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在我们从玉山回来的第二天,三叔爷就命人送来了帖子。
长老大会定在了冬至那一日,邱家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到场。
帖子上还特意写了我的名字,要身为邱家主母的我务必参加。
我听到后身子止不住的发僵,这种场面,我的确没有应对过。
天刚刚亮时,我刚收拾好妆容,邱暮白就来到了我的屋中,说要陪我用早膳。
我心里明白,他是因为长老大会的事情,宽慰我来了。
邱暮白又忙了一整夜,我看着他乌青的眼圈,立即给他盛了碗鱼粥,“就算事务繁忙,也没有这样忙的道理,身子不要了吗?”
邱暮白最让人省心的一点,就是不挑食。
送到他嘴跟前的,有什么吃什么。
他端起碗来,三两口就把鱼粥扒进嘴里。
我见他吃得这样快,又忙夹了两块熏肉放到他的碗里。
邱暮白看着被腌得透亮的熏肉,微微蹙眉,“我竟不知夫人这里,早膳就吃得这么好。”
我白了他一眼,“怎么,这就嫌我吃得好了?是觉得要养不起我了?”
“就怕夫人吃得不好,你放心吃,我养得起。”邱暮白笑得自如,将熏肉送进了嘴里。
我明白他并非是嫌我早膳用的好,而是他很少吃这种荤腥且油腻的食物。
我问过连业,自打得知西府在他的吃食中动手脚后,邱暮白的饭菜都是清汤寡水,十分简单。
看到邱暮白尽数吃完,我心中安慰。
那可是上等的鹿肉,是我特意让慧儿去买的。
平时根本舍不得拿出来吃,正是因为邱暮白来了,我才赶紧让慧儿切了一些。
邱暮白既然不愿意吃药治疗,我也就尽可能的在吃食上让他吃得好点。
我可绝不会让邱暮白在我手里瘦一点的。
至少我做邱家主母的这段日子里,我会好好喂养他的。
邱暮白是真的饿了,连喝了三碗鱼粥。
当最后一块熏肉也被他吃进嘴里后,早膳就算是用完了。
最后,我两的目光都落在了桌子上的帖子上边。
“长老大会上,他们会因为我去玉山的事说你吗?”
想起昨日三叔奶怪我蛊惑邱暮白不敬长辈,我怕他会被长老们说教。
邱暮白摇摇头,“就算没有这档子事儿,长老们也该聚一聚了,而且你刚嫁进邱府,大家也是要见一见你这位邱家主母的。”
我心中还是忐忑不安,以前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见过最多的一次人,还是在刘子衿的葬礼上。
江陵城一半的士族都来吊唁了,而我所做的也只是回礼罢了。
招待宾客的,尚有别人。
邱暮白看出我对此事有些不适,侧身转向我,宽慰道:“每年寒衣节,邱氏祭祖,祭祖过后,便是长老大会,各族主事都会向长老们汇报,一年来大家所负责的生意盈亏、商路、赋税等各个方面的状况,今年祭祖被耽搁了,但长老大会还是要召开的,更何况有我在,你别怕。”
我点点头。
听到邱暮白事无巨细的给我讲着邱家的事情,不由得感慨,这样的大家族,如此兴旺是有道理的。
邱暮白见我听得如此入迷,继续问道:“你知道为何邱家的生意越做越好吗?”
我笑道:“家大业大。”
邱暮白摇摇头,浅笑道:“是因为邱家的每一个人,一心都为邱家,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邱家好。”
“你的意思是,邱氏一族的兴旺,全靠族人同心同德?”
邱暮白点头应和,“所以只要事关邱家,三叔爷知道哪头轻哪头重,就算是长老们都做好兴师问罪的准备,只要有损邱家的利益,他们必然以邱家为主。”
我听得云里雾里,但看到邱暮白胸有成竹的模样,想必他已经有了对策。
我问他,“你是打算把邱水之事告诉三叔爷?”
邱光祖与邱晨曜父子,逼着邱水在上等茶叶中混入劣质茶叶,从中获利。
也正是因为邱暮白开始着手细查邱水所负责的茶叶生意,这才让西府的人警惕起来。
想要拿我开刀,对邱暮白不利。
邱暮白点头道,“此事说小了,就是西府的人投机倒把,赚些银两,可说大了,那就是砸邱家的招牌,无论三叔爷召开长老大会的目的是什么,都没有此事重要。”
原来,邱暮白彻夜未眠竟是在准备这件事情。
他整理好了所有事关此事的证据,就等西府的人自己挖坑自己跳。
我紧张的心松缓了些许,但想到邱暮白奔波了两天两夜,心中担忧起他的身子来。
邱暮白看着我,若有所思的问道:“三叔爷这边还好办,就是三叔奶那里……”
我拍了拍胸脯,道:“你都说了我是邱氏的主母,前院的买卖我帮不上忙,但后宅之事就交给我这个当家主母吧。”
邱暮白看向我,一脸疲态:“原本说好让你来邱府只需要做好成紫烟,没曾想,还是把你卷入了内宅的纷争之中。”
我摇摇头,道:“是沈氏先给我泼脏水的,我成紫烟也不是任由人欺负的主。”
三叔奶那边我已经有了打算,我成紫烟也不是吃素的。
最重要的是,沈氏这里,我需要让她长长记性,不是什么脏水都能往我身上泼。
最重要的是,祠堂被毁,我也有责任。
这一次,我想帮帮邱暮白。
邱暮白连着好几日没有休息了,用过早膳后,我就让连业看着他回屋中休息。
从玉山下来的时候,我问玉清道长要了些药粉。
是能让邱暮白安心入睡,却又不会伤身子的药。
因为跟邱暮白同榻的几次我都发现,他睡得并不安生,觉很轻,随便有些风吹草动都会让他惊醒。
我从连业那里确定,今日邱暮白不会再有什么事情处理后,我便叮嘱连业,往邱暮白的汤药里加些我从玉山带下来的药粉。
让邱暮白好好睡一日。
连业守着邱暮白在寝室休息,而我也没有闲着,继续准备账本的事情,以防万一。
既然西府的人这么忌惮账本,那么这东西在必要的时候,一定是很关键的东西。
晌午的时候,慧儿从梁掌事那里打探来消息,告诉我说,“姑娘,梁掌事说那批织锦都是被各府夫人们提前订走的,因为您的关系,梁掌事原本就没有给沈氏留,结果到最后只剩下两匹织锦,被沈氏命人从烟云布庄翻了出来,硬生生给强买了。”
梁掌事替我出气,烟云布庄好的锦缎都不卖给沈氏。
看着江陵城的权贵夫人们,都穿着烟云布庄的布,沈氏气不过,命人硬翻,结果就翻到了那两匹布。
我得意一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匹送去了赵府,一匹送给了三叔奶,对不对?”
慧儿连连点头,“姑娘猜的没错,沈氏以免出什么差错,还找了两家成衣店,按照赵夫人和三叔奶的身量,给她们裁剪了衣服,包得十分精巧,配着相应的首饰送给了她们。”
这沈氏还是个小心谨慎的。
听到此处,我心中有了底。
真是天助我也。
我笑了笑,把慧儿叫到跟前,“我记得还有两匹压箱底的青黛色的织锦,你让梁掌柜专门给沈氏送去请帖,就说上一次没能给沈氏留下最好的布匹是烟云布庄的过错,这次得了新的好布,让沈氏先来拿。”
“两匹青黛色的?都给她?”
“没错,而且你让梁掌事这么说,眼下这两匹是新到的,其余的还得要三个月才能来,所以能先穿上这布料的夫人,一定是江陵城的头一个。”
慧儿立即明白我的意思,杏眼眯起,忍不住冲我挑眉笑道,“倘若赵夫人和三叔奶穿着同样的布匹出现在同一个地方,那么沈氏的过错就大了。”
我摇摇头,叮嘱慧儿,“今日暮白告诉我,邱氏的生意之所以做得这么好,正是因为邱氏一族同心同德,三叔奶与我并没有仇怨,只是被沈氏给蒙蔽了,我不会害三叔奶的。”
“那姑娘费这么大劲儿是要做什么?”
我微微勾唇,看向窗外。
秋风拂过,满地的秋叶被吹得乱七八糟。
我嗤笑:“既然有人不想让邱家好,那我就要让她知道,邱家后宅,谁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