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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少年，问道：“他不是你的儿子吗，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邱暮白先是一愣，然后看着我无奈笑起来：“我说他是我的儿子你就认为是我的儿子？”
我眼眸微转，避开了邱暮白的目光，略显尴尬。
作为妻子，听到丈夫说自己有个这么大的孩子时，我竟然毫无反应的就认同了，想想也是的确可笑。
邱暮白同我一样，将目光移到少年的身上，轻声道：“他是为了救我才伤成这样的。”
我身子一惊，下意识得开始上下打量起邱暮白来，想确定他有没有伤到。
他们不是去溧阳赈灾了吗，怎么会伤成这样？
我看着身子单薄的邱暮白，只觉得无尽的荒凉和孤独。
“他叫邱肃，是邱家旁系族亲的一位堂兄的儿子，他的爹娘和我的爹娘……”邱暮白一顿，双拳紧握，身子下意识的颤抖起来：“我们的爹娘，都是同一天被人杀死的。”
我一直认为邱暮白的爹娘是他的逆鳞，不会对任何人提及。
没曾想，他今日竟主动跟我说起那段过往。
我立即噤声不语，就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有一丁点的失礼。
但是整个过程，没有一刻我不是心惊胆战的。
“当年我爹娘的确是出去游历山川去了，那几年邱家的生意铺的太大，他们太过劳心劳力，等生意都稳定了，这才打算出去散散心。”
邱暮白看着榻上的邱肃，眸中尽是愧疚，“邱肃的爹爹其实是邱家旁系的一个族亲，理应跟着邱家打理生意，但因爱上了一个农家女，自愿放弃邱家身份，不用家中一分钱，要与农家女归隐山林。”
“当时邱家人最瞧不起的就是舍弃邱氏身份的人，所以再也没有与他来往，但是我爹与我这位堂兄感情颇好，每年农收时，堂兄都会往府里送他们自己种的蔬菜，正好爹娘游玩之地会途径他们的住处，便带着我娘去探望，但没曾想……”
邱暮白突然看向我，声音小而无奈，“谁都没想到，就在他们四人重逢的那天，让他们惨死在堂兄山间的小院中。”
那一刻我竟忘记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看向邱暮白泛白的面庞。
只见他冲我冷然一笑：“邱肃没有来到我身边时，我也以为爹娘是被山匪劫财害命，但是因为邱肃的出现，我才知道，我爹娘的死是有人指使的。”
“谁？！！”脱口而出的一个字令我自己都觉得有些意外，我连忙看向榻上的邱肃，怕他被我这突然的一声惊醒。
好在邱肃仍然安稳地睡着，我又重新看向邱暮白，目光下意识的局促起来。
邱暮白垂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声音也逐渐有气无力，“当年邱肃只有三岁，其实当时他也在那院中，因为贪玩，跑去地窖里躲着，等爹娘去找，可没曾想因此躲过了一劫。”
邱暮白抬眼看向我，眸中隐隐闪着微光：“好在当时有人目睹了这一切，是一个姓陆的将军，那日碰巧去山中描绘地形图，途径小院，听到院中有动静，本想冲进去救人，但是派去杀我爹娘的杀手足有七八人，陆将军就算冲过去也只是多送一条命，就只能躲在暗处，等他们离开后陆将军想要看看还有没有生还的可能，但去了才发现，都是一刀毙命。”
“杀手？”我难以置信的又问了句。
一刀毙命，的确是杀手狠辣的手段。
“你爹娘……是有仇家吗？”
邱暮白抬头看向我，双眸中同我一样的气愤和无奈：“我爹娘乐善好施，江陵附近的书院就修建了好几个，不要束脩，为的就是穷人家的孩子有学上，你说像他们这样心善之人会有什么仇家？”
其实关于邱暮白父母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不少，他们甚至来请过爹爹去他们修的书院教书。
就是因为邱家是商贾之家，当年爹爹不愿意与他们扯上关系，便没有去。
我只是想不到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有杀手去刺杀？
“我……”我想为我的失言道歉，但是邱暮白并没有计较。
只听他继续说道：“陆将军发现了地窖中的邱肃，也知道他已是一个孤儿，便带在身边抚养长大，将自己的一身本事传授与他，直至前年，陆将军遭人追杀，怕邱肃跟着他会有危险，就把邱肃送到了我的身边，也将当年的真相告诉了我，陆将军本不想再搅入世俗的纷争，但是邱肃就像他的儿子一样，这么多年的抚育已经有了感情，他也想让邱肃清清楚楚的活着，知道自己的仇家是谁，知道什么是善恶黑白。”
这一刻我看着身形单薄的邱暮白，并不觉得他病殃殃的，反而觉得是命运不公，带走了他的爹娘，又毁了他的健康。
我轻声问他：“那你们的仇人是谁？”
邱暮白看着我，眼底附上一层凉意，“你今日才见过。”
今日才见过的也只有西府的三人。
邱光祖、沈氏、邱晨曜……
当我意识过来时，我惊得嘴都没有合上。
只听邱暮白继续说道：“杀手在我爹闭眼前给他说了句话‘你弟弟要我转告你，要怪就怪你生在了他前面’，而这话恰好被陆将军听到了。”
按照邱家的祖训，只有嫡长子才有资格做邱家掌事。
邱暮白的爹爹邱光宗，就因为是邱家的嫡长子，继承了家业。
最后，竟然被自己的亲弟弟邱光祖买通杀手，惨死他乡。
还有邱肃的父母，跟着一起遭了难，仅仅因为西府的一己私欲。
邱光祖杀人无非就是想要邱家的家产，但是死了一个邱光宗，还有一个邱暮白啊。
我瞬间明白了什么，看向邱暮白：“那你的身子……”
邱暮白竟然宠着我温柔一笑：“我的夫人就是聪明，连这个都猜到了，我这身子啊，也是拜西府所赐。”
原来，西府在邱暮白的吃食里下了毒药，一次只有一点，就连银针都试不出。
十几年如一日，日积月累。
等发现时，邱暮白的身子也亏空了。
直到最后，邱光祖的奸计也就得逞了。
我看着邱暮白坦然自若的提及这些过往，心中却是说不出的难受。
我静静地看着邱暮白，也不知这十几年亲人如豺狼，孤苦无依的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问道：“那把邱肃伤成这样的是谁？”邱暮白看了眼我，微微一笑：“这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我知道他是在保护我，知道的越多，我也会深陷其中。
可是看看年纪虽小，但勇敢无畏的邱肃，还有一身病痛，却仍为溧阳百姓奔波的邱暮白，我也不甘示弱。
“别忘了，我可是你的债主，你还欠我不少银子呢！”
邱暮白看着我蹙眉苦笑：“真的是爱财如命啊。”
说着，邱暮白起身看向窗外，确认四周无人后，走到我的身边，然后躬身凑到我的耳边，轻声道：“户部侍郎，白仲景。”
我惊得合不拢嘴，今日邱暮白给我说的这些，一个比一个骇人。
户部侍郎白仲景，是此次溧阳赈灾的钦差大臣。
邱暮白都去了二十多天，才听说他缓缓而来，去到溧阳也只有几日，就回京复命了。
而且他还是江陵知府的大女婿，也就是赵玉婉的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