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陈峰拿出了一笔钱。
独自一人,去了一趟镇上的供销社。
他认真挑选了一个印着卡通兔子图案的帆布书包,又配齐了一年级需要的课本、练习册、铅笔和橡皮。
回到家里的时候,陈悦正趴在院子里的小石桌上。
用一根小木棍,在沙盘上一笔一划地练习着写字。
夕阳的余晖,将她小小的身影,拉得很长。
听到哥哥回来的脚步,陈悦抬起头。
她的脸上沾着几粒沙子,像一只可爱的小花猫。
“哥,你回来啦!”
陈峰笑着走上前,将那个崭新的书包,从身后拿了出来,放在了陈悦的面前。
“这是?”
陈悦看到漂亮的书包,眼睛瞬间就亮了。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轻轻抚摸着上面那只活泼可爱的小兔子,喜欢得不得了。
“送给你的。”
陈峰说着,拉开书包的拉链。
将里面散发着墨香的崭新课本和文具,一样一样地拿了出来。
“下个星期一,哥哥送你去上学,好不好?”
“上学?”
陈悦愣住了,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随即,被巨大的喜悦所淹没。
“真的吗?哥!我真的可以回去上学了吗?”
辍学,一直是她心里最大的遗憾。
陈悦羡慕村里那些可以背着书包去上学的孩子。
她常常在夜里,偷偷拿出破旧的课本,一遍又一遍地看。
陈悦做梦都想回到,能听到朗朗读书声的课堂。
“当然是真的。”
陈峰蹲下身,替妹妹擦去脸上的沙粒。
“哥说过,以前欠你的,都会补给你。”
“以后,你就安安心心地读书,什么都不用担心。”
“你想读到什么时候,哥就供你到什么时候。”
“小学,中学,大学,都行。”
“哇!”
陈悦再也忍不住。
她一把扔掉手里的小木棍,紧紧地抱住了陈峰的脖子。
将小脑袋埋在哥哥的肩膀上,喜极而泣。
陈峰轻轻拍着妹妹的后背,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能亲手守护自己最珍视的人的梦想,这种感觉,比挣再多的钱,都更让他感到幸福。
就在兄妹俩沉浸在这份温馨的喜悦中时,院子门口,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
是林婉清。
她像往常一样,提着装满了新鲜蔬菜的篮子,准备过来帮他们做晚饭。
这是她坚持要做的事,也是她对陈峰表达感谢的方式。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停住了脚步。
“婉清姐姐!”
陈悦立刻从哥哥怀里钻出来,献宝似地拿起自己的新书包,冲到林婉清面前。
“你看!哥哥给我买的新书包!”
“哥哥说,下个星期一,我就可以去上学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
林婉清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
她蹲下身,摸了摸陈悦的头,眼中满是羡慕。
就在她伸手接过陈悦递来的新课本时,陈峰的目光,却猛地一凝。
林婉清洁白的手臂上,有几道触目惊心的青紫色瘀痕。
那绝不是干活时不小心磕碰到的痕迹,分明是被人用力掐出来的。
屋子里的温馨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林婉清也察觉到了陈峰的目光,她下意识将手臂往身后缩了缩,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婉清姐。”
陈峰站起身,缓缓地走到她面前。
“你手臂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没,没什么。”
林婉清的眼神躲躲闪闪,不敢看他。
“就是昨天晚上,不小心从凳子上摔下来,磕到的。”
这个借口,是如此的拙劣。
陈峰心中刚刚才平复下去的怒火,再次燃烧了起来。
他一语道破了林婉清所有的伪装。
“是你爹,又打你了,对不对?”
这句话,瞬间打破了林婉清强撑着的所有伪装。
她的身体一颤,眼眶瞬间就红了。
林婉清紧紧咬着嘴唇,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却还是控制不住,发出了细微的哽咽。
她点了点头。
“为什么?”
陈峰追问道:“赌债的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你把钱拿回去,难道你爹还不满意?”
前几天,陈峰就拿了二百块钱给林婉清,让她先去还了刀疤刘的赌债。
他以为,这件事,应该已经告一段落了。
“他还了。”
“可是他昨天,又把家里最后一点米,都拿出去换酒喝。我只是说了他两句,他就……”
林婉清没有再说下去,但手臂上的青痕,已经说明了一切。
狗改不了吃屎!
陈峰心中的怒火,彻底爆发了。
对于林大山那种烂到骨子里的赌鬼和酒鬼来说,任何的期待和原谅,都是徒劳的。
只要他还活在这个家里一天,林婉清母女就永无宁日。
“我去找他!”
陈峰的眼中,闪过一丝骇人的寒意。
他转身就要往外走。
“不要!”
林婉清却像受惊的小鹿一样,冲上前,死死地拉住了陈峰的胳膊。
“你别去,求求你了!”
陈峰转过头:“为什么?”
“他再怎么混蛋,也终究是我爹啊!”
林婉清哭着哀求道:“你去找他,只会把事情闹得更大。”
“他要是再出去乱说,你的名声,也会受影响的。”
“算我求你了,别去,好不好?”
陈峰最终还是将即将爆发的怒火,强行压了下去。
当着林婉清的面,他不能用太过暴力的方式去解决问题。
“好。”
他点了点头,表面答应了下来。
陈峰暗自决定,必须给林大山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让他明白,林婉清不是他可以随意欺辱的。
陈峰抬起手,替林婉清擦去了脸上的泪水。
“别怕。”
他的声音放缓,变得异常温柔。
“有我在,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陈悦也吓坏了,紧紧抱着林婉清的胳膊。
陈峰心中想要守护她们的念头,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林婉清抬起头,眼前这个少年,为她愤怒,又为她隐忍。
她那颗漂泊无依的心,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停靠的港湾。
这个家,迟早有一天,她要摆脱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