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心底有些发慌,他的手怎么会这么的凉。
就像是寒冬腊月时,在外边冻了许久。
我立即替邱暮白盖好被褥,又将炭盆推到离他近一点的地方。
片刻之后,我能感觉到床榻附近热了起来。
邱暮白似乎也感受到了温暖,脸颊上逐渐有了些血色,身子也放松了些。
虽然心中已有猜测,但我还是好奇,邱暮白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样,像是打了一夜的仗,疲惫不堪。
这时,屋外传来了叩门声,是连业。
今日用早膳时我就没有见他,不知去了何处。
只见连业端着两碗汤水送到门前,原来是去给邱暮白熬药了。
“夫人,主子的药。”
连业也是风尘仆仆的模样,看得出是赶了一夜的路。
他笔直地站在门前,但要比邱暮白精神许多。
“连业,你老实说,你们为何突然来此?”
如果陆离真让人把话带回邱府,除非有什么大事,不然的话,邱暮白根本不会冒雨前来。
“回夫人的话,梁掌事托人传话,说您去城外谈生意了,但是西府突然来人,说是成老爷病了,要您务必回府一趟。”
“父亲病了?”
他的身子一直很好,前些日子也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突然生病,这让我心中怀疑。
听到连业的话,能确定的就是陆离的确事先都安排好了说辞,十分妥当。
但西府突然来请我的这一茬事,可就不妥当了。
“是的,主子这里从来没有听到过成老爷生病的消息,觉得蹊跷,当即就回了西府的人,说他和您并不在东府。”
我闻言一怔,竟没有想到,邱暮白为了替我遮掩,一同陪我演戏给西府看。
连业继续道:“后来主子立即就差人去问了,说成老爷的病就只是风寒,不至于让您深夜回府探望,由此推断,就是西府的诡计。”
虽说东西两府早就分了院,但我与邱暮白所在的东府才是邱府的主家。
成家就算着人来请我,也是可以直接来东府的。
为何要借西府的口,非得深夜请我回娘家。
这只能说明一点……
真正要我现身的,不是成家,而是西府的人。
以父亲生病为由,不得不逼我现身。
他们定然是知道我不在东府的。
所谓要我回成府探病,就是为了拆穿我夜不归宿的事实。
因为秦妈妈放火烧祠堂一事上,西府在邱氏一族中失了威信,定然是要想尽一切办法扳回一局。
如此,也就能想明白,邱暮白为何要陪着我做戏给西府看。
有他跟我一起夜不归宿,谁还能说什么。
然后便有了邱暮白连夜上山寻我的事情。
我回头看向榻上的邱暮白,心中有些愧疚。
轻声问道:“昨夜的山路,不好走吧。”
连业长叹一口气,“何止不好走,主子淋了雨,还摔了跤,生怕夫人担心,是在观外换了衣衫才进来的。”
说着,连业将盘子递给我,“这一碗是姜汤,另一碗是主子的药,还请夫人看着主子务必喝下,昨夜的雨,真的很大,虽有斗笠,可主子还是淋透了。”
昨夜的雨,真的很大。
一夜秋雨,从未安宁。
我一个身体康健之人,睡在屋里,都需要厚被炭盆,才可取暖。
而邱暮白病痛缠身,靠药续命。
为了我,却冒雨前来。
想到此处,我心中更加愧疚不安。
连业多说了一句,“夫人,这姜汤您务必看着主子喝下,这其实是一位小师父帮忙熬的,说是玉清道长特意交代的,里边有给主子特意配的药。”
我大喜,目光落在姜汤上。
我二话不说,转身就回到了屋子里。
邱暮白睡得昏昏沉沉的,我轻轻推醒了他。
“吃完药再睡。”
邱暮白小声呢喃了一句,听得出很不舒服。
不过他并不拖沓,睁开眼后就瞥到了他的汤药,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熟练的,让人心中很不是滋味。
喝完药后,邱暮白重新睡下,“一会儿叫我起来,莫要让道长等我们。”
邱暮白的声音有些沙哑,可却一点病弱的模样都没有。
坚强的,就如同正常人一般。
“邱暮白,你先别睡,这还有碗姜汤,喝完再睡。”
他微微摇摇头,“算了吧,我这身子喝什么都没用,还是你喝了,驱驱寒。”
我算是明白为何昨日玉清道长说,想要给邱暮白续命,须得他心甘情愿才行。
面对西府的心机歹毒,邱暮白长年累月的饱受折磨。
娶我是为了最后的和离,更是每一步替我想好了出路。
我知道,邱暮白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
对于自己的身子,邱暮白这副不抱希望的模样,我很生气。
怎么劝他都不多喝一口药,破罐子破摔。
“你喝不喝?”我质问道。
“让我睡一会,真的很累。”邱暮白索性将身子转了过去。
看着邱暮白苍白的脸颊,又想到昨夜为了我他冒雨前来,我心中突然燃起一团火焰,犹如一头猛兽,直直地向前冲,不畏任何。
你想死,可我非要你活!!
我心一横,端起碗来,喝了一大口姜汤。
然后捏住邱暮白的脸,覆上了他的唇。
我没有想任何,也没有顾忌任何,我就是不想邱暮白就这样任凭自己的身子虚弱下去。
一瞬间,温热的姜汤流入他的口中。
随着邱暮白瞳孔骤然一缩,我能感受到他心跳的加快。
因为同样,我的心如小鹿乱撞似的,越跳越快……
邱暮白惊得坐起身子,一把抢过汤碗,大口喝下。
我并没有因为方才的亲密而显得尴尬,仿佛一只气哄哄的小鹿,死死地盯着邱暮白。
“我名声本来就不好,已经克死过一任夫君了,还请邱大少爷别让我真成了克夫的扫把星!”
邱暮白没有回答任何,而是满脸红晕,想看又不敢看地瞥向我。
那一刻,他像是一个被轻薄了的闺秀,一脸娇羞,但又像是有些惊喜。
可我仍在介怀他不好好喝药的事情。
炭盆烧的很旺,热得我都有些汗流浃背,下意识揪起衣领,给自己透透气。
我并没有注意到邱暮白异样的眼神,只听他淡淡道:“日后只要是夫人送来的,就算是毒药,我也喝。”
我睨了他一眼。
“若是给你送毒药,那就不是克夫,是杀夫了。”
这时,邱暮白突然伸手摸向我的唇角,轻轻划了一下。
原来是方才的汤药流了下来,一直挂在我的唇角上,我略显尴尬。
我立马转移话题,问道:“你为何突然上来,山下等我就好。”
邱暮白能知道成府并无大事,也能知道我是来到了玉山,只能说明我跟成家,他都暗中派人盯着。
我也不怕他盯我什么,但我知道,他并无恶意。
我与他心照不宣地并不将此事挑明,而是聊起更重要的事情。
邱暮白淡淡道:“因为我不想你被西府的人泼上一点脏水,他们有人就在山下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