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些日子我正盘算着让梁掌事再盘下一间铺子,正如奶娘交代的那样,一定要学会让钱生钱。
来到邱府后,我看似待在内宅做着乖巧地、不谙世事地大少奶奶,实则早让自己人在江陵各处观望风水宝地。
一旦选好我就会给梁掌事银票,去买铺子。
慧儿见银票少了,以为我是给了梁掌事。
我将今日连业来的事情,以及他告诉我溧阳的情况告诉了慧儿。
慧儿立即变了脸:“发霉的粮食?!!”慧儿虽然是我身边的婢女,也跟着我过过几日苦日子。
但是从未让她吃过发霉的粮食。
慧儿气得来回跺脚:“姑娘你都不知道她们今天吃的东西有多金贵,光糕点就二十几样,有许多动都没动就给撤下去了。”
我轻嗤一声,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是啊,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说的不就是今日的邱府,和正在遭难的溧阳吗?
此时此刻西府又传来歌舞声,也不知沈氏又给赵家母女准备了什么节目。
同样是邱家的人,再想想本就一身病痛的邱暮白在溧阳照顾百姓的样子,我心中愤懑不平。
手中的帕子在指尖上绕了一圈又一圈,心中虽如割肉般难受,但是看着桌上新鲜可口的糕饼却是百感交集。
最后,我心一横,拍案而起:“慧儿,你去布庄找梁掌事,让他从账上支点钱,换成粮食亲自送去溧阳交给邱暮白,再带上几个师傅,把咱们积压的那批棉布拿上,去溧阳给百姓们现做衣被,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邱家的人,一切都听邱暮白的安排,然后让咱们的人一定注意防疫,先自保才能救人。”
那批棉布本是我打算到了入冬时大赚一笔的,好在足量。
再采买一些馒头和烧饼,应该能暂时解决溧阳百姓的温饱问题。
慧儿却有些两难:“可是姑娘,姑爷那里要怎么说?”
邱暮白既然知道我有钱,估计我的布庄对他来说也不是秘密了。
“让梁掌事去弄吧,瞒不过就不瞒了。”
我无奈一笑,反正这次是邱暮白欠我的,就看他怎么给我还这笔钱了。
我望向窗外溧阳的方向,心中竟牵挂起邱暮白来。
你可不能出事,你还欠我钱呢,这辈子都不够还的。
就这样,日子又过了半个多月,我日夜都在期盼溧阳的消息。
梁掌事倒是派人来送过一次消息,说溧阳的情况不大好,受灾的百姓太多,以邱暮白以及烟云布庄的人数救灾,心有余而力不足。
好在我们的人都无碍,并没有染上疫病。
而邱暮白什么消息也不送回府上,西府那边好像也不担心任何,似乎什么消息也不知道。
倒是将成箱的金银细软送往赵府,似是有什么大动作。
我猜测,应是赵玉婉和邱晨曜的婚事定了。
好歹邱家商贾出身,必然是不愿做赔本的买卖的。
西府那么大的阵仗,除了要促成赵玉婉和邱晨曜的婚事,我再想不出任何原因来。
邱暮白在溧阳赈灾救助难民,而西府却在忙碌着邱晨曜的婚事,说出去谁敢相信他们是一家人。
就在邱暮白离家的第四十三日,他终于回来了。
就像我们送他离去时那样,这一日,我又同西府的一家三口站在府门前迎接邱暮白。
他撩起车帘时,第一眼就看向了我,我身子一惊,竟说不出什么。
随即,他立即下车走向西府的那两位,躬身一礼:“让叔父和叔母担心了。”
满面红光的二叔拍拍邱暮白的肩膀,我看到邱暮白单薄的身子微微一晃,就好像二叔再用力些,都能将邱暮白拍倒似的。
溧阳这一趟,邱暮白又瘦了一圈。
“其实你完全不用跑这一趟的,朝廷不是派人去赈灾了吗?”
邱暮白浅笑:“不能让佃户们心寒啊,毕竟他们的祖祖辈辈都在给邱家做事。”
沈氏也象征性的关心了邱暮白几句,具体说的什么,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觉得虚假地令人作呕。
最后只听二叔一句:“你们夫妻二人也许久未见了,快回府上歇息吧。”
就这样,我们又各回各府,相背而行。
我本想要问问邱暮白溧阳的情况,还未张口,他便大步离去,头也没回的就往里走。
我有些不悦,心想这是你对债主该有的态度吗?但是又想到他辛劳一个多月,我不该计较这个,便跟在他的后边,一起去了书房。
就在我们刚踏进书房门槛的时候,连业带着一位背着药箱的老者从后门匆匆赶来。
我这才意识到,房门门前迎接邱暮白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连业的身影。
原来是偷偷去请郎中了,可是为何偷偷去请,难道是邱暮白的病?
见也没人拦我,我立即跟着他们一同走进书房,然后就看到邱暮白的床榻上躺着另外一个人,正是那日送别时撞见的少年。
但此时的他面色惨白,昏迷不醒,而且身上有好几处被包扎起来,上面还都渗着血,似乎很严重。
从未见过眼前这场面的我惊得后退了好几步,邱暮白这才注意到我擅自跟了上来。
他走到我身边,并未责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温柔道:“你先去外面休息一会,我眼下还顾不上你。”
我又看了看那少年的样子,也怕自己站在这里碍事,便走了出去。
走出寝室的我坐立不安,就在邱暮白的书架前来回踱步。
那孩子不知为何伤成了这副模样,且请个大夫都是偷偷摸摸的,我也猜不出发生了何事,但是想想邱暮白担心的神情,我也跟着忧虑了起来。
约莫半个时候,大夫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叮嘱身后的邱暮白:“好在处理的及时,这才保住了性命,不过有几处已经开始溃烂,这几日你们要多留心点,只要结痂了,那就好的快了。”
“劳烦先生费心了,关于这孩子的伤……”
大夫摆了摆手:“老夫只看病,不多事。”
我跟在邱暮白身后,一起冲着大夫行李送别。
连业又原路返回把大夫送了出去,只留下我和邱暮白。
邱暮白看了眼我,然后递给我一个眼神,我便随他又走进了里屋。
此时少年的面庞恢复了血色,看着呼吸也平稳了下来。
邱暮白欲要过去帮他拉好被褥,我见邱暮白也是踉踉跄跄的,连忙招呼他坐下休息,我去帮少年盖好被褥。
我移步过去,也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看他。
这时我才注意到,这少年长得也是眉清目秀的,颇有一些书生气。
但是眉骨处,仍透露着孩子的稚气。
可再看他的双手,即使在昏迷中也是双拳紧握,似是防备着什么。
我废了好大劲儿才摊开他的手,想要让他舒服点。
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少年的手掌上,竟然有许多老茧,且绝不是几年才有的。
可他这小小年纪,不过也就十三岁的样子,再想想他身上的那些伤,我不禁揪心起来。
邱暮白示意我也坐下来,那是我俩新婚后,第一次坐在一起促膝长谈。
让我没想到的是,我竟听到了邱家最大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