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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突然而来的电闪雷鸣，屋外的雨下的又大了些。
雨打屋檐的声音，响彻整座玉清观。
就像我突然平静不下来的心，在我的胸膛间剧烈的起伏着。
这一刻我才意识到，我同陆离一样变得激动了起来。
我不知一间“去红尘”能换来多少银子，只知道柳腰街上的任何一间商铺，都足够寻常百姓一家人整整三十年不愁吃喝。
而邱暮白为了娶我，竟然给了月姨娘那么多银两。
他分明说的是，我克夫，他将死，很配而已。
花这么多银子，娶的还是个二嫁妇。
邱暮白这是为何呢？
屋外突然传来了慧儿的叩门声，她小声问道：“夫人，雨下大了，您需要披风吗？”
这是慧儿给我的暗号，她怕我被陆离困住，前来替我解围。
慧儿的声音把我从震惊中拉回了现实，侧身答道：“不用了，一会儿我就回去了。”
听到慧儿离开后，我迎上陆离繁杂的目光，问道：“我与陆公子并无情分，你……娶我做什么？”
并无情分……
听到这四个字后，陆离的身子微微一晃，也不知是腿上的旧疾复发，还是我的话太过绝情。
他的眸光渐渐暗淡下来，嗤笑一声，问道：“那你与邱暮白就有情分了？”
我与邱暮白……
未嫁之时，并不相识。
我没有回答陆离的话，但也能通过此次谈话知道些什么。
我话锋一转，看向桌上的药膏，问道：“是腿上的旧疾？”
“嗯。”陆离点点头。
“是怎么伤的？”我脱口而出。
或许是真的没话了，也或许是想避开方才的话题，陆离也没有想到我会突然问到这个。
他目光瞥向一边，似乎不太想与我对视，淡淡道：“早年挖人坟墓，抓住后被打的。”
挖坟掘墓……
我竟没想到，他还干过盗墓的事情。
“吱呀”一声，一阵夜风袭来，吹开了陆离屋子里的窗户。
一股寒风趁机吹进屋中，我清醒了一些。
陆离将窗户掩好后，飘进来的雨点打在了他衣衫上，令原本的贴身的衣衫，更紧紧贴在了他的皮肤上。
我注意到他的腿的确有点瘸，也看到此刻衣衫贴身的尴尬。
他一边整理着衣衫，一边叮嘱我，“夜里山上本就寒凉，今儿又是个雨天，辛苦慧儿姑娘看着点，别让火灭了，你身上的伤刚好，可别又病了。”
“陆离。”我第一次以全名称呼他，听得陆离愣在了原地。
“你说。”他的眸中隐约闪着欢喜的光芒。
“不管之前如何，可今日我已是邱家大少奶奶，邱暮白的夫人，我从未想过因为当年的几餐饭让你来如何报答我，但是今天我冒着名声尽毁的风险，来你屋中见你，就是希望你看在当年我也帮过你的份上，日后也顾虑一下我，像今日这般让人误会的事情不要在做了，好么？”
看着陆离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直至向下撇去。
我能感受到我方才的这番话，比屋外的雨水都要冰凉，浇灌在了陆离的身上。
是啊，不管他对我是何种心意，又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
此时，我已经是邱暮白的夫人。
这是江陵城中人尽皆知的事实。
许久，陆离艰难地从嘴里挤出一个字，“好”。
雨下了一整夜，拍打着瓦砾，也翻涌着我的心。
以往听着雨声，我能静下心来，可这一回，我却久久无法平静。
原本是因为被陆离“算计”心生不悦，找他将话挑明，避免日后的误会。
可直到此时才知，我的这次出嫁，来龙去脉，竟是还是一场“算计”。
其中缘由，我不明所以。
心中一直思索此事，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
可身上的疲惫一直将我往下坠，走了一天的山路，早已经筋疲力尽。
不等我再细想什么，听着窗外的雨声，我沉沉地睡去。
清晨，慧儿唤我起床，说玉清道长他们已经做完早课，叫我们去斋堂用饭。
许是睡着时晚了，我的头昏昏沉沉的。
慧儿关心道，“姑娘昨晚可是冻着了？”
我抬眼看去烧得正旺的火炉。
陆离真是把什么好东西都给我备下了，我哪能冻着。
我摇摇头，“莫要让大家等久了，咱们快去吧。”
慧儿替我简单的梳洗一番，便往斋堂走去。
下了一夜的雨，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停了下来。
此时被雨洗过的天空清澈而明亮，四处都是泥土的清香，沁人心脾。
朝阳浅浅撒下，在这万木葱绿的树林间，尽显着勃勃生机。
看着天空放晴，我的心也跟着愉悦了起来。
或许是想到能马上下山了，心底的阴霾逐渐消散。
心中正盘算着回去后该如何给邱暮白解释。
可当我走进斋堂时，我的身子一僵，竟挪不动步子来。
邱暮白！！
我以为是自己睡得太迟，眼前出现了幻觉。
可当我看到，邱暮白扬起一个关心切温柔地笑容，冲我点头示意时，我才敢确定，眼前的一切不是假象。
“一夜秋雨，山路湿滑，担心夫人不好下山，我便擅作主张，来接你回府。”
邱暮白是何时上得山？他怎么又会出现在此？
余光中我能感觉到陆离的冷淡，拿着碗筷一言不发地吃着饭菜。
仿佛周遭的一切，与他无关。
我浅浅一笑，“昨夜雨太大，实在是下不了山，所以……”
我也不知为何，自己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在给他解释。
可邱暮白却打断了我的话，笑道：“既是出来玩，夫人就要玩得尽心才是，若是玉清道长不烦我们，多住几日也无妨。”
玉清道长捋着胡子开怀大笑，“有朋自山下来，老夫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烦你们，就怕贵客们嫌我这道观破旧，住得不习惯。”
邱暮白颔首示意，“以前是不知玉清观在何处，今日有幸前来拜访，邱某有意修缮道观，还请道长不要驳邱某的心意啊。”
玉清道长摇摇头，可笑容真诚，“并非老夫驳家主面子，而是万事都讲求一个缘法，上一回山洪冲观，此处已经修缮过一回了，这一次也没有什么非要修它的理由，所以此事不急。”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我也轻轻坐到了邱暮白的身边，与陆离相对而坐。
我能感受到陆离向我投来的目光，可我并不看他。
邱暮白看向我，与我四目相交，与此同时，他握住了我的手，再次看向玉清道长，“如此一来，全听道长的安排，您于我夫人有救命之恩，若需要邱府出力的时候，道长莫要客气，只要是我邱府能办到的，定会全力而为。”
邱暮白说话的时候，紧紧捏了捏我的手。
他的手很凉，却也很有力度，带着一丝怨气，向我发泄着不满。
毕竟我有错在先，只能受着，也不知一会儿要怎么跟他解释。
“家主的心意，老夫记住了，粗茶淡饭，还望贵人莫要嫌弃，家主上山的这一路，辛苦了。”
我心头一紧，忍不住看向邱暮白。
是啊，这天刚亮他就出现在玉清观中，可昨夜明明下了一整夜的雨。
他是怎么上来的？
玉清观的斋饭虽清淡，但很可口，昨日的晚膳我就吃了不少。
但此时此刻我却味同嚼蜡，尝不出一点儿美味。
之后的桌上，也只有玉清道长和邱暮白闲聊了几句。
我与陆离全程一言不发，也不知该说什么。
直至用完膳，玉清道长要我们先去休息一会，晚一点会来着人请我们品茶问道。
我便带着邱暮白回到了我的禅房。
关上门的那一刻我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上来的？”
邱暮白转身走向我的床榻，直接躺了上去，相较于方才的彬彬有礼，此刻显得放松了许多。
淡淡道：“很累，让我休息一会儿。”
“山路湿滑，又是一夜的雨，你告诉我，你是怎么上来的？”
看到邱暮白疲惫的神态，我心觉不对劲儿。
鸦青色的衣袍上还有淡淡的潮气，但鞋履上却看不到任何泥泞。
虽然他把一切都做得完美无瑕，可就是因为太完美了，这其中必有问题。
邱暮白并没有回答我，因为他睡得很快。
清秀的面庞上，肤色本就如玉瓷般白皙，可此刻看起来有些发白，少有血色。
虚弱的呼吸声告诉我，邱暮白这是一夜未眠。
可究竟是什么事情，会让邱暮白拖着生病的身子，冒雨前来。
见他的呼吸逐渐松缓下来，平静而祥和。
我忍不住像他之前那样在病榻旁照料我一样，握住了他的手。
凉，没有温度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