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李郭作乱犯长安
吕布兴兵占濮阳

董卓被杀后，李儒也被斩首。王允下令把董卓的尸首扔在闹市。百姓从这里经过，都用手掷他的头，用脚踩他的身体，如此仍难以解气。吕布又同皇甫嵩、李肃领兵五万，到郿坞查抄了董卓家产、人口。

吕布至郿坞，先接了貂蝉。皇甫嵩命将坞中所藏良家子女，尽行释放。但系董卓亲属，不分老幼，全部斩首。从仓库中共查出黄金数十万，白金数百万，绮罗、珠宝、器皿、粮食，不计其数。王允设宴于都堂，召集众官，酌酒称庆。

李傕、郭汜、张济、樊稠闻董卓已死，便引了飞熊军连夜奔凉州去了。李傕使人至长安上表求赦，王允道：“今虽大赦天下，独不赦此四人。”使者回报，李傕准备令众人各自逃生。谋士 贾诩 ^[1] 劝道：“若弃军单行，更加危险。不若杀入长安，为董卓报仇。若其不胜，走亦未迟。”李傕 深以为然 ^[2] ，聚众十余万，分作四路，杀奔长安来。路逢董卓女婿中郎将牛辅，引军五千人，欲去为丈人报仇，李傕便与之合兵，继续进发。

吕布和李肃带兵迎战。李肃当先迎敌，被牛辅杀得大败。 吕布大怒，斩了李肃，悬头军门。 ^[3] 次日，吕布进兵，正迎到李傕军马。吕布不等他列阵，便挺戟跃马，麾军直冲过来。李傕不能抵挡，退走五十余里，依山下寨，守住谷口，两军每日厮杀。吕布攻势紧急时，郭汜趁机领军从背后杀到。等吕布回军，郭汜却躲入山中不见。如此几日，吕布欲战不能，欲止不行，心中恼怒万分。不想张济、樊稠各领军马，直犯长安，京城危急。吕布忙领兵回京，京城却已被团团围住，吕布一时难以取胜。军士畏惧吕布暴戾，很多人便投降了。

数日之后，董卓余党李蒙、王方偷开城门，四路贼军一齐拥入。吕布左冲右突，拦挡不住。不一时，各门火焰冲天，吕布只得弃却家小，引百余骑飞奔出关，投袁术去了。

李傕、郭汜纵兵大掠，在宣平门杀死王允，又差人将王允宗族老幼尽行杀害。士民无不下泪。

李、郭二贼欲弑献帝。张济、樊稠劝道：“恐众人不服，不可。不如仍旧奉之为主，引诸侯入关，然后杀之，天下可图也。”李、郭二人从其言，按住兵器，向献帝勒要官职。四人既掌大权，残虐百姓；密遣心腹侍帝左右，观察动静。献帝此时 举动荆棘 ^[4] 。

一日，忽报西凉太守马腾、并州刺史韩遂引军十余万，杀奔长安来，声言讨贼。李傕、郭汜、张济、樊稠一同商议御敌之策，谋士贾诩道：“二军远来，只宜深沟高垒，坚守以拒之。不过百日，彼兵粮尽，必将自退，然后引兵追之，必可全胜。”李傕、郭汜从其言。果然西凉军未及两月，粮草匮乏，只得拔寨退军。

这时青州黄巾又起，聚众数十万，劫掠良民。李傕命曹操与济北相鲍信一同破贼。曹操领了圣旨，兵马到处，无不降顺。不过百余日，招安到降兵三十余万、男女百余万口。曹操挑选精锐，号为“青州兵”，其余尽令归农。曹操自此威名日重。捷书报到长安，朝廷加曹操为镇东将军。曹操在兖州，招贤纳士，陆续有 荀彧 ^[5] 、荀攸、程昱、郭嘉、典韦等人来投，文有谋臣，武有猛将，威镇山东。

曹操令泰山太守应劭去琅琊郡接父亲曹嵩，但不久听闻父亲被徐州太守陶谦的手下、黄巾余孽张闿杀害了。曹操哭倒在地，咬牙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必要洗荡徐州！”遂带部众竖起白旗二面，大书“报仇雪恨”四字，杀奔徐州来，一路上但得城池，便将城中百姓尽行屠戮。陶谦坚守城池，又请得刘备、孔融两路军马相助。曹操见状，也不敢向前攻城。

徐州城外正相持不下，曹操军中忽然接到探报，吕布趁机攻下兖州，进军濮阳。原来吕布自遭李、郭之乱，去投袁术，袁术因为吕布反复不定，拒而不纳。吕布转投袁绍，共破张燕于常山。吕布自以为得志，轻慢袁绍手下将士，袁绍欲杀之。吕布又去投张杨，李傕、郭汜知道后，写书与张杨，教杀吕布。吕布因而弃张杨去投张邈，恰好张邈弟张超引陈宫来见张邈。陈宫劝说张邈道：“今天下分崩，英雄并起。曹操征东，兖州空虚；而吕布乃当世勇士，若与之共取兖州，霸业可图也。”张邈大喜，便令吕布袭破兖州，占据濮阳。只有鄄城、东阿、范县三处，被荀彧、程昱设计死守得全，其余俱破。曹仁屡战，皆不能胜，特此告急。

曹操闻报大惊道：“兖州有失，我就无家可归矣！”恰好此时刘备作书劝曹操退兵，曹操于是 顺水推舟 ^[6] ，答书与刘备，拔寨退兵。陶谦见曹兵退去，大喜过望，请孔融、刘备饮宴。酒宴已毕，陶谦再三要将徐州让与刘备，刘备坚辞不受，只愿在附近的 小沛 ^[7] 屯军，以保徐州。

曹操回军，与曹仁会合。吕布知曹操回兵，已过滕县，令副将薛兰、李封坚守兖州，自己准备亲自率兵，前去攻破曹操。陈宫听说，急忙来劝，但是吕布不听陈宫的建议。

曹操兵行至泰山险路，郭嘉说：“且不可进，恐此处有伏兵。”曹操笑道：“吕布无谋之辈，叫薛兰守兖州，自往濮阳。他怎么会在此处有埋伏？叫曹仁领一军围兖州，吾进兵濮阳，速攻吕布。”陈宫听说曹兵很近了，献计道：“今曹兵远来疲困，利在速战，不可养成气力。” 吕布说：“吾匹马纵横天下，何愁曹操！待其下寨，吾自擒之。” ^[8]

曹操在濮阳城外扎下营寨，引众将出，陈兵于野。曹操立马于门旗下，指着吕布说：“你我自来无仇，为何夺吾州郡？”吕布道：“汉家城池，诸人有份，偏你能得？”便叫臧霸出马挑战，曹军内乐进出迎。两马相交，双枪齐举。战到三十余合，胜负不分。夏侯惇拍马便出助战，吕布阵上张辽截住厮杀。恼得吕布性起，挺戟骤马，冲出阵来。曹军大败，退三四十里。

曹操输了一阵，回寨与诸将商议。于禁说：“我今日上山观望，濮阳之西有一寨，约无多军。今夜他们以为我军败走，必不准备，可引兵击之。若得寨，布军必惧。”曹操从其言，带曹洪、李典、毛玠、吕虔、于禁、典韦六将，选马步兵二万人，连夜从小路进发。

却说吕布回到寨中，陈宫说：“西寨是个要紧去处，倘或曹操袭之，奈何？”吕布说：“他今日输了一阵，如何敢来！”陈宫道：“曹操是极能用兵之人，须防他攻我不备。”吕布于是拨高顺、魏续、侯成引兵往守西寨。

曹操于黄昏时分，引军至西寨，四面突入。寨兵不能抵挡，四散奔走，曹操夺了寨。将及四更，高顺方引军杀了进来。两军混战到天明，正西鼓声大震，原来吕布亲自引救军来到。曹操弃寨，望北而走，有张辽、臧霸拦击；望西而走，有郝萌、曹性、成廉、宋宪四将拦住去路。众将死战，曹操当先冲阵。梆子响处，箭如骤雨射将来。曹操不能前进，无计可脱，大叫：“谁人救我？”马军队里，一将踊出，正是典韦。典韦手挺双铁戟，大叫：“主公勿忧！”飞身下马，插住双戟，取短戟十数支，挟在手中，顾从人说：“贼来十步乃呼我！”遂放开脚步，冒箭前行。吕布军数十骑追至，从人大叫：“十步矣！”典韦说：“五步乃呼我！”从人又道：“五步矣！” 典韦乃飞戟刺之，一戟一人坠马，并无虚发，立杀十数人。 ^[9] 追兵四散奔走。典韦飞身上马，挺一双大铁戟，杀散敌军，救出曹操。

曹军众将随后赶到，寻路归寨。看看天色傍晚，背后喊声起处，吕布骤马提戟赶来，大叫：“操贼休走！”此时人困马乏，大家 面面相觑 ^[10] ，各欲逃生。正慌走间，正南方一队军到，原来是夏侯惇引军前来救援。夏侯惇截住吕布，大战到黄昏时分， 大雨如注 ^[11] ，各自引军分散。曹操回寨，重赏典韦，加为领军都尉。

---

[1] 【贾诩】
字文和，三国时期著名谋士，曾先后担任李傕、张绣、曹操的谋士。官至魏国太尉，谥号肃侯。

[2] 【深以为然】
深，很、非常的意思。表示对对方的意见或建议特别同意，非常赞同。

[3] 【吕布大怒，斩了李肃，悬头军门。】
分析：只因李肃打了败仗，便将其斩首。对将领尚且如此，对士兵则可想而知，可见吕布的残暴。

[4] 【举动荆棘】
一举一动，就像在刺树林里一样，比喻不能随意，事事都遭威胁。

[5] 【荀彧】
字文若，曹操帐下首席谋臣，杰出的战略家，被曹操称赞为“吾之子房”。因其任尚书令，居中持重达十数年，被人敬称为“荀令君”。

[6] 【顺水推舟】
顺着水流的方向推船。比喻顺着某个趋势或某种方便说话办事。

[7] 【小沛】
汉朝时，徐州沛县别称。是中国最古老的县份之一，也是汉高祖刘邦故里，有“千古龙飞地，帝王将相乡”之称。

[8] 【吕布说：“吾匹马纵横天下，何愁曹操！待其下寨，吾自擒之。”】
分析：接连两次不听陈宫的建议，可见吕布的骄傲自大，自负轻敌。

[9] 【典韦乃飞戟刺之，一戟一人坠马，并无虚发，立杀十数人。】
分析：在当时危急的情况下，典韦表现得异常冷静，他首先大声安慰曹操“主公勿忧”，接着下马施展飞戟绝技，表现了他忠心耿耿、悍不畏死的精神。

[10] 【面面相觑】
觑，看。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如何是好，形容人们因惊惧或无可奈何而互相望着，都不说话。

[11] 【大雨如注】
注，灌下。形容雨下得非常大，雨水像往下灌似的。 xP2SnRQ99cbMo4R0+OYw9FLtyOUpghfrvZSjwt6GhWYxkPJX5bBv3YyKqS7sP7o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