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富贵的腿肚子当场就软了,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要不是旁边的王大葱眼疾手快,他已经瘫在了地上。
那张平日里在村里作威作福的脸,此刻半点血色也无,只剩下死人般的惨白。
王富贵想开口解释,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身边的王大葱,更是抖如筛糠。
之前的嚣张跋扈,此刻被碾得粉碎,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这才切实体会到,自己惹上的,根本不是什么能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整个宴会厅,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宾客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幸灾乐祸地看向王家父子。
钱老没有再多说,只是淡淡地瞥了马德昌一眼。
马德昌立刻心领神会。
他从座位上站起,径直走到了摇摇欲坠的王富贵面前。
马德昌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王富贵同志,关于你和你儿子王大葱,以及你们村委存在的这些问题。”
“请你们明天一早,主动到公社纪检办公室,写一份详细的情况说明。”
“组织上,会进行严肃的调查处理。”
这番话,无疑是给王家的政治生命,宣判了死刑。
第二天,一辆吉普车,在所有村民惊奇的目光中,开到了渔村的村委会大院。
车上走下来的,是公社的马德昌主任,和几名穿着制服,神情严肃的干部。
王富贵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
他连忙弓着腰迎上去,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马德昌看都没看他,直接绕了过去,对着随行的干部一挥手。
很快,全村的村民都被召集到了村委会大院的空地上。
马德昌站在台阶上,手里拿着一份盖着鲜红印章的文件。
“安静!”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通过铁皮喇叭传遍整个大院。
“现在,我代表公社,宣布一项处理决定!”
“经调查核实,村干部王富贵以权谋私,处事不公。其子王大葱仗势欺人,败坏干部形象。即日起,暂停所有职务,接受组织进一步调查。”
话音刚落,王富贵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屁股坐倒在地。
“关于陈海与陈建两家的宅基地纠纷及赌约问题,本着尊重事实、维护公道的原则,公社裁定,该宅基地及其地上建筑物的所有权,归陈海之子陈峰合法继承。”
“责令陈建一家,在三日之内,无条件搬离,将房产完整地归还给陈峰兄妹。公社将派专人督办,逾期不候!”
所有人都懵了,谁也没想到,这场沸沸扬扬的风波,会以如此雷霆万钧之势画上句号。
昨天还威风八面的村长父子,今天就成了人人喊打的落水狗。
一直被所有人瞧不起的孤儿,却以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方式,彻底翻盘。
在公社干部的亲自督办下,强制搬离,在众目睽睽之下,正式上演。
王秀娟哭天抢地,像个泼妇一样躺在地上打滚,试图撒泼耍赖。
却被两名女干部,毫不客气地架了起来。
陈建失魂落魄,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
只是麻木地将属于他们家的东西,一件件搬运了出来。
周围的村民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但这一次,没有人再同情他们。
自作孽,不可活。
陈峰牵着妹妹陈悦的手,安静地站在门口。
他的心中没有半点波澜,更谈不上什么报复的快感。
陈峰要的,从来都不是让谁难堪。
他只是在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陈建一家,如同丧家之犬,搬往村尾那间破屋。
奶奶张翠花,却在此时找上了门来。
她没有像王秀娟那样撒泼,也没了往日的嚣张气焰。
张翠花嘴唇蠕动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
“陈峰,算奶奶错了。”
“你看,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就让你二叔他们,先在里面住着吧,我们……”
她还想用一家人的说辞,来做最后的挣扎。
陈峰却直接打断了她。
“不必了。”
他牵着妹妹的手,绕过张翠花,径直走上了通往二层小楼的台阶。
“从今往后,我们兄妹俩,与你们陈家,再无瓜葛。”
话音落下,他推开那扇既熟悉又陌生的大门,带着妹妹走了进去。
张翠花站在原地,浑身一颤,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
兄妹俩搬回家的当天,整个渔村像过年一样热闹。
家家户户都提着东西上门了。
鸡蛋,新摘的蔬菜瓜果,还有人拎着咯咯叫的老母鸡,争先恐后地挤进院子。
“小峰啊,恭喜恭喜!可算搬回来了!”
“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叔说,千万别客气!”
一张张热情洋溢的笑脸,一声声亲切的问候。
与当初他们兄妹俩受尽白眼时的冷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陈峰没有将这些人拒之门外,他噙着一丝礼貌而疏离的淡笑,不咸不淡地应付着。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些人,拜访的不是他陈峰,而是他背后的钱老。
以及能让公社都为他出头的人脉和实力。
好不容易送走最后一波村民,陈峰关上大门,屋子里才终于彻底清净下来。
陈悦兴奋极了,在宽敞明亮的两层小楼里跑来跑去。
她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小脸上洋溢着从未有过的光彩。
陈峰却没有第一时间享受这份喜悦。
他挽起袖子,拿起抹布,开始默默收拾父母曾经用过的家具。
陈峰仔细擦拭着那张老旧的木床,擦拭着母亲用过的梳妆台,以及墙上那张已经泛黄的合照。
照片上,年轻的父亲憨厚地笑着,母亲则温柔地依偎在他身旁。
陈峰用指腹,轻轻拂过照片上那两张定格的笑脸。
隔着两世的光阴,他第一次感觉,离父母这么近。
“哥,这里真好,比我们之前的家好一百倍!”
陈悦跑了进来,从背后紧紧抱住陈峰的腰,小脸上满是幸福。
陈峰转过身,将妹妹揽进怀里,手掌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他轻声说道:“小悦,这只是一个开始。”
“往后,哥哥会亲手,为你重建一个真正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