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气难平张飞鞭督邮
怀叵测董卓入京师

话说董卓这时官拜河东太守，向来目中无人。张飞见他如此无礼，拔刀要杀。刘备与关羽连忙阻拦，劝张飞不可杀朝廷命官。张飞说：“如果要在这厮手下听令，我实在是不甘心。二位哥哥如果留在这里，我就要投奔别处去。”刘备说：“我们三人一同生死，怎么能分离？不如都往别处去吧。”张飞这才点头称好。当下，三人连夜引军投奔了朱儁，朱儁对他们礼遇有加，令刘备为先锋，讨伐张宝。很快张宝就被围困在阳城，坚守不出。

此时，朝廷因为董卓屡次战败，便命皇甫嵩代替他领兵。不久，皇甫嵩和曹操在曲阳大获全胜，斩杀了张梁。朱儁听说后，加紧了攻势，敌军起了内讧，杀死张宝献城投降了，朱儁又接连收复数郡。黄巾军平定后，朝廷对有功之臣各有封赏，卢植也官复原职。可是刘备等了很长时间，才被封为中山府安喜 县尉 ^[1] 。

刘备遣散了士兵，带着关羽、张飞到安喜县上任。兄弟三人处事公平，对百姓 秋毫无犯 ^[2] ，深受爱戴。这样过了将近四个月， 督邮 ^[3] 到这里巡视。刘备出城迎接，督邮骑坐在马上，只微微扬了扬马鞭。关羽、张飞都很生气。到达驿馆后，督邮高高在上坐着，刘备侍立在台阶下面。过了好长时间，督邮问：“刘县尉是什么出身？”刘备说：“我是中山靖王之后，因为围剿黄巾之乱，颇有微功，所以任此官职。”督邮大喝道：“你敢冒认皇亲、虚报功劳？如今朝廷正要罢免你这样的人！”刘备连声称是，低头退出。

回到县衙，别人对刘备说：“督邮这样说，无非想要些贿赂罢了。”刘备道：“我两袖清风，哪里有财物给他呢？”第二天，督邮指使县吏诬告刘备坑害百姓。刘备几次求见，都被挡在了门外。

这时，张飞喝了几杯闷酒，正好从驿馆外经过，看到五六十个老人在那里痛哭，便问他们怎么回事，一个老人说：“督邮要害刘公，我们前来劝阻，反被门吏打了。”张飞大怒，睁圆环眼，咬碎了钢牙，跳下马来，径直奔入驿馆。门吏们根本阻拦不住，张飞到了后堂，看到督邮正在捆绑县吏。张飞大喝：“害民贼，认识我吗？” 督邮还没开口，就被张飞揪住头发，扯出驿馆，直到县衙前，绑在了马桩上。 ^[4] 张飞攀折下数十枝柳条，在督邮两腿上用力鞭打。刘备听到喧闹声，正在纳闷，有人禀告道：“张将军绑了一个人在痛打。”刘备忙去观看，发现被绑的原来是督邮。督邮求道：“玄德公，救我一命吧！”刘备喝令张飞住手。这时关羽走过来，说：“哥哥建立许多大功，却被督邮侮辱。不如我们杀了他，弃官回乡，再想别的出路吧。”刘备于是取出印绶，挂在督邮脖子上，说道：“你这样的人，本该杀了。今天暂且饶你一命，我也归还官印，就此告别了！”督邮捡了一条性命，回去禀告了定州太守，太守报告省府，派人抓捕三人。刘备带了关羽、张飞，投奔了代州太守刘恢。刘恢见刘备是汉室宗亲，就把他藏匿在自己家中。

朝廷中，十常侍把持朝政，凡是不肯依顺自己的人，都被罢官问罪。朝政愈发混乱，民怨沸腾，渔阳又爆发了起义。刘恢趁机推荐了刘备三人，因为他们在前线立下大功，朝廷于是赦免了张飞鞭打督邮之罪，封刘备为平原县令。

中平六年四月，灵帝驾 崩 ^[5] ，大将军何进与妹妹何太后拥立太子刘辩为皇帝。可是灵帝的母亲董太后十分偏爱陈留王刘协，与国舅董重、宦官张让等把持朝政，试图另立新帝。何进发现后，用毒酒害死了董太后，却放过了张让等宦官。 袁绍 ^[6] 等人主张斩杀张让、段珪等人，何进因为张让受到何太后的宠信，犹豫不决。袁绍说：“不如召集全天下的英雄带兵入京，杀尽宦官，太后也没有办法。”何进大喜：“此计大妙！” 主簿 ^[7] 陈琳说：“不可。将军位高权重，诛杀宦官，就好像用火炉烧坏毛发一样容易。如果外臣入京，反倒容易生出祸乱。”何进笑道：“你这是懦夫的见解。”这时，曹操鼓掌大笑道：“此事 易如反掌 ^[8] ，何必多议！宦官之祸，自古就有，只要杀了为首之人就可以了，何必召外兵入京呢？如果想杀死所有宦官，反而容易走漏风声，导致失败。”何进生气地说：“孟德有私心吧？”曹操退下以后，对左右说：“祸乱天下的，必然是何进呀！”

何进连夜写了密诏，派人送往各地。这时董卓因为贿赂十常侍，统率了西州二十万大军，常有不臣之心。他得到密诏后大喜过望，点起军马便往洛阳进发。谋士李儒说：“我们何不差人上表，名正言顺，大事可图？”董卓大喜，上表愿为天下除去常侍张让等人。

何进得到董卓的奏表，传示众大臣。卢植说：“董卓面善心狠，不如止之勿来，免生祸患。”何进不听。朝中大臣因此辞官而去的，有一大半。董卓到渑池后，按兵不动。

张让等人听到消息，商议道：“我们不先下手，会被灭族的。”于是假传何太后之名，传召何进。何进刚进宫，就被埋伏的人马杀死。袁绍、曹操等人在宫外等候，看到张让把何进的首级扔了出来，齐声大叫道：“宦官诛杀大臣！”于是带兵攻入宫中，见到宦官，一律斩杀。

混乱中，张让、段珪劫持了少帝和陈留王，冲出逃走。到了北邙山，遇到阻拦的官兵，张让投河而死，少帝和陈留王藏在乱草之内，不敢动弹。这时已是二更，官兵也没有发现皇帝的踪迹，不久散去。少帝与陈留王等到四更天，又冷又饿，相抱痛哭。二人在黑暗中找到一处草堆，在那里睡到天亮。附近的农夫发现后，问明他们的身份，忙护送去京城。

行走不远，遇到一队人马，为首一将喝问：“天子何在？”皇帝战战兢兢，不敢答话。陈留王催马上前，问道：“来者何人？”那人道：“西凉刺史董卓也。”陈留王又问：“你是来保驾还是劫驾？”董卓回答：“前来保驾。”陈留王道：“天子在此，为何不下马？”董卓大惊，忙下马跪拜。陈留王又好言安慰，董卓心中暗暗称赞。回到宫中，发现传国 玉玺 ^[9] 不见了。

此后，董卓屯兵城外，每天带着全副武装的兵马入城，横行街市，百姓惶惶不安。董卓接收了何进的部队，更加 肆无忌惮 ^[10] 。他私下对李儒说：“我想废了皇帝，立陈留王，怎么样？”李儒说：“不如明天就在温明园中召集百官，宣布废立，有不听从的，杀了。”董卓大喜，第二天依计而行。百官不敢出声，只有一人推开桌子站了起来，大声道：“不可！不可！你想篡逆吗？”董卓一看，原来是荆州刺史丁原。董卓怒道：“顺我者生，逆我者死！”拔剑就想去砍丁原。这时李儒看见丁原背后站着一个人，威风凛凛，手持方天画戟，怒目而视。李儒忙拦住董卓劝道：“酒宴之上，不议国事。”百官趁机散去。

第二天，丁原带兵向董卓宣战。董卓看到阵前一人顶束发金冠，披百花战袍，手持方天画戟，勇猛非常，便感叹道：“如果我能得到这样的人才，何愁天下不得呢？”中郎将李肃道：“这是丁原的义子，姓吕，名布，字奉先，实际上是个有勇无谋、见利忘义的人，我愿意去劝他归降。”董卓大喜，问：“你怎么劝降他呢？”李肃道：“我听说主公有名马一匹，叫赤兔，能日行千里。有了这一匹马，再加上些金银珠宝，吕布必定来投奔主公。”董卓欣然同意。

李肃带了礼物，来见吕布。吕布只见那赤兔马浑身上下火炭一般，没有半根杂毛，嘶鸣咆哮，仿佛能腾空入海。吕布大喜，对李肃说：“如此良驹，我怎么报答你呢？”李肃趁机夸赞董卓，说道：“这其实是董公欣赏你，特意让我将这匹宝马送来的。”说完，又拿出了金银珠宝。吕布道：“我也早想投奔董公了，只可惜没有什么功劳。”李肃说：“功劳就在举手之间。”吕布沉吟良久，道：“我准备杀了丁原，引兵投奔董公，怎么样呢？”李肃道：“如果这样，真是莫大的功劳！你一定会贵不可言！”吕布当即与李肃定下明日出降。

当天晚上，吕布提刀闯入丁原帐中，丁原问：“我儿有何事？”吕布道：“我堂堂大丈夫，怎么会当你的儿子！”说完一刀砍下丁原的首级。第二天，吕布带了丁原的首级去见李肃，李肃带他去见董卓。董卓大喜，说：“我得到将军，仿佛久旱之苗盼到雨水。”吕布拜道：“您若不嫌弃，我愿拜您为义父。”董卓应了，又赐了吕布金甲锦袍。

董卓得了吕布，威势更大。这一天，董卓宴请百官，令吕布带着千余将士侍立左右。董卓手拿宝剑，说：“现在的天子无能，不可以号令天下。我准备立陈留王为帝，不从者，斩！”众人惶恐，不敢说话。没想到袁绍这时挺身而出，道：“天子并无失德，你难道想谋反吗？”董卓怒道：“天下之事在我。谁敢不从，可是想试试我的宝剑吗？”袁绍也拔出宝剑，道：“你的剑锋利，我的剑何尝不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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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县尉】
官名，位在县令或县长之下，主管治安，在当时是很小的官。

[2] 【秋毫无犯】
秋毫，鸟兽秋天新换的细毛，比喻极细微的东西。指纪律严明，丝毫不侵犯人民的利益。

[3] 【督邮】
汉代各郡的重要属吏。代表太守督察县乡，宣达政令，兼司法等。每郡分若干部，每部设一督邮。

[4] 【督邮还没开口，就被张飞揪住头发，扯出驿馆，直到县衙前，绑在了马桩上。】
分析：督邮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张飞拖了出来，可见张飞的快人快事，令人快心。

[5] 【崩】
古代把天子的死看得很重，常用山塌下来比喻。从周代开始帝王去世称“崩”。

[6] 【袁绍】
字本初，其家族有“四世三公”之称。曾被推举为反董卓联合军的盟主，与董卓交战；但不久联合军即瓦解。后在官渡之战中大败于曹操。

[7] 【主簿】
官名。汉代各级官署均有，主要负责掌管文书，办理事务。

[8] 【易如反掌】
反，翻转。像翻一下手掌那样容易，比喻事情很简单，非常容易完成。

[9] 【玉玺】

[10] 【肆无忌惮】
忌，顾忌；惮，害怕。形容非常放肆，一点儿顾忌都没有。 3+HrXEKAWU42ucJSd5zVIcGbdbeXK2WnV71Z5oPzwShZW4jh8kLDPBJYFb7btEU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