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接连几日,我都昏迷不醒。
犹如一只被困在幻境中的猛兽,想要逃离,但却怎么都找不到走出来的方向。
我能听到邱暮白说得每一句话,也能感受到他对我温柔体贴的照顾。
甚至每一日,我都能在幻境中看到邱暮白与他爹娘,无病无灾、无忧无虑、幸福生活的画面。
但我就是醒不过来。
我也不知道自己已经躺了多久了,只觉得来来往往有许多陌生人,出入我的房间。
但好在,邱暮白一直在我身边。
那股淡淡的药香,就好像一只温柔的大手,紧紧地抓着我,给我一种谁都给不了的安定。
这时一个老叟的声音从我耳边飘来,他淡淡道:“夫人的伤没有什么大碍,但至于为何一直昏迷不醒……”
老叟沉声片刻,声音显得有些不敢确定,“估摸着是因为夫人当日在大火中吸入了大量浓烟,体内留有浊气,才导致的昏迷,至于何时能醒……”
“连业,送客!”
我正打算听听这郎中如何断定我的病情呢,邱暮白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昏迷中的我听到这声音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更别说要面对邱暮白本人了。
我打心底替老郎中感到委屈。
你家夫人明明没有什么大碍,为何不醒我也不知。
你对我这么凶巴巴的做什么?
是啊,这几日的邱暮白可一点儿都不温柔。
甚至可以说是,不近人情。
他这是有多担心我?
其实这几日感受到他在我身边的照顾,邱暮白对我如何,我心中已有答案。
除了满心的窃喜,更多的是担心。
以邱暮白的身子这样照顾我,他可还吃得消?
可眼下让邱暮白吃不消的不仅仅是榻边照顾我了,西府那几位,可一点儿都没有让他消停的意思。
今日来的是沈氏,她站在屋外,让慧儿传话进来。
“大少爷,二夫人又来了,说牵挂少夫人牵挂的紧,想要进来看一看。”
我昏迷的这几天,除了邱光祖之外,邱晨曜和沈氏是接二连三的派人来看我。
邱晨曜自己都来了好几回了。
毕竟邱光祖和沈氏是长辈,按道理来说,他作为小叔,常来我这探望也不太合适。
但祸是西府闯的,他不来,他的爹娘就得来。
每一次邱暮白都将西府的人拒之门外,每一次我都听得心中暗爽。
看来沈氏已经坐不住了,今日她倒是亲自过来了。
“你想让她看你家姑娘吗?”邱暮白淡淡问道。
听慧儿的声音也憔悴了不少,这几日她不比邱暮白轻松,也是忙前忙后的。
慧儿的声音中已有了哭腔,听得出是在竭力克制,但也难掩她的悲愤,“奴婢不想让西府的任何一个人进来。”
“那你就去把她打发了,并且转告他们,以后无事就不要踏进东府半步了。”
“可是……”
可是东西两府终究还是邱氏的主家,主家要是传出不合的话来,邱氏一族定会动荡。
我理解邱暮白这样做是替我打抱不平,可他身为邱氏这一大家族的家主,如此做事,恐会遭人非议。
日后也定会给他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尤其是面对西府这一家子心思歹毒的货色,只要抓住邱暮白一点点过错,恨不能将其挫骨扬灰。
“可是姑娘说过,不能做任何让大少爷为难的事情,姑娘日后还要在后宅讨生活,还请大少爷以大局为重。”
好慧儿!
不愧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的丫头!!
听到慧儿这么说,我真想立马醒过来,好好夸夸她。
慧儿所言,正是我心中所想。
西府在邱氏一族中的地位,可不是我今日受伤就能将其连根拔起的。
邱光祖能够说服宗亲,同意邱晨曜与官府赵家联姻,就足以说明邱光祖在宗亲中有他自己的人。
若是今日邱暮白对西府太过苛刻,西府日后定会拿此事大做文章。
叔父叔母都亲自上门来探望了,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吃闭门羹。
不管事情的原委如何,就拿礼教而言,邱暮白有些太不尊重长辈了。
要知道西府的野心就是要抢夺邱暮白的掌事之权,我不希望因为我成为他的负担。
听着慧儿的话,我能感受到邱暮白正若有所思的注视着我。
我心中忍不住在想:看我做什么,赶紧招呼外边那个去啊!
“慧儿,把二夫人请进来。”
“哎呦我的孩子啊,都怪秦氏那个恶奴,怎么能做出此等伤天害理的事来!”
这人都还没进来呢,沈氏的声音已经传进了屋子。
一如既往的假模假样,令人作呕。
一听到沈氏的声音,我就想再请个戏班子,陪着她搭台唱戏。
听这架势,沈氏是要到我身边来上演母慈子孝的戏码。
可近日的邱暮白犹如母狼护狼崽子似的,不让任何人轻易靠近我。
“二叔母请自重,内人如今昏迷不醒,您再这样折腾一下子,万一严重了,您担待得起吗?”
邱暮白的言辞客气,可语气一点儿也不客气。
沈氏吃了瘪,停住了脚步。
“暮白说得哪里话,我是来看烟儿的,哪里说得上‘折腾’二字?”
“还不够折腾?”邱暮白厉声质问,“三天两头让人来门口闹一番,这不是折腾是什么?”
“暮白,你这么说就有点过分了,我们好心好意来探望紫烟,是你连门都不让人进,怎么倒成了我们的不是?”
“二叔母,您的确天天派人来,可是请问您是让人来看紫烟究竟还能不能醒来,还是说害怕紫烟醒来,说出什么话来。”
邱暮白,一个如月一样的男子。
可以像月光那般温柔皎洁,却也可以像月亮那样,沉浸在黑暗中,冷若冰霜。
此刻的邱暮白,就如黑夜中的冷月,让人不敢靠近。
但凡多瞧他一眼,都仿佛会被吸入无尽的深渊,难以逃离。
沈氏被邱暮白的质问给怔住了,声音都显得心虚了不少。
“暮白,你是真的误会了,秦氏那个恶奴并不是有意要放火烧祠堂的,她是想要祭拜祖先,没想到会因为不小心,让祠堂走了水,这才……”
“二叔母!”邱暮白怒喝一声,打断了沈氏的话。
这话就连我都听不下去了。
一个下人?
要祭拜邱氏的祖先?
而且还在半夜?
说出去谁信!
就连沈氏自己都想不到合适的理由,直接开始睁眼说瞎话。
“二叔母,秦氏为何放火,你我心知肚明,要么让秦氏伏法,有些事情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么咱们就上公堂,将此事查个明明白白。”
“邱暮白,你果真要为了成紫烟不顾咱们邱氏的安危吗?!”
听到邱暮白已将话给挑明,沈氏也不装了,“你让秦妈妈伏法,谁都知道秦妈妈是我院子里的掌事妈妈,她犯了错不就等同于我犯了错吗?晨曜与赵家的婚期将至,这个时候我要是背负一个纵奴放火的罪名,你让赵家怎么看我?”
“婚期将至?你信不信我让赵玉婉连邱家的门都进不来!”
床榻上的我被邱暮白的声音吓得一抖。
他发起怒来可真的让人有些害怕。
半晌都没有听到沈氏的声音,这一下,东西两府可真是撕破脸了。
临了,只听沈氏缓声道:“好好好,如你所愿,邱暮白,为了一个成紫烟你真的是什么都不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