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对我这些不同寻常的经历做一番简单回顾,这既是因为心理学和生理学专业的学生可能对此感兴趣,也是由于这段痛苦的时期对我的心智发展和日后的工作产生了极其重要的影响。但首先,我有必要讲述一下我此前的境况和状态,或许可以从中找到一些原因,从而在一定程度上对我后来的经历作出解释。
我从小就被迫学会了自我关注,我人生中的很多痛苦便源自此,但现在看来,这未尝不是因祸得福。因为我从中领悟到,内省对于生命的维系具有不可估量的重要意义,同时也是通往成就的一种途径。无论是职业带来的沉重压力,还是外界通过知识传播不断涌入大众意识的纷繁印象,都使得现代人置身于危机四伏的生存状态中。绝大多数人都过度沉浸于对外部世界的探究和思考,却完全忽视了自己的内心世界正发生着什么。
数以百万计的人过早死亡,究其主要原因就在于此。即使那些行事谨小慎微的人,也常常犯这样的错误,即一方面避免异想天开,另一方面却忽视真实存在的危险。这个道理,在个人乃至整个民族都普遍存在。禁酒运动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如今,美国正实行一项严厉的措施(就算没有违反宪法),旨在阻止人们的饮酒行为。但一个不争的事实是,即使少不更事的人也可以随心所欲地喝咖啡、饮茶、吸烟、嚼口香糖,以及食用其他有兴奋作用的东西。从那些屈服于这些放纵方式诱惑的人数来看,它们对国民体质的危害远超饮酒所带来的影响。举个例子,在我的学生时代,我从公布的维也纳市(咖啡爱好者之乡)的死者名册中了解到,心脏病致死人数占总死亡人数的比例有时达到67%。而在人们过量饮茶的城市,也可能有类似的观察结果。咖啡和茶固然好喝,却会使精细的脑神经纤维过度兴奋并逐渐透支衰竭,甚至还会严重影响动脉血液循环。这种有害作用来得十分缓慢且难以察觉,所以要尽量少喝一些。虽说烟草有助于人们在思考时获得松弛感和愉悦感,但同时会降低大脑的紧张度和专注度,而这两者又是从事所有创造性和需要充沛精力的智力劳动所必备的。至于嚼口香糖,尽管可以作用一时,但很快就会导致唾液腺水分流失,甚至造成无法挽回的腺体损害,更不用说它还会让人产生恶心想吐的不适感。少量酒类饮品具有很好的提神醒脑的功效,但如果大量吸收酒精则适得其反,不管威士忌下肚,还是糖分在肠胃分解,最终都会对身体造成毒害,损害健康。但有一点不容忽视:所有这些放纵方式都符合“适者生存”这一严苛而公正的法则,因而在客观上起到了帮助大自然优胜劣汰的效果。那些渴望变革的人应当记住,人类叛逆不羁的本性亘古不变,相较于强硬的管束约制,以“自由放任”的态度淡然置之更加可取。
事实上,在当前的生活条件下,我们既需要借助“兴奋剂”来保持最佳的工作状态,又必须锻炼自我克制的能力,控制好自己的食欲和各方面的癖好。多年来,我正是通过这样的努力保持身心年轻。克己节欲并不总是合我的胃口,但现在拥有的人生阅历让我感到心满意足,也为我带来了丰厚的回报。我想追述一两件事,并以此为例,希望一些人能接受我的劝诫和让我深信不疑的观点。
不久前,在一个寒冷的夜晚,我正走在回酒店的路上,地面又湿又滑,周围也找不到出租车。我身后半个街区开外跟着一个路人,显然他和我一样心急火燎地往住的地方赶。突然间,我双脚离地,整个人腾空而起。与此同时,有一道闪光掠过我的脑际,我的神经迅速做出反应,身上的肌肉随即收紧。我的身体在半空旋转了180度,落地时双手着地。我继续赶路,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就在这时,那个路人追了上来,一脸狐疑地打量着我,接着又问道:“您多大岁数了?”“哦,差不多59了。”我回答说,“怎么了?”“哎哟!”他惊叹道,“我只见过猫做这样的动作,而人这么做我还是头一回见到。”大约一个月后,我想配一副新眼镜,便去看眼科医生,并让他给我做了常规视力检查。当时,我隔着很远的距离轻轻松松就读出了最小的字符,这让医生难以置信,带着怀疑的目光盯着我。当我告诉他我已年过六旬时,他更是惊讶得倒抽了一口气。我的朋友们常常评价我的西装非常合身得体,他们不知道的是,我所有的衣服都是按35年前量过的尺寸剪裁制作的,而且从未有过变化。我同一时期的体重没有增加或减轻一磅。
关于我的体重,还有一个有趣的故事。1885年冬天的一个傍晚,爱迪生先生、爱迪生照明公司总裁爱德华·H.约翰逊、工厂厂长巴切勒先生和我一起来到第五大道65号对面的一个小地方,这是公司办事处的所在地。有人提议大家互相猜体重,在别人的劝说下,我站到体重秤上。爱迪生对我全身上下触摸了一番,说道:“特斯拉的体重是152磅,误差不超过1盎司。”他猜得准极了。除去衣服,我净重142磅,这个体重一直没有变化。我小声地问约翰逊先生:“这怎么可能?爱迪生猜的数为什么会这么接近我的真实体重?”“呃,”他压低声音答道,“我可以私下告诉你,但你不能告诉别人。他曾经是芝加哥一家屠宰场的长期雇工,在那里他每天都要给上千头肉猪称重!这就是原因。”我的朋友昌西·M.迪皮尤
阁下奚落过一个英国人,他冷不丁地给对方讲了一个他最先知道的趣闻轶事,可是对方却听得一脸迷惑,直到一年后才恍然大悟,不禁哑然失笑。我必须坦承,我花了更长时间才领悟到约翰逊那个笑话的深意。
我现在身体硬朗、精神矍铄,这正是坚持严谨细致、自律有度的生活方式的结果。或许你们难以想象,我年轻时曾三度患病,被病痛折磨得不成样子,甚至医生已经不抱希望放弃治疗了。不仅如此,由于无知和轻率,我陷入了各种各样的困境、危险和麻烦之中,但最终都成功脱身,仿佛在冥冥之中有神力相助。我有好几次几乎溺水而死;我还差点被开水活活烫死;我在大火中与死神擦肩而过。我曾被葬入坟墓,迷路走失,身体被冻僵。我遭遇过疯狗、野猪和其他野生动物,但都侥幸逃脱。我得过可怕的疾病,遇到过各种诡异的天灾人祸,好在时至今日,我还老当益壮,这简直就是奇迹。现在回想起来,这些往事仍历历在目,我深信自己能够幸存至今,并非完全出于偶然。
发明家的工作,究其本质就是想方设法拯救生命。驾驭自然之力、改良设备也好,为人们的生活创造更多舒适和便利也罢,发明家都是在致力提升我们的生存安全。与普通人相比,发明家更善于自我保护,化险为夷,因为他们拥有敏锐的观察力和超常的应变力。我在这方面算是有几分天资,即便抛开其他证据不谈,这一点,也可以从我的个人经历中找到佐证。我可以提一两个例子,读者不妨自行判断。其中一例发生在我大约14岁那年。有一次,我想吓唬跟我一起在水中玩耍的朋友。我打算潜水游到一座长期悬于水面上的建筑物下面,然后悄悄溜到它的另一边。对于我来说,潜水和游泳根本不在话下,就像鸭子戏水一样,所以我对完成这一“壮举”有十足的把握。于是,我一头扎进水里,等朋友看不见我后,便转身迅速向对面的一侧游去。当我觉得已经安全游过建筑物的另一边时,我便浮出水面,但我撞到了一根房梁上。我当然又立即潜入水中,并快速划水奋力向前游去,直到我开始有憋不住气的感觉。当我第二次浮出水面时,我的脑袋又碰到一根房梁上。顿时,绝望感笼罩在我心头。但我还是鼓足了力气,拼命做了第三次尝试,可结果还是一样。水下屏气的痛苦愈发让我难以忍受,我头晕目眩,感觉自己正在下沉。就在我似乎落入毫无希望的绝境的那一刻,我感到一道闪光划过,那座建筑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就在我头顶上方。不知是依稀看到还是猜到,反正我确定,在水面和架在房梁上的木板之间有一点点空隙,而就在几乎丧失意识的情况下,我浮了上来,把嘴凑近木板,努力吸了一点空气。不幸的是,我吸入的空气夹杂着一些水沫,差点让我呛到。当时就像现实与梦境交织在一起,我多次重复了这一连串动作,直到那颗狂跳不已的心平静下来,我才得以恢复镇定。之后,我又进行了多次下潜,但都因为完全失去方向感而没有成功。幸而最终,我成功逃离了险境,而我的朋友都认为我已遭遇不测,正四处搜寻我的尸体。
那个泳季因为我的轻率鲁莽而彻底“泡汤”,可没过多久,我便好了伤疤忘了疼。仅仅两年后,我就陷入了更为糟糕的困境。当时,我求学的城市附近有一条河,河对岸建有一座大型磨面厂和一道堤坝。河水水面高度通常只比堤坝高两三英寸,所以游过去并不算危险,而我常常游到对岸,并对这种锻炼方式乐此不疲。有一天,我像往常一样独自去河里畅游。当游到距离那座石头堤坝不远的位置时,我惊恐地发现河水已经上涨,正裹挟着我急遽地奔流向前。我试图脱身,却为时已晚。好在我两只手抓住了坝墙,才没被急流卷走。由于胸口顶着很大压力,我只能勉强把头露出水面。眼前一个人影都没有,我的呼救声也被落差处水流的咆哮声淹没。我的体力慢慢流失,渐渐不支,哪怕再多一分钟也无法坚持。就在我要放手任由水流把我冲向下方岩石的时候,我看到一道闪光,其中呈现出一张熟悉的解释水力学原理的图示:运动中流体的压力与受力面积的大小成正比。我下意识地向左侧转身,结果就像变戏法一样,压力一下子减轻了,我还发现保持侧身可以相对轻松地抗住水流的力道。但我面前的危险仍未消除。我知道就算我引起别人的注意,也不可能及时得到救援,最终还是难逃被水卷走的厄运。现在我可以左右开弓,但当时我还是个左撇子,所以右臂力量相对较弱。因此,我不敢把身体转向另一侧以便休息左手,除了沿着堤坝慢慢推动身体外,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把脸转向磨面厂,那里水的流速快得多,水也深得多,所以我只能离得越远越好。这段漫长痛苦的煎熬自不必说,当我终于接近堤坝的尽头时,却又遭遇了一处凹陷。那一刻,我几乎要功亏一篑。我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才克服这道阻碍,刚一抵达岸边就失去了知觉,直到后来才被人发现并救起。我的左半边身体体无完肤,而且我高烧不退,过了几个星期才逐渐恢复,最终得以好转。以上只是诸多实例中的两例,但它们足以说明一个事实:若不是因为具有发明家的本能,我可能就不会活到现在,亲口给大家讲述这些故事了。
对我感兴趣的人总是问我,我是从何时及如何开始搞发明的。我只能基于我现有的记忆来回答这个问题,而记忆中我的首次发明尝试是相当富有雄心的——它不仅仅是一个装置的发明,更蕴含了一种新方法的诞生。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当时,我的一个玩伴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一套鱼钩和渔具,这在村子里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第二天一早,大家都出发去捉青蛙了。因为我和这个男孩有过争执,所以我被大伙撇下,成了孤家寡人。对于不能参加这场活动,我感到无比失望;同时,我从未见过鱼钩真实的样子,所以只能把它想象成一种具有特殊质地的神奇之物。不得已,我想办法弄到了一根软铁丝,用两块石头夹着铁丝捶打,使其一端呈尖角状,再将其弯折成钩形,并绑在一根结实的绳子上。随后,我又砍了一根杆子,搜罗了一些诱饵,便来到溪边聚集着大量青蛙的地方。起初,我连一只青蛙都没抓住,心情几乎跌入谷底。这时,我突然想到,可以将空鱼钩悬在一只坐在树桩上的青蛙的前方。一开始,它表现得萎靡不振,渐渐地,它的眼睛鼓了起来,并且开始充血;它的身体膨胀至正常大小的两倍,随即狠狠地咬住了鱼钩。
我立刻就将它拉了上来。我试了一次又一次,结果证明这个方法百试不爽。而我的那些玩伴,尽管他们拥有精良的渔具,走到我跟前时却两手空空,一无所获,个个嫉妒得眼红。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独享其中的乐趣,直到圣诞节才分享给大家。之后,所有男孩子都仿效这个方法,导致来年夏天青蛙遭受了“灭顶之灾”。
在接下来的这次尝试中,我是凭借本能的原始冲动去行动的,而这种原始冲动后来成为支配我发明活动的内在动力,即利用大自然的能量为人类服务。此次,我用到的工具是五月金龟子——美国人称之为六月金龟子。在美国,这种虫子是名副其实的害虫,有时它们仅凭体重便能压断树枝,灌木丛也被它们染成漆黑一片。我最多将四只金龟子绑在一个十字架上,再置于一根细轴上使其能像风车一样旋转,并将金龟子的同样动作都传递到一个大圆盘上,从而形成较大的合力。这些虫子“干活儿”很是卖力,它们一旦启动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且能连续旋转几个小时。天气越热,它们干得就越卖力。原本一切都很顺利,直到一个陌生男孩来到这里。他是奥地利军队一名退役军官的儿子。这个男孩竟然生吃金龟子,把它们当成最好的蓝点牡蛎享用。这令人作呕的一幕使我的发明尝试戛然而止,也让我失去对这一领域的憧憬。从那以后,我再也没碰过一只五月金龟子或其他任何昆虫。
我想就是在那之后,我开始了新的尝试——拆装祖父的钟表。拆解钟表对我来说不成问题,但在将其重新组装起来时,我却屡屡失败。终于有一天,祖父实在忍无可忍,气急败坏之下,他中止了我的“工作”。等我再次鼓捣起又一只发条钟时,已经是30年后的事了。不久之后,我又投入到玩具气枪的制作,这种枪由一根空心管、一个活塞和两个大麻纤维制的气塞组成。打枪时,要将活塞顶在肚子上,两只手将空心管迅速后推。当两个气塞之间的空气被压缩、温度升高,其中一个气塞就会从空心管喷射出去,同时发出巨大的爆响。其中的诀窍就在于,挑选一根锥度合适的中空茎秆做空心管。这把气枪我用起来十分顺手,但玩枪却让我家的窗户玻璃遭了殃,我因此没少吃苦头,最终还是被大人加以阻止。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后来我又喜欢上了木剑,雕刻木剑可以方便地取材——用家具上的木头就是了。那时的我受到塞尔维亚民族诗歌的影响,对于英雄们的丰功伟绩充满了钦佩之情。我还曾把玉米秆想象成“敌人”,用了几个小时将它们成片“砍杀”,就这样毁了不少庄稼,结果,我被母亲打了好几次屁股。这些惩罚可不是简单的吓唬,而是真真切切的教训。
这些经历及更多陈年旧事都发生在我6岁之前,此时我已在我的出生地斯米良村上了一年初小。在这个当口,我们举家搬到了附近的一座小城戈斯皮奇。这次搬家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一场灾难。让我心碎的是,我不得不离开我们的鸽子、鸡和羊,还有那群美丽高贵的鹅。鹅群每天清晨都会直飞云霄,日落时又会组成编队从觅食地点飞回来。它们的队形如此严整,足以让当今最优秀的一批飞行员为之汗颜。在新家里,我不过就是一个囚徒,只能透过百叶窗观察外面的陌生人。我太过腼腆,宁愿与一只吼狮面对面,也不愿同一个在周围闲逛的城里人打照面。最艰难的考验发生在一个周日,那天我不得不穿上盛装去教堂参加礼拜。在那里,我遭遇了一场意外,即使时隔多年,每当忆及此事,还是会让我血液凝固,仿佛变质牛奶一般。这是我第二次教堂冒险经历。
不久前,我被独自留在一座古老教堂的坟墓里度过一夜,那座教堂位于一座人迹罕至的山上,每年只供人参拜一次。那次经历让我后怕,但与这次相比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镇上有位富有的女士,她为人善良但喜爱炫耀,去教堂做礼拜时经常浓妆艳抹,拖着一袭长长的裙裾,身后还跟着一群仆人。一个周日,我刚刚敲完钟塔上的大钟,急急忙忙地下楼时,刚好赶上这位富婆正昂着头往外走,而我一不小心一脚踩在了她的裙裾上。只听“刺啦”一声,裙裾被扯断了,那声响就像是新兵蛋子用火枪打了一轮齐射。我父亲顿时气得脸色铁青,在我脸上轻轻打了一巴掌,这是他对我实施的唯一一次体罚,尽管下手不重,但被打的感觉至今让我心有余悸。接下来的尴尬和混乱场面无法用语言形容。事后,我实际上遭到了周围所有人的排斥,直到发生了另一件事,我才挽回了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
一位富有商业头脑的年轻商人组建了一支消防队。他们购买了一辆崭新的消防车,配备了专门的制服,消防人员接受了实操训练和检阅演练。那辆消防车其实是一台抽水泵,漆成红黑色的外观显得很漂亮,需要16个人操作。一天下午,正式的测试工作准备就绪,消防车被运到河边。当地居民纷纷到场,只为目睹这一壮观的场面。演讲完毕、仪式活动结束后,当开启水泵的命令下达,却未见丝毫水迹自喷嘴涌出。在场的教授和专家试图找出故障所在,却一筹莫展。等我来到现场时,人们已经彻底束手无策了。尽管我当时对机械装置一窍不通,对于气压也几乎一无所知,但凭着直觉,我将手伸进水中摸索着寻找吸水软管,发现其已缩瘪。我蹚进河里,将软管撑开,水流便一股脑喷涌而出,将不少人身上穿的节日盛装冲了个七零八落。想当年,阿基米德光着身子奔跑在锡拉丘兹的街头时曾扯着嗓子喊道:“我发现了”。要说给人们所留下的深刻印象,我与阿基米德相比也不遑多让吧。那天,人们就像对待英雄一样将我扛在肩膀上。
定居此城后,我在一所所谓的正规小学学习了四年的预备课程,以便日后能够进入职业技术学院或实科中学。在此期间,我的那股顽皮劲儿依旧未改,还是那样爱逞能、捅娄子。其中值得一提的是,我在当地得了一个绝无仅有的特殊名号——“乌鸦冠军捕手”。我的这一套捕捉乌鸦的方法其实再简单不过:进入森林后,隐藏在灌木丛中,接着模仿鸟叫声就行了。一般情况下,我总会先听到几声回应,不久就会有一只乌鸦扑动着翅膀飞到我附近的灌木丛里。然后,我所要做的就是扔一块硬纸板分散它的注意力,趁它还未从灌丛中挣脱出来之前,扑过去将它抓住。就这样,我想抓多少就可以抓多少。但有一次,发生了一件事,使得我对它们肃然起敬。当时,我抓到了一对很漂亮的鸟儿,正和一个朋友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就在我们离开森林的时候,成千上万只乌鸦聚集在一起,发出可怕的聒噪声。仅仅几分钟的工夫,它们就追了上来,并且很快将我们团团围住。起初,我们还觉得很好玩,直到我的后脑勺突然被重重一击,随即不支倒地。接着,它们对我发动了凶狠的攻击。我不得已放了那两只鸟,让我感到宽慰的是,我找到了朋友躲藏的山洞,得以与朋友会合。
我学校的教室里有几个机械模型,它们引起了我的兴趣,也让我的注意力转移到水轮机上。我制作了很多这样的模型,并且在操作它们的过程中收获了很大乐趣。有件事可以说明,我的人生有多么非同寻常。我叔叔对我的这种消遣很不以为然,他不止一次地训斥过我。我仔细阅读有关尼亚加拉瀑布的文字描述,且为之着迷。我在自己的想象中构建出这样一幅画面:一个巨大无比的转轮就在瀑布旁边运行。我对叔叔说,我要去美国将这一梦想变为现实。30年后,我在尼亚加拉瀑布亲眼见证了梦想成真的一刻,这让我不由得惊叹于人的心灵之力是如此神秘莫测。
我还搞出了其他一些形形色色的精巧机械和奇特装置,其中首屈一指的是我制造的劲弩。只要箭从我的劲弩中发射出去,它都会消失不见,并且可以在近处穿透一英寸厚的松木板。由于要不断地用腹部抵住弓弩拉紧弓弦,我的腹部皮肤变得像鳄鱼皮一样粗糙。我时常在想,我之所以至今都能消化硬似鹅卵石的食物,是不是因为用这种弓弩练习射箭的缘故!我还必须提一句,我玩这把劲弩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完全可以凭此技艺在马戏场献上一场技惊四座的精彩表演。我用这个古老的战争工具取得了一些“战绩”,这里不妨略举一例,希望读者们不会认为这是天方夜谭。当时,我正和叔叔一起在河边走着,我边走边练习射箭。正值夕阳西下,鳟鱼在水中嬉戏,不时有一条鱼儿跃出水面,闪闪发光的身体在远处突出的岩石的映衬下格外显眼。当然,有了天时地利的条件,任何想射中鱼的男孩都可以轻松得手。但我却迎难而上,主动向一个难度大得多的任务发起挑战。我把我打算做什么事无巨细地告诉了我叔叔。我要射出一块石头击中那条鱼,让它的身体狠狠撞在岩石上,最终断成两截。说时迟那时快,我真的说到做到了。我叔叔一脸错愕地看着我,吓得几乎灵魂出窍,惊呼道:“快滚开,你这个魔鬼!”此后几天,他都没跟我说一句话。至于其他个人事迹的记载,无论有多精彩宏大,与此例相比都黯然失色。仅凭这些成绩,就够我在功劳簿上安然地躺一千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