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陵本就多雨,城外的群山常年青翠幽绿。
而玉山又被高耸的树林层层包围,林间雾气缠绕,从外看犹如仙境一般,寻常百姓不敢靠近。
今日亲自走了一遍,才知山路如此难行。
若无上山的经验,以及“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毅力,真的很难寻到此处。
今日还真是多亏了有陆离带路,不然的话,别说能走到玉清观了,就算是原路返回都很艰难。
我立即从陆离的背上跳下来,冲其欠身一礼,以示感谢。
我们立即停在原处,开始整理衣衫。
看着鞋履上的泥泞,真的是狼狈不堪,也不知这般糟粕,该如何面对玉清道长。
一番整理后,我缓步向道观走去。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谁能想到在玉山的最深处,有一座道观会隐匿在这茂密的林间。
四周宁静,观中时不时地传来沉闷且悠远的磬声,听得让人心中安宁。
抬眼望去,朱红色的匾额上,写着“玉清观”三个大字。
道观不算大,斑驳的瓦砾上清楚地可以看到岁月的痕迹。
一直听闻玉清道长这位活神仙,句句真言,能洞悉世间一切俗事。
在幻境中能得玉清道长的指点,我也算是见识过玉清道长的本事。
今日,亲自来此拜访一番,也算是对救命之恩的答谢。
陆离三两步走到我身边,道:“走吧,道长等着我们呢。”
“你也知道我今日会来?”陆离突然出现在林中本就让我十分意外。
行至此处,我忍不住问道。
陆离侧首看向我,眼眸中夹杂着几分笃定,“我不知,是玉清道长让我每隔五日上来一回,他说什么,我便听什么。”
看来还是料事如神的还是玉清道长。
虽然前些日子我就有此打算,但是碰巧邱暮白与沈氏都不在府中,也只有今日了。
所以来玉清观拜见,也是临时起意。
“你为何会这般信任玉清道长?”
陆离能把玉清道长这样的神人请来邱府就很让人很意外,而且我也想象不到他们之间有何瓜葛。
陆离浅浅一笑,“缘分使然。”
正说着,一位小道童已经站在了门前,冲我们行拱手礼,“师父要我带贵人们先去换衣衫,他会在后山凉亭中等候二位。”
玉清道长还真是面面俱到,料到此番路途艰难,以至于衣衫不整,如此一来保全了我与陆离脸面,不会让一会儿的见面太尴尬。
我们谢过小道童后,跟着他走进了道观。
我环顾四周,看这里的修建还真是有些年头了,唯有最中央的大殿,像是才翻修过,估摸着就是当年闹水患时才修过的。
不过道观中干净整洁,四处都充斥着佛香的味道,引人心安。
我们穿过一处回廊后,来到了大殿的侧边,应该是禅房的地方。
小道童引着我们分别走进了两间房。
屋内陈设很简单,且很干净。
看到床榻上叠放着的袍子,慧儿笑道:“莫不是常有香客来此,会像我们今日这样弄脏衣服,不然的话,如此偏僻的道观,怎会备得如此齐全?”
看到天青色的衣袍上,绣着当下最流行的云纹。
虽然素雅,但素中不失风雅。
我拿给慧儿看,“只怕如此周全的准备,就是在等我们来的。”
当下最流行的花样,那必然是才做好的。
看这衣裳,也并非是别人穿过的。
慧儿听明白了我的话,接过衣袍,惊呼道:“姑娘,您瞧这袍子,是花罗。”
最极品的桑蚕丝织物,除去缂丝,就是花罗。
还记得玉清道长来邱府替我瞧病的时候,身上穿的,也就是普通的麻布。
出家之人,不在乎身外之物。
道观年久失修,怎会把银两浪费在这个上边。
那么这花罗做得素袍……
我目光移向陆离所在屋子的方向。
我凑到慧儿身边,低声问道:“上次让你打听陆离,你都打听到了什么?”
慧儿眼睛一亮,道:“姑娘,这个陆离还真的在柳腰街上开了一间茶楼,名字还挺有意思,叫什么‘去红尘’。”
冉冉去红尘,飘飘凌紫烟……
我闻言眉头紧蹙,真希望我是自作多情,想得太多了。
可是……
石榴、玉清观、去红尘……
还有眼前这件于我而言十分合身的素袍。
陆离啊陆离,你对我可千万别有心思,我可是有夫之妇了。
你这可是在害我。
“紫烟姑娘,你换好衣服了吗?”
陆离清朗的声音从外边传来,不远也不近。
正如他当初在我门前借银子时那样,守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方才小道童说玉清道长会在后山凉亭中“等候二位”,那慧儿就不便跟着去了。
我走出屋外,看到陆离也换上了同我一样的衣服,也不知这陆离到底是聪明还是不聪明。
看起来就像是道观中香客们统一的道袍,但是这材质,分明就是刻意而为。
还好远在江陵城外的深山中,无人看到。
不然的话,那又将是灭顶之灾。
陆离反倒是眉目间多了几分欢喜,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直言道:“都说紫烟姑娘是江陵城第一美人,超凡脱俗,天生丽质,不需任何点缀,便能在人群中引人注目,你瞧就这一件素衣,反倒被你衬得华丽惊艳。”
我心中暗笑,衣服华丽与否,你心里还不清楚。
我装做什么也不知道,浅笑道:“还得是玉清道长品味独特,这香客们的道袍都显得仙气飘飘,令人有种得到成仙的错觉。”
陆离也不解释,侧身指路道:“那我们赶紧走吧,别让道长等久了。”
看来陆离还真是常来此处,这一回没有道童引路,是他带着我穿过了道观,从后门离开。
又走了一盏茶的功夫,远远的,便看到有一座凉亭矗立在半山腰处。
玉清道长正在亭中煮茶,见我们走来,从容一笑,“老夫这玉清观实在偏僻,路途艰辛,夫人此番辛苦了。”
我行至凉亭中,冲玉清道长欠身一礼,“玉清道长不辞辛劳,下山为紫烟治病,紫烟心中感激,走这一趟算得了什么。”
玉清道长捋了捋胡须,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夫人的气色如此精神,看来这些日子调理的很不错伤口应该也恢复的差不多了,那老夫也不枉友人托付了。”
友人托付……
我目光移到陆离的身上。
这二人之间,看来关系匪浅啊。
陆离走到玉清道长的身边坐了下来,替其洗杯。
我也在玉清道长的邀请下缓缓落座,与二人相对而坐。
深秋的玉山有些微凉,身上的素袍不算暖和。
但好在凉亭中还有一座火炉,上边架着的铁壶烧着清水,下边的火焰供我们取暖。
听着炉中“滋滋”的火焰声,玉清道长率先开了口。
“夫人所求之事,怕是要逆天改命啊。”
我心头一惊,不知他所言之事可是我要求之事。
玉清道长不急不慢地将沸水浇在嫩绿的茶叶上,洗过一遍茶后,再次泡茶。
然后分别给我和陆离斟满茶水。
一瞬间,迎面而来的是淡淡的茶香,可我的心却始终无法安宁。
玉清道长再给自己也斟满茶水后,看向我,“邱大少爷的命数本就是短命之相,你想让他继续活,可不是逆天改命吗?”
果然,玉清道长料事如神,知道我今日来所求何事。
“道长,暮白他是被人害成这样的,您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帮他?”
“害他之人是他前世冤孽,这都是因果,命中注定的,至于能不能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