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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除凶暴巧施连环计
杀国贼吕布助司徒

桓阶奉命到襄阳和刘表谈和,换回孙坚的尸体。刘表同意了,这时蒯良却主张继续攻下江东。刘表不忍牺牲黄祖,还是同意与孙策停战。孙策带着父亲的灵柩回到江东,办完丧事以后,孙策居江都,招贤纳士,屈己待人,四方豪杰,渐渐投之。

董卓在长安听说孙坚已死,认为孙策只有十七岁,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他又给自己加了“尚父”的封号,出入都用天子的仪仗,董氏宗族,不问长幼,皆封列侯。董卓在离长安城二百五十里处,役使二十五万民夫建筑了郿坞,里面盖了宫室,在民间挑选少年美女八百人充实其中,仓库囤积着足够用二十年的粮食,金玉、彩帛、珍珠堆积不计其数。董卓和家人住在这里,半月或一个月去一次长安。

一日,董卓大会百官,酒至数巡,吕布走进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董卓笑道:“原来如此。”遂命吕布揪出 司空 [1] 张温下堂,百官大惊。不多时,侍从用红盘托着张温的首级献了上来。百官吓得魂不附体。董卓笑着说:“张温勾结袁术想害我,所以杀他。诸位与此事无关,不必惊畏。”百官不敢发一言。

司徒王允回到府中,想起席间之事,坐立不安。这晚月色明朗,他步入后园,立于荼蘼架侧,仰天垂泪。忽然听见有人 长吁短叹 [2] 。王允偷偷一看,原来是府中歌伎貂蝉。貂蝉自幼进入府中,年方二八,歌舞俱佳,王允把她当自己的女儿一样。王允听了一会儿,问道:“为何夜深于此长叹?”貂蝉一惊,慢慢说道:“妾蒙大人恩养,虽粉身碎骨,莫报万一。近来见大人两眉愁锁,必有国家大事,又不敢问,因此长叹。不想为大人窥见。倘有用妾之处,万死不辞!”王允寻思一下,道:“谁想汉家天下却在你手中!”于是唤貂蝉到画阁中,请她坐下,叩头便拜。

貂蝉惊慌还礼,问道:“大人何故如此?”王允说:“你要可怜天下生灵!”说罢泪如泉涌,道:“董卓意欲篡位,朝中文武却无计可施。董卓有一义儿,名叫吕布,骁勇异常。我看他二人都是好色之徒,想用一个连环计,先将你许嫁吕布,后献与董卓;你随机应变,令他们父子反目,让吕布杀董卓。不知你意下如何?”貂蝉流泪道:“妾万死不辞!”

次日, 王允便嵌造金冠一顶,使人密送吕布。 [3] 吕布大喜,到王允府上致谢。王允备下美酒佳肴,亲自到大门迎接,迎入后堂,请吕布上坐,并说道:“方今天下别无英雄,唯有将军耳。”吕布大喜,王允一边劝酒,一边夸赞董卓,很快吕布 酒至半酣 [4] 。王允命人请出貂蝉,吕布见貂蝉艳丽非常,十分吃惊。王允趁机说:“这是小女貂蝉。”王允让貂蝉给吕布敬酒,吕布又喝了数杯,目不转睛地看着貂蝉。王允说道:“我欲将此女送与将军为妾,还肯纳否?”吕布欣喜拜倒,说:“若得如此,自当效犬马之报!”这时,貂蝉也偷看吕布,做出娇羞的样子。王允又与吕布喝了一会儿,商量好挑选个良辰吉日,把貂蝉送去成亲。

过了数日,王允在朝堂见了董卓,趁吕布不在身边,邀请董卓到府上赴宴。董卓欣然同意。 那天从晌午一直喝到晚上,王允把董卓请到后堂,捧着酒杯说:“我夜观天象,汉家气数已尽。太师功德振于天下,若能登上帝位,正合天心人意。” [5] 董卓心中甚喜,假意推辞。这时董卓已经醉眼蒙眬,王允在堂中点上画烛,叫使女放下帘栊,簇拥着貂蝉舞于帘外。舞蹈完毕,貂蝉入帘拜见董卓。董卓见貂蝉容貌美丽,便问:“此女何人?”王允说:“歌伎貂蝉。”董卓又问:“能唱曲子吗?”王允命貂蝉清歌一曲,董卓称赏不已,惊为天人。王允见时机已到,忙说:“此女得侍太师,其福不浅。”当即命人备好毡车,先将貂蝉送到相府。董卓告辞,王允一直送到相府。

王允从相府乘马出来,不到半路,只见两行红灯,吕布骑马执戟而来。撞见王允,吕布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厉声问道:“司徒既已将貂蝉许我,为何今又送与太师?”王允忙把吕布请到府中,说道:“将军原来不知!昨日太师在朝堂中,命老夫准备小宴等候。饮酒中间,太师说:‘我闻你女貂蝉,已许吾儿奉先,故特来一见。’老夫不敢有违,遂引貂蝉出拜公公。太师又说今天就是良辰,要把貂蝉带去许配将军。将军试思:太师亲临,老夫怎敢推阻?”吕布说:“我误会司徒了,来日当 负荆请罪 [6] 。”

次日,吕布在府中听不到关于貂蝉的消息,便去问董卓的侍妾。侍妾说:“昨晚太师与新人共寝,至今未起。”吕布大怒,偷偷到董卓卧房外窥探。这时貂蝉正在窗下梳头,看见窗外池中照一人影,正是吕布,于是做出忧愁不乐的样子,以香罗频拭眼泪。董卓吃饭时,吕布侍立一旁,不时偷看帷幕后面的貂蝉,董卓心中疑忌,就让吕布先行退出。

董卓得到貂蝉以后,宠爱万分。一日吕布入内问安,董卓正在小睡。貂蝉于床后探半身看着吕布,以手指心,又以手指董卓,挥泪不止。吕布心如刀割。董卓睡眼蒙眬间,发现吕布注视床后,目不转睛,回身一看,貂蝉站在那里。董卓大怒,将吕布赶了出去,今后不许入堂。

又一日,董卓入朝议事。吕布趁机提戟上马,直奔相府。吕布将马系在府前,提戟入后堂,见到了貂蝉。貂蝉请他到后园凤仪亭边相见。吕布在亭下曲栏边,等待良久,见貂蝉分花拂柳而来,宛如月宫仙子。貂蝉哭着对吕布说:“谁想太师起不良之心,妾恨不得立刻就死;但未与将军诀别,所以姑且 忍辱偷生 [7] 。见到将军,妾身心愿已足。愿死于君前,以明妾志!”说完,便往荷花池中跳。吕布慌忙抱住,流泪道:“我今生不能娶你为妻,非英雄也!”说完,想起董卓快要回来,便要告辞而去。貂蝉拉着他的衣服,哭着说:“将军如此惧怕老贼,妾身何时得见天日!”吕布羞惭满面,回身好言安慰貂蝉,两人依偎在一起,不忍分离。

这时董卓转身不见吕布,心中怀疑,连忙辞了献帝,登车回府,见吕布的马系在府前。径入后堂,寻觅不见;唤貂蝉,也不见。一直寻入后园,正见吕布和貂蝉在凤仪亭下共语,画戟倚在一边。董卓震怒,大喝一声。 吕布吃惊,回身便走,董卓肥胖赶不上,掷戟去刺吕布。吕布打落画戟,匆忙远去。 [8] 董卓赶出园门,忽然李儒飞奔前来,二人撞在一起,倒在地上。

李儒忙扶起董卓,劝他把貂蝉送给吕布,收买人心。董卓心有所动,来到后堂,问貂蝉:“你为何与吕布私通?”貂蝉哭着说:“妾在后园看花,吕布突至,提戟赶妾至凤仪亭。妾见其心不良,欲投荷池自尽,却被这厮抱住。正在生死之间,得太师来,救了性命。”董卓说:“我把你赐给吕布,如何?”貂蝉大惊,道:“下赐家奴,妾宁死不受这种侮辱!”说完拔出墙上的宝剑就要自刎。董卓慌忙拦下,貂蝉掩面大哭道:“这一定是李儒的主意!他和吕布交厚,所以不顾惜太师体面与贱妾性命!”董卓好言抚慰,决定第二天把貂蝉送去郿坞。次日,李儒来见董卓,劝即日赏赐貂蝉给吕布。董卓怒道:“貂蝉之事,再勿多言,言则必斩!”李儒出来后,仰天长叹说:“我等皆死于妇人之手!”

董卓即日前往郿坞,百官俱来拜送。貂蝉在车上,远远看见吕布眼望车中,于是做出痛哭之状。车马去远,吕布立马土冈之上,眼望车尘,叹惜痛恨。忽闻背后一人问道:“温侯何不从太师去?”吕布一看,原来是司徒王允。

王允推说自己近日抱病没有出府,又问吕布为何长叹。吕布说了董卓宠幸貂蝉一事,王允假装大吃一惊,说:“不信有此事!”良久,又说:“不意太师做此禽兽之行!”王允拉着吕布回到自己府上,置酒款待。吕布又把凤仪亭相遇之事讲了一遍。王允说:“太师夺人之妻,可惜将军盖世英雄,受此污辱!”吕布怒气冲天,拍案大叫:“誓当杀此老贼,以雪吾耻!”王允忙做出害怕的样子,说:“将军勿言,恐累及老夫。”吕布沉吟,道:“吾欲杀此老贼,奈是父子之情,恐惹后人议论。” 王允微笑道:“将军自姓吕,太师自姓董。掷戟之时,岂有父子情耶?” [9] 吕布拔出刀,刺臂出血为誓,道:“我意已决!”王允立即请来仆射士孙瑞、司隶校尉黄琬、骑都尉李肃定下了计策。

次日,李肃前往郿坞,假传天子请董卓入宫,商议 禅让 [10] 之事。董卓大喜,命心腹将李傕、郭汜、张济、樊稠四人领飞熊军三千守郿坞,自己立即摆驾回京。

董卓前呼后拥,来到长安,入朝时远远看见王允等各执宝剑立于殿门,惊问道:“持剑是何意?”李肃不应,推车直入。王允大呼:“反贼至此,武士何在?”两旁转出百余人,持戟挺槊刺向董卓。董卓身穿铠甲,只是胳膊受伤,疾声大呼:“吾儿奉先何在?”吕布从车后转出,厉声道:“有诏讨贼!”一戟直刺咽喉,李肃马上割头在手。吕布左手持戟,右手怀中取诏,大呼:“奉诏讨贼臣董卓,其余不问!”军士皆呼万岁。

智慧小锦囊

王允对残暴的董卓早就心怀不满,在支持曹操行刺没有成功后,他既没有轻举妄动,也没有放弃为国除害的念头,而是隐忍地待在董卓身边,寻找着机会。谭嗣同说“去留肝胆两昆仑”,面对暴政,那些拼却性命、抛洒热血的勇士值得尊敬;那些在困境中不放弃希望,继续寻找成功机会的人也无愧为真正的英雄。


[1] 【司空】
中国古代官名。相传商代已置,与司马、司寇、司士、司徒并称五官,东汉改为大司空,与太尉、司徒并称三公,主管水利、营建之事。

[2] 【长吁短叹】
叹息不已。

[3] 【王允便嵌造金冠一顶,使人密送吕布。】
分析:先送金冠,可见王允十分了解吕布,知道他贪财。

[4] 【酒至半酣】
酣,指酒喝得很畅快。形容已喝到一半程度,还未尽酒兴的样子。

[5] 【那天从晌午一直喝到晚上,王允把董卓请到后堂,捧着酒杯说:“我夜观天象,汉家气数已尽。太师功德振于天下,若能登上帝位,正合天心人意。”】
分析:王允揣摩董卓的心理十分准确,故意迎合,使对方放松警惕,也让献出貂蝉的举动显得十分自然。

[6] 【负荆请罪】
负,背着。荆,荆条。背着荆条去向对方请罪,表示愿受责罚,也表示向人认错赔罪。出自《史记》中廉颇和蔺相如的故事。

[7] 【忍辱偷生】
偷,苟且的意思。指人忍受着屈辱,得过且过,勉强活着。

[8] 【吕布吃惊,回身便走,董卓肥胖赶不上,掷戟去刺吕布。吕布打落画戟,匆忙远去。】
分析:吕布见到董卓,只是逃走,不敢还手,可见此时他对董卓还没有反抗的勇气。

[9] 【王允微笑道:“将军自姓吕,太师自姓董。掷戟之时,岂有父子情耶?”】
分析:先用“夺妻之辱”激起吕布的愤怒,又用凤仪亭边“掷戟”之事使吕布打消了最后的顾虑。王允的说服工作,针对对方心理,层层深入,十分高明。

[10] 【禅让】
“禅”意思为在祖宗面前大力推荐,“让”指让出帝位。指古代帝王让位给不同姓的人,是和世袭制不同的一种王位继承制度。 3+HrXEKAWU42ucJSd5zVIcGbdbeXK2WnV71Z5oPzwShZW4jh8kLDPBJYFb7btEU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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