无法凝神。
我完全可以说是从八斗书斋中仓皇逃离的。
刘力还感到十分意外,眉眼一挑,坏笑道:“公子不多留一会儿?好东西还没到时候呢。”
慧儿看出我的异样,担心以我们二人的身量,会被刘力困在此处。
立马掏出一锭银子给了刘力,“我们改日再来。”
我在慧儿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八斗书斋,一路上话都不敢说。
等上了马车后,我依旧感到十分不适,身上有股说不出的灼热感。
慧儿担心我,问道:“姑娘,究竟发生了何事?您这是怎么了?”
纵使面对慧儿,我也难以启齿,只希望快点回到沉香苑中,好好的洗一个冷水澡,能平息我身上的燥热。
慧儿也不敢多问,只能按我吩咐的照做。
入夜,邱暮白得了消息赶了回来。
我将自己关在屋中,不让任何人靠近。
包括慧儿,也不明所以,只能待在外边干着急。
“发生何事了?”
门外传来邱暮白关切的声音。
他说话有些喘,明显是一路跑来的。
慧儿担心我出事,只能一五一十的将今日在八斗书斋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邱暮白。
此时的我蜷缩在榻上不敢动弹。
因为只要我稍稍一动,身上就有种血脉偾张,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我身体中冲出来的感觉。
我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但是,只要听到邱暮白的声音,我便有种说不出的冲动来。
就想紧紧地抱住他……
伴随着推门而入的声音,我立即闻到了邱暮白身上的药香。
以往这味道是能让我心安的,可今日不知怎么的,闻到这个味道,就让我身上血流加速,愈发燥热。
就好像他对我有种莫名的吸引力,令我无法自拔。
他大步走到我的床榻前坐在了边上,看到我脸颊通红的样子,问道:“是哪里不舒服?”
我背对着他,不敢看他。
天晓得我此刻的样子有多狼狈不堪,衣衫不整,脸颊绯红。
邱暮白伸手抓住了我的肩头,想要将我拉过来,看看我的脸色。
可当他刚把手搭在我的肩上,我的身子犹如雷击一般,浑身酥麻,不用他用力,我自己就想往他身上凑。
“暮白,我热。”
从我嗓子里出来的声音,令我们两都吓了一跳。
尤其是邱暮白,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身子一僵,双颊瞬间泛起了红晕。
那声音娇媚,又带一丝渴望。
“你在八斗书斋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看到这一幕,邱暮白心中生疑。
慧儿没有上楼,并不知我在上边发生了何事。
而邱暮白也从中猜出,我就是在楼上中了招。
邱暮白的手凉凉的,贴在我的脸颊上令我舒服了不少。
我蜷缩成一团,脑袋贴在邱暮白的腿边,想要挡住我难看的表情,轻声道:“二楼的书,都是……春宫图。”
此时的我已经开始不清醒了。
缠绵床褥、春风一度、花前月下、颠鸾倒凤……
每一页都是那么的逼真与生动,就好像真有一双男女在我眼前行周公之礼,鱼水之欢。
邱暮白闻言,身子一动不动地停滞在远处,任由我拉着他的手在我的脸上摸来摸去。
我就像是吃醉了酒,眼前恍恍惚惚的,看不清邱暮白的容貌。
只知自打他进来后,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想要贴近他、抱住他、占有他。
这一瞬,我已经没有了理智,脑袋里全是邱暮白那张如月色温柔静谧的脸庞。
他俊美且诱人,就像是山风拂过脸庞,令人对此上瘾,无法自拔。
“暮白……我真的好难受……”
我顺着邱暮白的胳膊一用力,邱暮白也没有想到我会突然这样,身子不稳,被我一把拉倒在床榻上。
那一瞬,我俩的脸庞只有两指的距离。
邱暮白炙热的鼻息吐在我脸上的瞬间,仿佛一双撩拨的大手,在我的心头扫了又扫,令我欲罢不能。
我紧紧搂着邱暮白的脖颈,任由他压在我的身上。
熟悉的药香,深邃的眸子,都是只有他才有的特点。
这一刻,我根本顾不上什么,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催促着我,要我吻上去。
我仰头探去,就在唇瓣接触的一瞬间,身上的燥热终于有了归宿。
邱暮白从最初的惊讶,逐渐也变得不受控制,迫不及待地回应着我。
原本被我揽在胸前,却逐渐转换了主导权,开始向我索取。
炙热的双唇紧紧包裹住我的唇瓣,灵活的舌头缓缓探入口中,带着三分掠夺,两分引导,剩余的五分全是似水的柔情。
我快要被邱暮白这铺天盖地的吻给吻窒息了,他的大手,一只揽着我的腰肢,将我紧紧贴在他的身上。
另一只不知何时托住了我的脑袋,无论我怎么挣扎或是逃离,都会被邱暮白硬拉回来,紧紧地禁锢在他坚实的怀抱中。
因为我能感受到喘不上气的窒息。
邱暮白已经从最开始的顺从,逐渐变成了占有,像是要将我揉进他的怀中。
更加猛烈的亲吻和扑面而来的喘息声让我愈发兴奋起来。
睁眼时,透过他深邃的眸子,我竟看到自己沉醉迷离的模样。
从未见过自己这般浪荡不堪。
犹如一个不知廉耻、贪婪成性的玩物似的,迎合着邱暮白的索取,灼热的目光将我的放荡和不检点扫视无遗。
可我却依旧享受其中,如中毒似的贪恋、沦陷、忘我。
我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寝衣,隔着衣衫我都能感觉到邱暮白炙热的体温,以及……胯下的异样。
扭动之间,我的腿不小心顶到了邱暮白的下半身,我与他都对那块突起吓了一跳。
邱暮白的一声闷哼令我二人更加放肆。
就只要再久一点,我与他便会完成洞房那一日未成之礼。
突然,邱暮白停下了动作,气喘吁吁地俯视着我。
内心中的意犹未尽让我不断拉扯着他,可邱暮白强撑着身子,与我保持着一拳距离。
只听他喝道:“连业!”
屋外立即传来了连业的声音,“大少爷有何吩咐?”
“去把苏大夫请来,就说我旧疾发作。”
我的手仍旧不安分的在邱暮白的身上游走着。
我胆子大到直接探入他的衣领,摸向他结实的胸膛,“暮白……”
邱暮白强忍着不甘,紧紧攫住我的手腕,温柔道:“烟儿,你坚持一下,大夫马上就来了。”
“暮白……”手被控制住,但双腿还在不停的乱踹,缠住邱暮白的下半身,令我二人紧紧贴在一起。
邱暮白又是一声闷哼,额头上已经沁出一层薄汗。
见我此刻已经完全没有了自制力,再这样下去,他也会就此沦陷。
两个人至少得有一人是清醒的。
他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然后一把将我拉起,坐在了我的身后,从后背环抱住我,然后紧紧握着我的双手。
邱暮白温柔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他轻声唤道:“再忍忍,烟儿,就快好了。”
再往后我就不记得任何了,只是隐约间感受到有一只手,隔着床幔替我搭脉、扎针。
而这全程,我都躺在邱暮白的怀抱中,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
就这样,我折腾了整整一夜。
等我再度清醒时,邱暮白俊美的脸庞映入我的眼帘。
他闭着眼睛,如同山岳一样睡得安然,长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淡淡的影,尽管是坐着睡着了,也姿态如画,静谧而端庄。
看着他那如樱花般娇艳的朱唇,让人忍不住想……
不对!!
仔细看去,邱暮白的嘴唇是破的,唇瓣上该有结痂的血块,微微有些发肿。
不堪的记忆瞬间涌现在眼前。
床帐朦胧,烛火盈盈,我紧紧搂住邱暮白的脖子,与他唇齿交融,像是在掠夺似的渴求着他。
尽管如此,我还不知满足。
狠狠地咬破了邱暮白的嘴唇,想要在他身上留下我的印迹。
一股腥甜交杂在我们的口中,可似火的激情对此毫不在意。
昨晚,我竟然咬了他。
这时,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被邱暮白牢牢地环抱着,就像是……襁褓中的婴儿,被母亲抱了整整一夜。
我惊得坐起身子,想要逃离。
因为用力过猛,一头撞在了邱暮白的下巴上。
“嘶”。
邱暮白发出吃痛的声音,嘴角瞬间流出鲜血。
这一下,又把邱暮白的舌头磕破了。
我慌忙摸向袖口去找帕子,这才发现,自己身着寝衣,衣衫不整。
邱暮白意识到我的尴尬,立即拉起被褥将我紧紧盖住,然后退到床尾,与我保持让我心安的距离。
“昨晚……”
邱暮白要开口解释,我吓得赶紧打断了他的话,“昨晚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你别慌。”邱暮白耐心地安慰着我,低声道:“昨晚什么也没有发生,你中迷香了。”
“迷香?!”我脱口而出。
“你说你在刘力书斋的二楼看到了春宫图。”邱暮白淡淡道。
听到这三个字,我瞬间涨红了脸,垂下脑袋,避开邱暮白的目光,“没错,他的二楼厢房内,桌子上摆着的就是……那种书……”
“你还说你进去后点了蜡烛。”
我突然意识到什么,连连点头,“是的,因为我一进去,窗户上就落下了窗帘,屋中昏暗无比,只能用烛火照亮。”
“这就对上了,那蜡烛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
这下,轮到邱暮白的脸颊涨红了,“蜡烛里应当掺了催情香,能让人……”
催情催情,情难自已,无法自制。
“再加上春宫图的刺激,恐怕八斗书斋真正的勾当并非倒卖字画那么简单。”
邱暮白正了正身子,与我相对而坐,“听慧儿说你们走时刘力还拦了拦你们,估计还有你不知道的东西。”
“我不知道的?那是什么?”
“我猜,八斗书斋中,还有娼妓。”
邱暮白的话令我立即明白了一切。
联想昨日发生的种种,这一切就能说得通了。
有些文人墨客、儒生士族自诩清高,既要名声,又心思不纯,八斗书斋便可帮他们解决一切。
看似做着风雅的书斋的买卖,实际上干的却是下作的勾当。
邱暮白见我的神色缓和了些许,继续道:“那迷香定是按照男子的身体状况制作的,对于女子而言药效就会更猛一些,所以昨晚,你才会……”
才会情难自已,如猛虎扑食,对邱暮白欲行不轨之事!
隐隐约约的记忆令我已经无颜面对邱暮白,羞愧难当,更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荡妇,半点礼义廉耻都不顾。
我避开他的眼神,艰难地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是我对你起了歪心思,我不该趁人之危,还请你能原谅我的无礼。”
我猛然看向邱暮白诚挚的表情,他的话令我错愕不已。
分明是中了催情香的我对他又搂又抱的,他为何要把错误揽在他身上。
邱暮白又道:“你放心,昨夜来替你医治的是一直给我看病的苏大夫,他定会对此事守口如瓶,保住你的名声。”
苏大夫会不会守口如瓶我是不知道,但是我在沉香苑里已经是名节不保了。
昨晚的动静,再加上邱暮白唇瓣上的伤口,无论谁都能想到昨夜我与他发生了何事。
慧儿不好意思地告诉我说,下人们已经开始议论,说他们的大少奶奶……真猛……
呵呵……
是啊,真猛……
我在邱暮白面前已经是没脸了。
不过相较于此事让我更加震惊的便是八斗书斋中真正的买卖。
月姨娘竟然拿着我成府的银子,暗中做这样的事情。
这若是将我成家牵扯出来,成家的名声就毁了。
思来想去,我还是得回成府一趟。
这是我自打与邱暮白成婚后,除了回门日之外第一次回成府。
我与父亲感情不深,一想到娘亲是因为父亲的苛待郁郁而亡,我连面子上的功夫都不愿意顾及。
但我毕竟是成家的女儿,成府的一切都与我脱不开干系。
父亲与月姨娘端坐在正堂等着我来,看到父亲依旧一本正经、端着架子的模样,我的心底就说不出的厌恶,没有半分回娘家的喜悦。
月姨娘倒是情深,一副慈母的样子,我刚迈进门槛她就迎了上来,“可终于把你盼回来了,老爷,您瞧瞧烟儿这气色,邱府高门大户的,就是养人,容光焕发。”
我嗤之以鼻。
哪里光哪里发了,昨日我可差点栽倒你那老相好的手里。
成紫玉也一改曾经的傲慢,款款走来,冲我行了一礼,“玉儿见过长姐。”
我上下打量着成紫玉,她倒是出落得越发水灵了,穿着打扮哪里像个庶女,比我这个嫡女穿得都要好。
听闻月姨娘私下与沈氏来往密切,为的就是让成紫玉攀上高枝,一直在打听邱家宗亲中可还有没娶亲的公子。
我笑道:“玉儿越发光彩照人了,看来咱家现在的日子过得不错嘛!”
我这话一点儿都没留情面,令屋中的成家人都变了脸色。
父亲不悦道:“如今成了邱家主母了,好不容易回娘家一趟,就是来耍威风的吗?”
我真后悔来的路上还对父亲抱有期待。
半年未见,我也算历经过生死,最起码父亲会先问一问我的身子,或是我在邱家过得好不好。
不曾想,我们父女再见的第一句话,却是对我的斥责。
月姨娘与成紫玉因为父亲的训斥,脸上多了些得意。
而我对此早就习以为常。
我冲父亲欠身行礼,“听闻前些日子父亲得了风寒,家里来人连夜让我回府探望,今日我瞧着父亲身子硬朗的很,是哪个不长眼的,乱传话。”
“我何时连夜让你回府了?”父亲脸上生疑,看来玉山那一回,就是沈氏搞得鬼。
不过月姨娘突变的脸色表明了一切,她与沈氏,还真是狼狈为奸。
月姨娘立即笑道:“前些日子老爷的确病了,估摸着是哪个下人想要表功,这才跑到邱家报信去了。”
生怕我们对此事再多说一句,月姨娘立即招呼我坐下,“快坐下,回自己家了,就不要拘束了。”
待下人上完茶后,我看向月姨娘,“姨娘,听说您与我那二叔母走得很近,不知您是有什么事儿有求于邱家吗?”
月姨娘被我的话堵得不知怎么作答,脸色铁青。
父亲倒是听出了我的言外之意,看向月姨娘,“你私下还与邱家的人有往来?”
“可不是嘛父亲,我听邱府的下人说,姨娘三天两头就往西府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嫁给了我那小叔子呢,现在邱家已经是流言四起了。”
父亲最在乎的就是名声。
我一个士族嫡女,嫁给了邱家,虽说是豪门,父亲已经觉得降低了身份。
如果说他的妾室又三天两头地往外跑,还往来于自己女儿的婆家,未免显得有些阿谀奉承。
月姨娘一慌,解释道:“如今玉儿也到说亲的年纪了,二夫人认识的人多,我就是想着找二夫人给玉儿说个好亲事。”
“说亲的事交给媒婆就好了,烟儿已经嫁给商户了,玉儿断不能再与商户有牵连。”
商户。
我心中腹诽。
你瞧不起人家商户,可眼下吃穿用度都是花的商户给的聘礼。
我也不多与他们废话,直接进入今日的主题。
我环顾四周,摇摇头,“父亲,咱家这府邸也有些年头了,等明年开春了,就将府上好好修缮一番吧。”
父亲极其不满地看向我,“你说得倒是轻松,家中没有那么多的余银来修缮府宅。”
“怎么会呢?”我惊讶道,“听暮白说,邱家娶我给了家里不少银子。”
我转头看向月姨娘,“多亏姨娘给我订下了这门好亲事,才能有咱们成家翻身之日,别说修缮府宅了,邱暮白给您的银子恐怕再买一座新宅园都够了吧。”
刹那间,父亲脸色大变,转头看向月姨娘。
我惬意的坐进了椅子中,悠然自得地品茶看戏。
不得不说,家里的茶水都变得愈发香甜了。
月姨娘根本不会想到我会来这一出,因为自打她进成府的门后,我就是个任由其拿捏的性子。
她与成紫玉处处打压着我,就连与邱暮白这场用来“冲喜”的婚事,我都没有反抗。
她不可思议地看向我,随即立马跪在了父亲的面前哭泣道:“老爷,是妾身骗了你啊。”
父亲看向月姨娘,怒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月姨娘梨花带雨地哭道:“是妾身那个嗜赌成性的哥哥。”
“哥哥?你不是孤女吗?哪来的哥哥?”
“妾身也一直以为自己是孤女,父母双亡,孤苦无依,幸得老爷庇佑,收留了妾身,给了妾身一个名分。”
我听着甚是可笑,但从父亲稍稍松缓的神情可以看出,他很吃这一套。
月姨娘将他奉为救世英雄,他很认可。
我继续默默地看着月姨娘编故事。
她十分委屈,跪在地上如弱柳扶风,令人怜爱,“可就是前线日子,妾身的哥哥找上门来,说当初家中困顿,爹娘不得已将他过继给远方表叔,如今得知我是成府的姨娘,便来讨些好处。”
月姨娘拉着父亲的手,哭泣道:“我本也是念及骨肉之情,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没曾想哥哥嗜赌成性,欠了一大笔银子,他要我去还,不然的话,他说他要……”
“他就将老爷为何纳妾身入进府的事情抖搂出来。”
父亲闻言身子一惊,脸色入冰霜密布,呆在了原处。
同样,被此话震惊到的人,还有我。
有些文人墨客、儒生士族自诩清高,既要名声,又心思不纯。
八斗书斋便可帮他们解决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