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各位都来瞧一瞧!
这里各色香烟应有尽有,欢迎前来随意挑选。
★《一千一秒物语》的原文以空格断句,为符合中国人阅读习惯,中文版补上了标点
夜景画里的黄色窗户中漏出吉他的声音,时钟的发条也跑了起来,对面用全景画装置
升起了一轮巨大的月亮。
月亮停在距离地面一米的高度,从中走出一个戴着歌剧礼帽
的人,飘然降下。“哎呀!”正当我凝视之际,那人点燃一支烟,走进了林荫道中。我跟在他身后,路上落着树木的影子,形状甚是有趣,我不禁看得出神了。就在这一瞬间,原本走在前头的那个人已消失不见。侧耳倾听,却丝毫听不到脚步的声响。我折返到之前的地方,发现月亮已悄无声息地高挂空中,风车在静谧的夜风里吧嗒吧嗒地转个不停。
某个夜晚,有一个漂亮的发光物,落在一栋大房子投下的漆黑阴影里。对面街角的蓝色瓦斯灯只亮着一只眼睛,我便捡起那发光物塞进口袋,跑回了家。走到电灯旁仔细察看,那是一颗从天上掉下来的死去的星星。
“什么玩意儿,没劲!”我将它扔到了窗外。
星期五的傍晚,我走进帽子店,尽头的大镜子里映着一位正在挑选领带的青年。青年此时也在看镜子,与我目光相撞。他毫不客气地靠近,扭头说道:
“你。”
“什么?”
我侧首应道。
“你还记得星期三的晚上吗?”
他问我。
“这种事情啊……”
我刚开口。
“可不只是这种事情啊!”
青年怒气冲天地叫嚷起来。随即只听玻璃门嘎吱地打开,我便被扔到了大街的柏油路上。
“你这家伙,今晚也是高高挂起啊!”
我用石头砸去,只听“咚”的一声响起。
“哎哟,疼!你给我等着——!”
月亮跳落到地面,追了过来。我拔腿就跑,翻过围墙,穿过花田,跳进小河,用尽全力奔跑。正欲跑过铁路道口之时,一趟急行列车
嗖地鸣笛驶过。张皇失措之际,背后被人猛地抓住。月亮将我的头撞在电线杆底部,发出“咣”的声响。等我回过神来,田地上已徘徊着白白的薄雾,远处的信号灯哭红了眼睛。我站起身,抬头伸出拳头,月亮却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我回到家里,全身都疼了起来,还发了烧。
早上的街道一片桃红,我正要出门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十字路口的另一端走来一个眼熟的人。
“您身体还好吗?昨晚真是失礼了。”
他如此说道。
我一边想着这人是谁啊一边回到家中,桌上放着一瓶薄荷水。
看完歌剧驾车回家的某夜,正要在街角转弯时,车与流星相撞了。
“别挡路!”
我说道。
“是你方向盘打得太差!”
流星还嘴道。流星和我扭打在地,丝质礼帽压扁了,瓦斯灯柱弯了,白杨树折了,我压住了流星,流星又将我撞倒。我的头重重地磕在人行道的拐角上。
两点过后,我被警察扶起,回到家中,却立刻翻出手枪的子弹,登上屋顶。我躲在烟囱的阴影里等待着。不一会儿,便有流星“咻”地从头顶划过。我用枪瞄准,“砰”的一声,流星划出大大的弧线,随即落在远处月光朦胧的玻璃屋顶上。
我跑下楼梯,关灯睡去。
某个傍晚,我刚出门便撞到了流星。
我猛地一惊,可四周一个人影也没有。
我在悬铃树
下边走边想,却弄不清方才撞到的到底是不是流星了。不过相撞的那一瞬间,我的帽子跌在了地上。我拿起帽子仔细察看,上面沾有灰尘。我朝着家的方向跑去,冲进房门,拉开桌子的抽屉。口琴不见了。
“月亮出来啦。”
“那玩意儿是用马口铁
做的。”
“你说什么,马口铁做的?”
“对,反正啊,先生,就是镀了镍呗!”(我听到的就是这些。)
看完电影的夜晚,我在回家路上扔了一块石头。
那石头砸到了正在烟囱上唱歌的月亮,在它的边缘处砸出一个口子。月亮气得发红。
“快让我恢复原状!”
“真是对不住啊。”“抱歉抱歉。”“还请您大发慈悲,就当给下辈子积德。”
“不行,你得让我恢复原状。”
月亮似乎不打算原谅我,但我最终还是用一支卷烟,求它放过了我。
某晚,我看完电影回家,途中顺道去了咖啡馆。角落里的那桌,有个宛若大球的家伙在喝啤酒。
“搞什么啊,我还以为你今晚身体不舒服呢!这都已经迟到两小时了。大家要是知道你在这种地方喝酒,准会把你狠揍一顿。”
我说罢,那个球形的家伙便耸了耸肩。
“这不关你的事。”
他这么答道。
“那你到底尽到自己的责任了吗?”
“什么尽不尽责任的。你可快给我回家去吧。”
“你说什么……”
“你有意见啊?”
我不想再理会他,准备离店而去。一个啤酒瓶倏地从身后飞来。我从柜台处的镜中看见这一景象,略微偏头躲过,瓶子随即砸在镜子上,发出“哐当”一声。
“卑鄙小人!”
“你说什么?!你这个不良少年!”
“竟然耍那种阴险手段,亏你还是天上的月亮!”
“放马过来吧!”
“你这是找打!”
月亮拔出短刀,我抡起椅子,月亮的同伴和我的朋友们扭打在地。电灯的开关不知被谁扭过,眼前一片黑暗……椅子从半空落下,窗帘掉在地上,花盆碎了。我踹在月亮的侧腹上,将他踢飞。月亮又过来将我绊倒。有人抡起桌子,桌角撞在我的头上。趁我踉跄之际,月亮逃出门外。我掏出六发式左轮手枪“砰砰”连射,可还是让他跑了。
红十字会和警察都开车赶到现场,检查伤员情况。正当我向警察报告之时,月亮晃晃悠悠地从东边的地平线上升起。我借来宪兵的步枪,单膝跪在街上,瞄准远处——“砰!”月亮跌了个倒栽葱。
众人一片叫好。
温柔的春月高挂中天,森林、山丘与河流都笼罩着朦胧的蓝。远处岩山的脊背泛着模糊的白光。
倾泻而下的月光静悄悄地洒满大地,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咚咕哚噼——噼——”的笛音,带着有些悲伤又令人怀念的音调,轻微得似有似无。侧耳倾听,笛音之中似乎还伴着歌声,那声音仿佛在抱怨,又仿佛在慨叹,却一点儿也听不清具体内容。
“咚咕哚噼——噼——”
笛音一响起,便又有一阵月光洒落下来。
此时。
“大概就是这样的夜晚吧——”
不知从何处传来这样的低语声。
“欸?怎么了?”
我惊讶地回问,那声音却没有作答,唯有月光依旧静静地落下。
不经意间,又不知从何处传来刚才那低语声,带着敷衍了事而又悲伤的语气,这回听起来还有一丝恼怒。
“大概,就是这样的夜晚吧——”
“欸,怎么了?”
我又急忙回问,但那声音已不愿作答。
……
我回过神来,从脚边捡起一颗石子。但在向对面投掷之前,我便略带失落地将它扔在了地上。
蓝色的月夜里,山丘和森林都朦胧如梦。
“咚咕哚噼——噼——”
——月夜里,蝴蝶变成了蜻蜓。
——欸?
——蜻蜓的鼻子擤过了吗?
——你说什么?
——用擤鼻子的纸钓鱼了吗?
——你到底在说什么?
——弄不明白的才有价值啊。
月亮公公照满天
月亮光光落满地
哎呀哎呀满当当……
午夜时分醒来,后院传来非同寻常的说话声。
“倘若如此,在下便只需一箭。”
“若在种子岛有惊动近邻之忧,请务必用上这把名弓。”
“在下深晓此意。”
“此事切勿大意。”
“悉皆明白——”
“嗖!”离弦之箭将射向何方?
“啊!”空中传来悲鸣,紧接着就是温室玻璃房顶的动静,像是有碎成两半的月亮跌落在上面。我心里一惊,踢开遮雨窗板跳入庭院,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那月夜宛如白昼。
一个夜晚,我吹着口哨走在月光照亮的菩提树的林荫道上。突然听见“嘿”的一声,我被一股怪力嗖地扔了出去。
听A说,有一件特别不得了——该怎么说呢——特别令人惊讶的事。就是这样。
打开箱子,里面蹦出一个黑色物体。
趁我惊讶之际,那物体不知躲去了何处,不见踪影。
箱子里已是空空荡荡。
我也因此整晚未眠。
某晚,我抓住一只黑猫,用剪刀剪断了它的尾巴。“咔嚓”一声过后,猫变成了黄色的烟雾。我的头上响起刺耳的叫声。我打开窗户,看见一颗没有尾巴的扫帚星逃逸而去。
我睁眼醒来时,夜已过半。电灯熄灭的暗处,有小小的蓝色发光物。我随手摸来一本书,“啪”地将它盖住。次日早晨将书挪开,底下全是黄色的粉末,闻着像是烟花的气味。
我正觉得奇怪,后脑勺突然“哐”地被打了。房间里并没有其他人。我正准备出去,却被人从背后撞击,摔飞到过道上。我一回头,眼前的房门就被“砰”地关上了。
深夜回到家中,桌上放着一个小小的圆形物体。
我正要凑近仔细瞧瞧,那物体竟慢慢膨胀起来。随后它便趁我惊讶之际,呼呼地撑满整个房间,把我挤到了外面的过道上。我从外侧给房间上了锁,却听见一阵嘎吱作响,锁“哐啷”一下崩了,从里面弹了出来。我吓坏了,急忙将门抵住,可门上的铰链也坏了。窗玻璃“砰”地爆开,我被弹飞了……
从庭院爬上楼时,房间里弥漫着紫色的烟雾,电灯发出朦胧的光。我坐在被撞倒的门板上,陷入久久的沉思。
某夜晚归,正要推开房门时,有人从内侧抵住了门板。我使出全力推着,对方也大力抵抗着,门板眼看着就要坏了。我强行撬开门缝一瞧,里面却不见人影。桌上放着一本书。我疑惑地将它拿起,刚翻开书页,里面便腾起某种毛茸茸的东西,“呀呀呀呀”地戳着我的肩,将我推到了过道上……
回过神来,我已身处门外,看见许多亮闪闪的蓝色星光。
月亮走在深夜的巴黎近郊,身后突然有人强行掰过他的脸吻了一口。“啊”的一声过后,月亮在瓦斯灯下看见一个背影拐过对面的街角。月亮觉得就是那个人亲了自己,却不知道究竟是谁。他绞尽脑汁想了整整三天,仍旧没有头绪。最终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
深夜里下起了白色的雾,我从浓雾的眼皮底下穿行而过,走进小巷之后,眼前出现了一条宽阔的柏油道。两旁的橱窗里亮着电灯和瓦斯灯的光,宛若白昼。漂亮的衣帽闪闪发亮,却不见一丝人影。可我竟能听见商店玻璃门开关之时的吱吱作响和熙熙攘攘的闹市人群声。我路过一间敞亮的店铺,窥见里面楼梯处,有宛如热浪一般的东西匆忙地聚集在一起。我觉得有些瘆人,就拼命向别处逃去,以为只跑了两三百米,却在不知不觉间穿过了小巷。在一座似曾相识的黑色屋宇的空旷石阶上,我看见电灯正在发抖。
一个傍晚,月亮将自己放进口袋里走着。鞋带在坡道上松开了,月亮俯身去系时,自己从口袋里滚了出来,在骤雨打湿的柏油路上骨碌骨碌地滚向远处。月亮追了出去,但自己也在加速滚动,月亮最终与自己渐行渐远。就这样,月亮在正下方的青色雾霭中迷失了自己。
昨晚有人来到我的枕边,接连不断地说了些话。我完全没听明白他究竟在说什么,就没吭声,那人随即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回去了。如今想来,那似乎是昨天的月夜里从朦胧的牛奶色天空降下的月亮。
打开窗一看,外面还在下雨。我给手枪装上子弹,对准漆黑天空的正中心扣下扳机。一声惊叫之后,形如美国星条旗的天空立刻摇曳飘动起来。
一个接近拂晓时分的夜里,露台上传来人声,我从钥匙孔中窥去,看见两三个黑影正在运转一个不明机械装置——我想起报纸上的新闻,称最近有一伙人利用伦敦发明的某种秘密装置,在深夜月亮高挂之时,在别人家的露台上用月光酿酒。我把自动手枪架在钥匙孔上,咚咚咚咚咚地连射,随后听见破碎的玻璃撞在露台下的屋檐和地面上的声音。
我打开门,正要疾冲出去,就有风一样的东西涌进来将我吹倒。我回过神来,到露台上一看,一个人也没有。一只瓶子停在屋檐的边沿,我捡起来迎着光亮察看,里面装着水一般的东西。晃一晃瓶子,木塞就径自松脱了。“砰”的一声响彻静谧的夜晚,瓶口冒出大量蒸汽,眨眼之间就溶在了月光里……
我直直地盯着瓶子,直到里面空空如也,但整件事情已到此为止,再无后续了。只是月亮比平时略微多了一丝青光。
某个深夜,我出门去捕彗星。
我将摩托车停在马栗树
下,登上石阶后,左侧出现了一间黑色小屋。我用手电筒照去,上面用白字写着“HÔTEL DE LA COMÈTE”(彗星酒店)。
推门却不见丝毫动静,我便取出小刀,卸下门锁,闯进房里。就在这一刻,地板似乎掉了下去。我发现自己悬停在星光闪耀的空中……仔细一瞧,小屋的天花板已被穿破,而我正坐在地下室的镜面地板上。我一边疑惑着,一边站起身来,却立刻“砰”地被弹回到之前那棵马栗树下,手里还攥着些什么。那是一张纸片,我划亮火柴,上面用铅笔写着:
“Ne soyez pas en colerè!”(不要生气啊!)
某晚,露台上有白色物体落下。放入口中吃起来凉凉的,像钙片的味道。
那到底是什么呢?正在思考之际,我忽地被推到了大街上。此时,从我口中蹦出了如同星星一般的东西,拖着长尾巴消失在屋檐的另一头。
我从石板路上站起身时,黄色的窗户正在月光下大声嗤笑。
北星梦幻曲奏响时,管弦乐团中忽地扬起黄色的烟雾,随即扩散到整个会场。
门口的工作人员连忙将窗户都敞开,好让烟雾排出去。烟雾散尽时,乐团和听众皆已不知所终,只有瓦斯花灯
的耀眼光芒倾泻在偌大的会场之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会场里的人都消失了,我也无从打听。但众人一致认为,这件怪事或许是那晚挤得仿佛要从空中掉落的漫天繁星所致。
月升之时,眼前耸立着一座圆锥形黑塔。我在周围走了走,忽然听到“吧嗒”的声响,仿佛有东西落入了漆黑之中。于是我走进塔的内部。地上和墙上都点缀着奇异的几何图案,中央的圆桌上坐着一只黑猫。我正要去摸,就听见开关被打开的声音,然后塔开始骨碌骨碌地旋转。塔越转越小,我在红与黄的旋涡中沉浮,逐渐被推上圆锥的顶点,最后“砰”地被排出塔外。两三个空翻之后,我整个人就挂在了电线上。电线的金属丝断了,我落在碰巧经过的马车上。
打瞌睡的车夫没有察觉,就这样载着昏睡在稻草上的我,驶过青色月夜的路途,奔向遥远的乡村。
一个夜晚,我唱着《统治吧,不列颠尼亚!》
,将帽子抛向空中,帽子竟撞到了星星。一颗星星掉落下来,砖瓦上发出“哐当”的声响。我拾起落在那一带的白色物质,走到瓦斯灯旁。我打算把它做成一块奖牌,正要仔细瞧一瞧,它却“啪”的一下炸裂了。
我急忙向街对面的警察岗亭跑去。
“你是不是误捡了烟花啊?真正的星星应该还落在你说的那边。”
警察一边说着,一边赶往现场。他拿出手电筒,却什么都没找着。
“你也可能真是捡到那颗星星了。”警察说。
“有那么像烟花的星星吗?”
“我也说不好啊……”
“就算是烟花,”我继续说,“也不会那样闪闪发亮。”
警察和我站在那里陷入沉思,大约五分钟后——
“不管是星星还是烟花,”警察看着手表说道,“这都是一件怪事啊。”
于是,我与警察一同迈步走开。
起雾的深夜,我一边挥着短手杖一边散步,眼前忽地落下红色的星星。我跑去一看,那是一支点燃的雪茄。仔细瞧瞧,还是刚被人抽了一半的哈瓦那
。我将它衔在口中,呼地吹出火花来。火花宛如流星烟花一般,“砰”地飞走,然后撞上了对面的瓦斯灯。瓦斯灯灭了。
趁我惊呆之际,瓦斯灯冲了过来,将我撞倒在石板路上。我站起来,把瓦斯灯踢飞,而他又过来将我紧紧抓住,我们相互扭打在一起。终于,我将瓦斯灯压制住,用手枪的把手敲坏了他的点火口。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听见瓦斯灯在我头顶上发出“啊哈哈哈”的笑声。我用手枪朝上扣响扳机,有石头一般的物体掉落,还砸到了我的帽子边缘。可我已没有力气去一探那物体的究竟了。
一回到家,我便躺倒在床上。昏昏欲睡之时,我觉得口袋里有东西在动。突然听见“噗咻”一下,宛如挡板被穿破的声音,接着又有墙壁的碎屑扑簌扑簌地掉落下来。
我心里一惊,起床一看,天花板上破了个窟窿,连二楼的屋顶也被贯穿了。这必定是从我口袋里逃出来的那个东西干的,想到这里,我不禁对那非同寻常的势头感到毛骨悚然。那东西到底是星星呢,还是烟呢?思考出答案之前,我就犯起困来,意识也逐渐朦胧了。
昨夜,在大都会前跳下电车的那一瞬间,我把自己弄丢了。
我在电影海报前点燃香烟,跳上转过街角驶来的电车,看见窗外闪闪发亮的灯光和人群,坐在对面的女士身上飘来香水味。这些情景全都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里,可我跳下电车,回过神来,自己已经不见了。
午夜的街上,星星很美。见四下无人,我便从围墙上拿走了三颗星星。随后我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扭过头来,就看见月亮站在眼前。
“你刚才在干什么?”
月亮问。
我正要逃跑,月亮抓住了我的手臂,不由分说地把我拽到黑暗的小巷里狠揍了一顿。随后,他扔下些狠话就走远了。我朝他扔了砖头。“啊”的一声过后,我听见他倒在石板路上的声响。回到家中,我摸了摸口袋,里面的星星已碎成了粉末。一个叫A的人以这些粉末为原料,在第二天做出了三个面包。
某晚,星星的颜色变得十分奇怪。我早早关好家门去睡觉,却在午夜一点左右听见敲门声。
我默不作声,可眼看家门几乎要被敲坏,便握紧手枪,悄悄从二楼的窗户窥去。家门前蹲着一个黑色不明物体。我想仔细瞧瞧,就将身体探出窗外,忽然被人从后面“咚”地撞了一下,头朝下摔进灌木丛中。我费了老半天才爬出来,此时家里敞着窗户,还亮着灯。竖起耳朵,还能听见聚众吵嚷的声音,也不知那究竟是谁。我用手枪朝房里射去,窗户就“吧嗒吧嗒”地关上了,灯也熄灭了。黑暗的家中传来螺丝松动的剧烈声响,烟囱上“呼呼”地飘出无数颗星星。
A问——
你真的去过月亮上吗?
B答——
说什么呢,怎么可能去得成啊!
一个晚上,我走在无人的街上,突然脚下冒出棍棒一般的物体将我撞倒。之后,那物体就在对面的街角转弯不见了。我仔细凝视,发现下水道的盖子是开着的。刚才冒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正要窥向其中,就有人从后面把我推了下去。水声哗啦哗啦,我头顶上的盖子也被合上了。然后那人就回去了。
某个深夜,我倚靠在公园的长椅上,身后的小树丛中忽然传来人声。
“你迟到啦。”
“赶紧开始吧。”
伴随着“咔啦咔啦”的滑轮声响,东边的空中升起了红色的月亮。
“OK!”
此时,月亮停了下来。随后便传来齿轮不紧不慢地咬合转动的声音,月亮也开始缓缓动起来。我向小树丛飞奔过去,只见月亮的光芒洒落在白色的砂石路上,四周安静得只剩夜风轻抚冷杉树梢的声响。
月亮在霍夫曼斯塔尔
的夜景中升起,从中走出一个人来。那人在山丘上、池塘边和林荫道上游荡了一圈后,又走进了月亮之中。此时的月亮已在他的头顶上升高又落下,描绘出巨大的圆弧。我突然听见“咣当”的声响,这才发现,月亮上的人就是刚好散步归来、关上身后家门的自己。
某个夜晚,我正要喝热可可,热腾腾的巧克力色液体中忽地传来“咯咯咯”的笑声。我惊得将它扔出了窗外。
过了一会儿,我悄悄地把头探出窗外,在黑暗中看见一个白色的茶杯状物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呢?我下到院子里,正要动手查看一番。伴随着“嘿”的一声吆喝,我便被抛到了屋顶上。
一个晚上,我正在发呆沉思,一个半透明的长方形物体像摇曳的海带一样,摇摇晃晃地从电灯下方经过。大约五分钟之后,我才注意到这件事,吓得飞速逃出了房间。
所有东西都装进了玻璃箱中,四周安静无声。在这样的深夜里,我看见大量发条驱动的木马从远处的街灯下跑过。我追随其后,发现它们跑进了公园前的大帐篷里。
我从帐篷的缝隙中窥去,里面升起宛如瓦斯一般的物质,电石灯
的光太暗淡,再往上就看不大清楚了。我溜进去一看,里面堆着许多贴有好看传单的手提箱。我刚一走近,下方就跳出黑色的东西将我撞倒。帐篷里骤然拥挤起来,接连好几辆拖着小屋的马车从我上方穿行而过。
等我回过神来,眼前的一切都已无影无踪。青色的月光照耀在对面的酒店上,我坐在露水打湿的草地上,陷入久久的沉思。
月亮高升之时,来路不明的白色假面骑士队就会现身,他们在街上静静地行驶,又消失在轻微摇曳的月影之中。听说这件事的那晚,我在深夜一点左右看见远远的街角处,有一支白色的队伍嗖地拐弯远去。我立刻跨上摩托车追去。白色的队伍从公园里横穿而过,沿着高架桥上的轨道,向郊外奔去。我把摩托车的气门开到最大,房屋、树丛、信号灯和不知何物的影子在我脚下交织成奇妙的月夜模样,我则从其上飞驰而过。驶出金合欢的林荫路后,我终于把他们跟丢了。回程绕到广场,发现白色的骑士们聚集在那里。我没来得及刹车,就和他们撞上了!摩托车的前轮扎进了沙土地,然后整辆车都翻起跟斗来……
我从摩托车下爬起来,看见白色的队伍在远处的原野上一闪而过,驶进尽头的树丛里。露水打湿的草地上满是白色的卡片,上面空空如也。
某夜,三角屋顶上的猫亮起了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为何不亮呢?我歪头思索着。此刻,只听“呀——”的一声呼喝,我的身体便浮上了半空中。月光照耀的屋顶、树丛和白色的道路在我眼皮底下画出细细的直线,随后以惊人的速度旋转起来。忽地“扑通”一下,我被扔进烟囱,掉落在自己家中。
一个傍晚,人们为电灯没亮的事而抱怨着。
我骑着自行车前往电灯公司交涉。办公室里寂静无人,我跑上发电厂的石阶,打开门一看,那里也不见人影,只有发电机在黑暗中发出淡淡的光。在窗户的微弱光线之下,我看见室内充满了如同粉末一般的物质。我走进屋里,想一探究竟,却有看似鸟类的东西发出扑棱扑棱的声音从我头顶经过,向着黄昏的光低空飞去。我追上去用帽子一扣,它们就“吧嗒”掉落下来,“嘎啦嘎啦”地挣扎着打转。那是些上了弹簧发条的蛾子。这时,街上的灯突然都亮了起来。
半夜醒来,房里的电灯灭了,走廊上的还亮着。估计是谁的恶作剧吧。我去电灯开关附近瞧了瞧,没见异常便转身返回。这下走廊竟成了一片黑暗,不知什么东西发出“嗒嗒嗒嗒”的声响。我回到房间点燃蜡烛,准备去查探一番,头上又有什么东西朝着窗外轻轻飞过。我一不留神,手中的蜡烛就跌落了,此时镀锌板屋顶上传来逃跑的脚步声。我用手枪向上射去,一时烟雾腾起,随后又纷纷扬扬地散落下来。漂亮!我欢呼着跑下楼,用手电筒照去,砖石的人行道上落着一只纸板做的黑猫。
某晚,我发现砖墙上附着一个东西,看着像鸟。原来是一只黑色马口铁质地的蝙蝠。我本想将它击落,它却扑棱扑棱地飞走了。我追随其后,看见它从街角屋子的三楼窗户飞了进去。我便架起梯子爬上去,正要朝屋里窥视,眼前“呼啦”地垂下黑色的幕布。幕布的正中央贴着一张卡片,将它撕下后,就露出了一个圆孔。伸头凑近,竟有棍状物从中冒出,将梯子撞倒。我连同梯子在三楼与街道之间画出四分之一的圆弧轨迹,然后仰头摔在了地上。
一个晚上,我散步归来,满心只顾着思考在街角见到的某个神奇的景象。猛然看向墙壁,发现上面粘着些什么。凑近去看,却被人从身后“咚”地撞了一下。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身处墙外。月亮从对面的石瓦屋顶升了上来,我才意识到自己原本正要出门散步。
也不知是谁在何时发起的,短短两三个月之内,他们就已经成了一个颇具规模的俱乐部。后来他们又在两三个月之内匆匆解散,倒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
我调查了一番,发现那一时期正巧有一颗黑色的彗星途经地球附近。俱乐部成立于彗星接近地球之时,又解散于彗星远去之时,人们因此将他们称为“THE BLACK COMET CLUB”(黑色彗星俱乐部)。
某夜与朋友散步时,我说了月亮的坏话。见朋友没吭声,我便问他:
“你不这么觉得吗?”
说着,我侧过头去看,身旁的人竟是月亮。我拔腿就跑,月亮追了上来。他在转角处将我推倒在地,然后从我上方滚过。我躺在柏油路上,被轧成了薄板。
关于这深夜之事,凯涅博士
很快就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总之那月亮一定是三角形的,因为他滚过去以后留下了这样的痕迹。”
博士依次向人们展示着锐角在柏油路上留下的孔,如此说道。
“由于这个三角形旋转时速度极快,所以看起来像是圆的。”
他一边向人们解释着,一边将倒在人行道上的我拉起来。而我则是用硬纸板剪成的纸片人。
“你觉得那些月亮和星星什么的是真实存在的吗?”
某个夜里,有人这样问我。
“嗯,是呀!”
我点头道。
“可惜你被骗啦。那天空其实是一张黑色的纸板,只是贴上了做成月亮和星形的马口铁而已。”
“那月亮和星星是怎么动起来的?”
我回问道。
“你说的这个啊,用机关装置呗。”
那人说着便咯咯地笑起来。等我回过神来,眼前已没了人影。我正觉得奇怪,抬头一看,他已爬上绳梯的顶端,哧溜地消失在星空中。
某个黄昏,我走在柏油路上自言自语道:
“一个人也没有,真奇怪啊。”
“那才有意思呀!”
听见这句话后,我就被撞倒了。
瓦斯灯下有黑影走过。我正要仔细看看,那影子却已拐弯远去。
某个晚上,我从十字路口横穿而过,月亮冷不丁地拿手枪抵住我的侧腹。
我举起双手,月亮从我口袋底部掏出一枚金币,随后便离开了。傍晚之时,那金币还牢牢地贴在百货公司的高塔之上,我费了老大的工夫,才终于将它取下来。当然,落日时分紧贴在高塔之上的金币,正是月亮。
某天夜里,我正在睡觉,有东西“咻”地冲破天花板飞了进来。
扭开电灯的开关一看,房间里弥漫着黄色的烟雾,地板上落着一枚小小的黄铜炮弹。我将它拾起,拆下盖子,里面塞着一卷折成三折的铜版纸,上面写着:
Dear Sir!
(亲爱的先生!)
I'm alighting for the top of a mountain with a scarlet cap on my head.
(我即将降落在一座山的顶部,戴着一顶猩红色的帽子。)
Yours ever
(您永远的朋友)
A man in the Milky Way
(一个来自银河的人)
我立刻披上斗篷,去到山上。我在山顶上到处寻找,却没看到戴着红帽子的人,也不见有绳梯从天上放下的迹象。岩石尖上的云母在星光的照耀下闪烁,我一边凝神望着,一边等待了许久。而后,我发现远方海的尽头在月出之前泛着红色,便失望地下山去了。
黄色的月亮升上冷杉的树梢,接连不断地有汽车和马车在草坪之间绕行而来,随后停在装饰着花朵的大门口。
白热瓦斯灯
将大厅照得亮亮堂堂,佩戴金色饰绳的男侍忙碌地进出其中。系着白色丝带的奢华鞋履和闪闪发亮的漆皮鞋,在镜子一般的油毡
地板上走动着。
不久便听银铃响起,棕榈树影中出现了年轻的公爵与宛如人偶的新娘。
身着黑衣的人宣读了《圣经》中的经文。
年轻的公爵握住新娘的手。
“嘣”的一声过后,新娘消失了。
地上落着一只干瘪的橡胶气球。
星星与月牙被细线悬挂在空中的夜晚,我走在细长的小道上,两旁杨树成列耸立。路的尽头是一栋正方形的房屋,据说那个与我极像的人就住在里面。
走近之后发现,那房屋与我家一模一样,我疑心重重地推开房门,径自登上了二楼。那里有一个凭靠在椅子上的背影正在读书。
“Bonsoir!”(晚上好)听到我的大声问候,那个人惊讶地站起来看向我。那正是我自己。
某夜,我在一点钟左右醒来,就怎么也睡不着了。我望着天花板和墙壁,突然想起前些天买的童话书还放在二楼。我打开门,想去将书取来,一个半透明的黑色三角形“嗖”地进了房间。我吓了一跳,刚冲到走廊上,就给房门上了锁。随后我去到院子里,悄悄地从外面将窗户打开。我向里窥视,却不见人影。翻窗进屋后,空气中只残留着一种气味极重的雪茄的淡薄香气。
某天夜里,一个在纽约住了二十年的青年在高楼上拍摄了火星的照片,并因此被罚款。
我见过那照片的底片,但上面没有一丁点儿像星星的东西。尽管如此,他还是支付了二点五美元的罚金。这究竟是遵循了合众国
的哪条法律?青年又为何一定要拍这样的照片?这两者我都想不明白。
月色清凉的深夜,白色的林荫道上驶来一辆轿车,停在空荡无人的酒店门口。车中走出多位身着无尾礼服
的绅士,他们随后便进入了酒店。一辆车竟能容下这么多人,真是叫人惊讶。我吃惊地从门口窥去,靠里的蛇纹石
台阶被电灯照得亮堂堂的,接连不断地有黑影在上面来来去去。竖起耳朵,还能听见人们在好似玛祖卡
的音乐伴奏下跳舞的动静,裙裾摩擦声中混杂着沙沙作响的嘶哑笑声……
次日早晨,这一情景经某人之口传开以后,就有大批人群聚集在酒店前,宛若黑压压的山头。他们交头谈论着那些在这栋长期无人使用的建筑中出入的深夜人影,随后得出了这样的说法:那或许是整夜都以澄澈清凉的光芒照耀万物的月亮请来的客人吧。
一个晚上,我唱着歌走在路上,突然掉进井里。
我叫喊着“HELP!HELP!”(救命!救命!),随后便有人为我放下绳梯。我单手提着没喝完的白兰地酒瓶,从瓶口爬了出来。
月光泛青的夜晚,我走在唐人街的路上,发现凹陷的砖面上落着一只绿色的蛋。
刚放入口中,蛋就“咔嚓”碎了,还冒出黄色的烟雾来。
我又走了一会儿,感觉肚子深处有东西在咕噜咕噜地往上涌。
张嘴要吐,口中竟飞出一只奇怪的小鸟。
那鸟儿越长越大,最终将整个街区都占满了。
突然刮起的旋风将我吹倒在人行道上,鸟儿就这样飞上了天。
蓝色的月光在街上流淌的夜里,夏洛克·福尔摩斯身边跑来一位绅士。
“我想请您将它打开。”
那是一个牢固的黑色小箱子,上面还附着宝石制成的诡谲的藤蔓图案。福尔摩斯拿出一串钥匙,依次插入箱子的锁孔,却没能试出合适的钥匙。福尔摩斯又拿出一串钥匙,这回也依旧失败了。至于后来他是拿出了第三串钥匙,还是用了其他工具,我就不大清楚了。反正到了夜里一点半,箱子就已经开了。
“哎,怎么是个空箱子?”
夏洛克·福尔摩斯说道。
“您说得对,这里面确实什么都没装。”
绅士答道。
十一点的钟声响起,正在读童话书的男人仿佛想起些什么,起身开了窗。看见蓝色的光从窗外倾泻进来,他便探出半个身子大喊道:
“喂——我们开始吧!”
话音刚落,旁边的窗户传来答复:
“OK!”
蓝色的露台好似蓝色电灯照射的舞台,不久之后那里便摆上了圆桌。桌旁站着两个身影,他们各自举起一只手来,随后手中发出“咔嗒”的声响。
“A votre santé!”(身体健康!)
两人的玻璃杯里不知何时充满了水一般的物质,其中一人提议要将其一饮而尽。
“逐渐好喝起来了嘛。”
另一人答道:
“是啊,毕竟是十三夜
啊。”
昨夜,我在梦里看见红色的扫帚星掠过烟囱和屋顶,被晾台上的竿子钩住,掉了下来。今早醒来,我便前去寻找,可落在那里的只有一支红色的复写铅笔
。
听说街角的酒吧有土星光顾,我前去打探了一番,结果就是个普通人。据说那人之所以变成了土星,是因为他总夸大其词地给自己的话加上光环
。“给这件事情加上光环,吹嘘有土星来喝酒的人才是土星吧!”我话音一落,便有人反驳道:“给这种无聊事加上光环,还自以为是玩弄文字的高手,像你这样的人才是土星哪!”
我听说了这样的传闻。
某晚,A走在公园里,看见马栗树顶上垂下一个圆圆的东西,像是某种蛋。放入口中,那东西就“沙沙”地碎了,还像碳酸饮料那样释放出气体来。过了一阵,A感到胸口闷堵,一张开嘴,便有宛如橡胶气球一般的白色物质飘出,轻盈地升上空中。泛青的月光之下,一脸懵相的A踏着小路归去。至于A当时吃下的究竟是蛋还是橡胶气球,如今仍没有答案。不过,A有一位博闻强识的男性友人是这么认为的:马栗树顶上垂下的东西若是蛋,则圆得过于标致;若是气球,则质地过于坚硬。而且他明明是在星光下见到的那东西,回家时却发现变成了月夜,那么他吃下的或许就是月亮吧。
传闻到这里就结束了。那A究竟吃下了什么呢?是蛋还是气球,又或是月亮?我摸不着一点头绪。说到底,这究竟是何时何地发生的事,A是谁,那位友人又是谁……我对这些细节毫不知晓,连自己是从谁那里听来的也都记不大清了。反正不管这样的事件是否存在,只要月亮每晚照常升起,就无须为这些问题大伤脑筋……
“一天夜里,我和两位朋友并肩走着,忽然发现头顶的月亮是三角形的。然后我们自己也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三角形,和月亮重合在一起。”
我对少年说了这样的话,随后又说道:“你若觉得这是假话,我们就求证一下吧。”
于是,我从桌子的抽屉里取出两只球来。
“看,这一只球就是普通的球,这一只则是月亮变来的。我之所以这么说……”
我让那只普通的球在桌上滚动起来。
“你看它一点变化也没有——我们让这一只也滚动起来……”
我让另一只球也滚动起来,随后桌面上便出现了一列极为细小的伤痕。
“这就是三角形的角碰到的地方,因为月亮是一种神奇的三角形物体啊。你明白了吗?”
第二天,少年在学校里频频陷入沉思,被老师点名时,也回答得前言不搭后语。放学后,老师将他留下问话:
“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那天傍晚,少年与物理老师一同来找我,让我把昨晚的话重新说一遍。我又做了一次说明,可他们似乎依旧不解,我便拿出三角形的陀螺,让它在桌上嗡嗡地旋转起来。老师一脸惊讶地沉默着。听少年说,物理老师自那之后就变得寡言起来,每天都在画着几何的图形,解着复杂的算式,随后陷入深深的思考,到了夜里,还会一直盯着月亮看。又过了许多个夜晚,月亮逐渐变得更像三角形了。
这件事是我在一天夜里与两位朋友见面,从其中一人那里听来的。
听完此事,另一位朋友皱起眉头说:
“瞧你说的,可月亮不是圆的吗?!”
为我们讲述此事的朋友却说:
“所以我才把这件事说给你们听呀。”
后来,两位朋友在夜深时分离去,我发现照亮石瓦屋顶的是三角形的月亮。正因如此,这件事就显得越发不可思议了。
某个夜里,无赖汉们聚集在街角的酒吧里。室内充满了埃及卷烟的浓烈烟雾,电灯都因此泛起紫光来。
酒宴正酣,人群之中混进了一个星星幻化而成的冒牌货。一个男人悄悄将此事告诉旁人之后,人们便接二连三地窃窃私语起来,刚才还在相互碰杯的热闹酒席顿时冷了场。无赖汉们打算把星星给揪出来,纷纷抱着手臂相互质问。
“是他!”
突然有人大叫。大家将目光投向他,那个大叫的男人正指着一个角落里的人。
“他有那种蓝色的香烟,星星肯定就是他!”
被指认的男人被一大群人狠揍一顿,然后被赶了出去。众人闹哄哄地回到原来的座位,却仍然心存疑虑。
“刚才好像弄错人了。”
有人这样说道。
“指认他的人才可疑!”
于是,那个难得直率的指认者也被赶了出去。
“不对,星星还在我们当中。”
这一回,人们找出了那个最初将此事告知旁人的人,将他赶了出去。无赖汉原本有二十多个,这下越变越少,最后剩下的两个人互相猜忌着“你是星星”“我不是”,竟动手打了起来。
一个人将另一个人踢出店外,随后摇摇晃晃地归去。此时午夜已过,酒吧里的椅子桌子全都毁得一塌糊涂。
然而第二天早晨一看,酒吧里竟不见一丝喧哗打闹的痕迹。这么说来,那一夜确实没有发生过那样的事件。这只不过是心血来潮的酒吧老板一时妄想,误以为此事真实存在过。
“昨天深夜,我走在街上,一个闪着蓝光的东西拖着尾巴从对面跑过来。我仔细一看,那可是扫帚星啊!谁知那扫帚星居然给了我一根烟,一根烟哦——然后我划了火柴,但那烟怎么也点不燃。我又仔细瞧了瞧,那烟其实是一根粉笔。我觉得自己被骗了,扭头一看,刚好扫帚星也在街角看着我,我还在回头的那一瞬间,瞥见那家伙慌忙躲进了倒在地上的啤酒瓶里。我立马来了兴致,悄悄走近之后,使劲塞上瓶塞,然后把酒瓶带回了家——就是这个酒瓶,里面装着扫帚星哪!”
那人说罢,便将啤酒瓶递了过来。我看了看酒瓶,又看了看那人的脸,沉默了一阵说道:
“真的?”
“当然是真的!这里面可是真正的扫帚星啊!”
那人晃了晃酒瓶。
“但这看着像啤酒啊。”
我透过瓶身边看边说。在我看来,那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啤酒瓶里装着再普通不过的啤酒而已。那人却继续说道:
“所以我才说它有意思啊!普通的啤酒瓶里装着白捡来的扫帚星,这可真是……这可不棒极了吗!”
“那你能让我看一眼吗?”
“OK!”
那人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一根螺丝钉,用指尖捏着,“吱吱”地拧进瓶塞中。
“砰!”的一声,瓶塞松脱了。那人拿着酒瓶向杯中倾倒,仿佛接下来就要开始劝酒似的。怎么回事啊?我笑着将目光从液体上膨胀的气泡挪开,看向那人的脸。
等了半天也不见他说话,我觉得有些尴尬。见那人拿起杯子喝了起来,我终于拿定主意开口问道:
“扫帚星呢?”
听罢,那人仿佛生起气来。
“这不就是扫帚星吗?”
说完,他便笑眯眯地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惊讶之余,我随即开始思考。他说啤酒就是扫帚星,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想不明白。其间他喝了一杯又一杯,可每一杯都只是普通的啤酒,扫帚星连影子都没出现。我要不要再问一遍呢?要是问了,会不会被他数落怒骂呢?正当我犹豫不决之时,那人终于将瓶里的酒喝了个精光,只剩一个空空的啤酒瓶。
“月亮是三角形的。”某位青年如此说。一位少年向他询问:
“这有什么依据呢?”“像这样从烟圈中看过去,就会发现月亮确实是三角形的。”青年回答后,拿起指尖夹着的香烟猛吸了一阵,迅速地吐出烟圈来。正巧有青色的月光淌入房间,也没有其他人会妨碍他们二人。青年扭了扭桌上台灯的开关,几个白色烟圈轻盈地飘出口中,随后在青色光芒的照射下逐渐消失,仿佛被吸收了一般。其间,青年一直在烟圈里看着月亮,烟圈消失后,就吐出新的烟圈继续窥视。于是月亮越看越像三角形了。青年还有这样的逻辑:无论月亮像不像三角形,在关掉电灯的房间里对着青色的月光吐烟圈,这与月亮是三角形之事完全没有分别。至于那位少年是否相信这一理论与实情,我就不得而知了。毕竟我并不是那位青年——总之青年连续吸了五六根香烟,吐出许多烟圈让少年从中窥视,却皆以失败告终。话虽如此,少年自第二天起,就开始往口袋里塞入小纸盒,去没人的地方练习吐烟圈。三个月后,进入月夜晴好的季节之时,少年已经成了手持银质烟盒的烟鬼。青年到这时才知晓此事,我则是后来听他转述的。不过,此时的少年一定已能吐出完整的烟圈来了。那他是否从中看过月亮呢?他看到的月亮是三角形的吗?关于这些我一概未闻,也无须打听。对于那位青年和我而言,“他为何开始吸烟”才是问题的关键,因为我们生来就是只对这种事情感兴趣的人。
A在竹竿顶端安了一个金属环。
我问他要做什么,他说要去捞弯月。
我笑了起来,他却说:“你不惊讶吗?这竿子能钩起弯月啊!”
“哎呀,捞到了捞到了!”A说着,伸手去摘那弯月,随即便松手喊烫,将月亮丢落在地板上。“抱歉抱歉,帮我把那个杯子取过来吧。”我将杯子递给他,他往杯中倒了些气泡水。
我问他打算怎么办,他说要将月亮放进杯子。我说这样会把月亮弄死,他却满不在乎地用铅笔夹起弯月扔进杯中。
“扑通”一声后,奇怪的紫色烟雾从杯中腾起,然后钻入A的鼻孔中。“这家伙——阿嚏!”我也跟着打了个喷嚏,随后我们就没了意识。
我们醒过来时,时钟已经转过了十二点。更令人惊讶的是,弯月仍在窗外摇曳。
A对比着时钟的指针和弯月频频摇头,忽然注意到桌上的杯子,立刻变了脸色。杯中已经什么也没有了,只剩略微泛黄的气泡水。A将杯子拿到电灯下端详了一番,随即将其送到嘴边。
“住手!可能有毒啊!”我提醒他,他却吐出一句“管他的”,便咕噜咕噜地将剩余的气泡水喝了个精光。然后,A就变成了那副样子。
但那之后,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就去找S说了这件事。
S在桌前边听边附和,最后却说这不可能。
我说那是我亲眼见到的,S充满怀疑地轻哼了一声,然后问我那夜月光是否朗照。
“那是个美妙的月夜,到处都是苍蓝的月光。”
听我如此回答,S口吐雪茄的烟圈笑道:
“那可真是MOONSHINE(胡诌的月光)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嗨,直至今日我都没弄明白,所以才想着讲给你听听。
那么,GOOD NIGHT!晚安!你今晚的梦定会与以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