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哥陈东在地上撒泼打滚,哭得撕心裂肺。
婶婶王秀娟在一旁手足无措,急得满头大汗。
陈峰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爽!
真是天道好轮回。
曾几何时,这样哭泣的,是他的妹妹。
这样手足无措的,是他自己。
而眼前这两个人,则是高高在上,享受着施暴快感的胜利者。
如今,不过短短数月,攻守之势,已然异也。
他心中没有丝毫的同情,只有看清世事后的了然。
人,果然都是现实的。
你弱小可欺的时候,亲情就是一张可以随意踩在脚下的废纸。
等你手握权势,有了让人害怕的资本,他们又能毫不犹豫地把这张废纸捡起来。
镶上金边,毕恭毕敬地捧还给你。
王秀娟手忙脚乱地哄着儿子,又是许诺明天给他买糖,又是答应带他去镇上玩。
可陈东根本不理,依旧坐在地上,用他那堪比杀猪的嗓门,一遍又一遍地哭嚎着。
被儿子一闹,王秀娟更是心烦意乱。
她偷偷瞥了一眼面色愈发冰冷的陈峰,心一横,不再管地上的活宝。
王秀娟转过身,对着陈峰再次挤出了那副讨好的笑容。
“你看这孩子,从小被我们给惯坏了,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啊。”
她嘴里说着,又给陈峰满上了一杯酒。
“婶婶,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陈峰懒得再跟她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
这顿鸿门宴的正戏,现在才要真正开始。
被陈峰一语道破,王秀娟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
端着酒杯的手也停在了半空,眼里闪过一丝犹豫。
最终,对娘家弟弟的担忧,还是战胜了她那点可怜的自尊。
王秀娟一咬牙,将酒杯放下。
当着所有人的面,给陈峰跪了下去。
这个举动,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连陈东都暂时忘记了哭泣,愕然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小峰!婶婶求你了!你一定要帮帮我们家啊!”
王秀娟跪在陈峰面前,涕泪横流。
将她之前所有的伪装,都撕得粉碎。
“我那个不争气的弟弟,王二狗,你还记得吧?”
陈峰当然记得。
王二狗是王秀娟的亲弟弟,镇上出了名的无赖。
成天游手好闲,偷鸡摸狗,是派出所的常客。
“他前几天喝多了酒,跟人打架,失手把人家的腿给打断了。现在被派出所给抓了进去,说要判刑!”
王秀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被打那家人不肯私了,放出话来,要是不赔三千块,就让他把牢底坐穿!”
“小峰,你现在有本事了,认识县里的大领导。”
“婶婶求求你,你去跟大领导说说情,让他跟派出所那边打个招呼,把我弟弟给放出来吧!”
“我们家真的拿不出那么多钱啊!只要你能救他出来,婶婶给你当牛做马都行!”
她一边说,一边用力磕着头。
额头在坚硬的地面上,撞得咚咚作响。
原来,这才是今晚这顿饭的真正目的。
脚下的女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陈峰心中却没有半分波澜。
他想起前世,妹妹被陈东推倒,奄奄一息。
自己也是这样,跪在他们一家人面前。
求他们发发善心,给点钱送妹妹去医院。
可他得到了什么?
是王秀娟那句尖酸刻薄的“赔钱货死了就死了,省得浪费粮食”。
是奶奶那句无情的“别在这里晦气,赶紧拖出去埋了”。
如今,她的亲弟弟犯了法,要坐牢,她倒想起自己了。
居然想让自己,去为一个人渣求情?
何其讽刺!
“我帮不了你。”
陈峰缓缓开口,声音像淬了冰,不带一丝温度。
王秀娟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抬起头,满眼都是难以置信。
完全没料到,陈峰会拒绝得如此干脆。
“为什么?”
陈峰慢条斯理地说道:“你弟弟打断了别人的腿,这是犯罪,理应受到法律的制裁。”
“我没这个通天本事,去捞一个罪犯。”
王秀娟的脸,瞬间变得狰狞。
陈峰嘲讽地摇了摇头:“我的人情,还没廉价到为一个地痞流氓去求情。”
“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不愿意。”
陈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王秀娟,眼神里充满了彻骨的寒意。
最后一句话,像把尖刀,刺破了王秀娟所有的幻想和指望。
她猛地从地上爬起来,脸上的卑微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取而代之的,是陈峰再熟悉不过的怨毒与疯狂。
“陈峰!你个天杀的白眼狼!”
王秀娟指着陈峰的鼻子,破口大骂。
“我好心好意请你吃饭,给你赔礼道歉,你竟然见死不救!”
“你还有没有良心?是不是人?”
“你忘了你小时候,是谁给你一口饭吃的吗?你忘了……”
“闭嘴!”
陈峰一声断喝,打断了她那颠倒黑白的无耻言论。
“小时候你给我的,是吃剩下的残羹冷炙,是无休无止的打骂和羞辱。”
“是眼睁睁看着我和妹妹快要饿死,都毫不在乎的冷漠!”
“现在,你还有脸跟我提小时候?”
陈峰拉起妹妹的手,再也不想和这个疯女人多费半句唇舌,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
一直沉默不语的奶奶张翠花,此刻终于爆发了。
她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浑浊的眼里,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她不是心疼王二狗,也不是给王秀娟撑腰。
她愤怒的,是陈峰的无情,是他的忤逆,是他已经彻底脱离了自己掌控!
张翠花指着陈峰的背影,用尽全身的力气,尖声嘶吼。
“陈峰!你给我站住!”
“你别忘了,我是你奶奶!你的命,都是我们老陈家给的!”
“现在翅膀硬了,就不认祖宗了是吧?”
“我告诉你,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休想摆脱这个家!”
“你今天要是敢见死不救,就是不孝,是要被天打雷劈的!”
她试图用孝道这顶沉重的帽子,来压垮陈峰。
陈峰停下脚步,冷笑出声:“你也配跟我谈孝顺?”
说完,他不再有任何留恋。
拉着妹妹,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这个让他作呕的院子,消失在清冷的月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