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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体与细节

开宗明义

在特定场景中,细节的意义可以超越整体感,起到提亮与显化的作用。一种意象、一个动作、一种表情、一个隐喻,都能成为设计文本的记忆点。

文学导引

探春素喜阔朗,这三间屋子并不曾隔断。当地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那一边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的白菊。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米襄阳《烟雨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乃是颜鲁公墨迹,其词云:

烟霞闲骨格 泉石野生涯

案上设着大鼎。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大观窑的大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大佛手。右边洋漆架上悬着一个白玉比目磬,旁边挂着小锤。那板儿略熟了些,便要摘那锤子要击,丫鬟们忙拦住他。他又要那佛手吃,探春拣了一个与他说:“玩罢,吃不得的。”东边便设着卧榻,拔步床上悬着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的纱帐。板儿又跑过来看,说“这是蝈蝈,这是蚂蚱”。

——《红楼梦》第四十回
史太君两宴大观园 金鸳鸯三宣牙牌令

阐述

这是《红楼梦》里很有趣味的一个段落。贾母带着刘姥姥和众人在大观园中四处游玩,来到了探春的居所。探春,在金陵十二钗中,精明不让王熙凤,圆滑不输薛宝钗,颇有个性。但她因为庶出的身份,一直心有芥蒂,很在意他人的评判与眼光,凡事将“规矩”放在首位。故而,我们可以看到她的居所整体格局偏重大气开阔,刻意强调了世家风范,书香气质,这种布置从侧面反映出了探春对当时贵族阶层主流审美的迎合。但是,作为一个聪明灵秀的小女孩,探春仍然有着几分天真与对自由的向往。作者刻意描写了她的帐子,“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的纱帐”,作为床上悬挂起来的帷幄,床帐除了有遮蔽飞虫、保护隐私的实际作用之外,作为一种与人非常接近的陈设,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主人生活态度的外化。所以,中国文学作品中常常有关于帐子的描绘:盛唐王维《洛阳女儿行》有“罗帏送上七香车,宝扇迎归九华帐” ,北宋张先有“娇香堆宝帐。月到梨花上”(《菩萨蛮》) ,都以帐子营造了一种旖旎梦幻的意境。探春的这顶帐子,活泼、充满野趣,与屋中堂皇的陈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展现出小儿女灵动、不受拘束的性子。这顶特别的帐子吸引了来自乡野的板儿的注意,让他瞬间活跃起来,这也构成了对探春个性的映衬。因为“帐子”这个细节,我们更完整地认知了人物个性。这不能不说是作者精妙描绘之所在。

通过上面的文本,我们或许也能获得另外一种设计理念:局部即整体。我们可以这样理解,在设计中,“整体”意味着一种氛围,这源于设计师凭借五感体验和设计经验营造的“场”,受众凭借自己的体验、经历去识别这种“场”的特征与气息。设计师会认为,整体性的意义高于局部,因为在整体性里有设计要素之间的关联,有协调感。这当然有非常正确的一面,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局部”代表着耀眼的细节、识别度以及引发共鸣的触点,可以将设计师的内在情感和独特思想以“轻”“小”“灵”“快”的方式呈现出来,让创意具象化,增强设计的感染力和受众穿透力。著名建筑师黑川纪章说:建筑细部就是建筑的一个局部,从远处看,从整体上看这个局部,它们并没有很强的个性,然而,当人们逐渐贴近它们,观察它们,就会发现一个全新的世界,这样的局部就是细部。其实,不局限于建筑,局部设计往往更能凸显设计师的风格特征,理解他对设计语言的独特把握。

当然,强调局部,不是否认整体中包含的均衡性与逻辑性,而是将设计中所需关注的用户体验,如便利性、舒适感、感染力、愉悦感,放到一个更重要的位置;注重构建可以让设计师和用户形成共同认知与情感的通道,以点带面,统摄全案。艺术理论家阿比·瓦尔堡说,在研究艺术史的时候,上帝就隐藏在细节里。做设计,何尝不是如此呢?

经典回望:发现细节的力量
江南春

[唐]杜牧

千里莺啼绿映红,

水村山郭酒旗风。

南朝四百八十寺,

多少楼台烟雨中。

阐述

文字里的江南,温暖而柔婉,清丽且性灵,诗意更唯美:莺啼燕唱,杨柳堆烟,二十四桥畔,芍药花开;西子湖霎儿晴,霎儿雨,鱼跃鸢飞;斟一杯茶,携一壶酒,三两诗侣,徜徉花间松下,浅唱低吟。远处,或许有笙箫,或许是菱歌,应和吴侬软语。断桥驿边,执手相看,嘤嘤喁喁,自此千帆望尽,深宵独立。这样的江南,是你我都熟悉的吧?

文字里的江南,激越而飞扬,刚健且俊朗,理性更汇通:骤雨楼头,远寺荒斋,一叶扁舟,渡尽劫波;京口瓜州,两岸青山相对出,冷对无边落木。鼓一张琴,对一枰棋,数位宾朋,流连茂林修竹,作风雷吼。近旁,或许慷慨悲歌,或许仰天长啸,挟裹天风海雨。桃花扇底,梦醒红楼,嘈嘈切切,无言独上孤峰,月明星稀。这样的江南,你我几度午夜梦回?

当文字流成河,映像江南的梦与魂,我们缓慢回望,在幽径深巷里,熙攘背影中,每个人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江南,但这个“江南”一定是场景浑融、细节清晰的。

晚唐诗人杜牧就有这样一个丰盈且立体的江南。他的作品多是从大处着眼,细处落墨,一系列作品绘就其心中的“江南百景图”。作为一个生在唐晚似欲中兴实则无望的时代的诗人,他渴望力挽狂澜,济世安民,然而梦想与现实的落差让他感到无所适从,因而作幕江南期间行为放纵,留情处处:“落魄江南载酒行,楚腰肠断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遣怀》) 是他那个阶段生活状态的真实写照。因为生活轨迹丰富,在他笔下,江南的风情展现得全面、细致:“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寄扬州韩绰判官》) 描摹了月下美人箫的扬州风流;“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赠别》) ,此句一出,几乎成为对江南女子最美好的礼赞。

而前引中的“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则于写景中寄托了对江南这片土地上六朝金粉的历史的思索与追忆。在诗中,杜牧恰如其分地展现了江南春日的全景:在绚烂明媚的光影里,温暖的诗性在大地上延展。然而,最为打动人心的其实是在这样一个大背景之上,作者描绘的一个局部景象:烟雨古寺。烟雨,仿佛为天地蒙上了一层细密柔和的面纱;古寺,恰如一个见证者,遍看这片土地上曾经的悲欢离合,风云际会,姹紫嫣红,让“江南”二字变得厚重,充满质感,让读者得以用自己的阅读经验以及历史印象去实现“完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正是这个“局部”丰盈了江南意象,粘连起历史与当下,让读者的感知有了一个明确的寄托载体。

【名称】菊花文禽图

【年代】明

【作者】沈周

【馆藏】日本大阪市立美术馆

此画为沈周晚年所作,画面右侧一根竹竿撑持着菊花,四五朵菊花或正或侧,浓墨点染正叶,淡墨渲染叶背,墨彩焕然,不施颜色,却有五色斑斓之感。左侧是一只昂首向天的公鸡,神情专注,似乎看着半空中翩翩起舞的彩蝶。公鸡羽翼未丰,眼神中透露出天真,双爪立定,颇具气势。整幅画用墨较淡,但用了极浓的漆墨点鸡的眼睛,使其神完气足。画上有沈周的题句:“文禽借五色,故伫菊花前。何似舜衣上,云龙同焕然。八十三翁写与初斋,玩其文采也。正德乙巳,沈周。”他用这幅画祝福朋友文采斐然,早日功名有成,所以对公鸡的刻画特别细腻传神,充满了少年感。

跟着案例说设计

澳大利亚伍伦贡中心(Wollongong Central Development)的外墙采用错综复杂的混凝土立面造型,在白天有一种自然朴素之美。当夜色降临,嵌入墙上的伊拉瓦拉火焰树的抽象图案被灯光照亮,星星点点的花朵让整个建筑充满了诗意的幻想。

获得2023年日本Good Design奖的八千代市“52间廊台”的设计用途是日间服务中心,是孩子和老年人的便利设施、旅馆、咖啡店。设计师希望借此解决社区居民的不安和孤独等社会问题。建筑中的每个细节都是山崎健太郎精心设计的。例如,在咖啡厅和露台之间,放置了一张舒适的日间床,并精心挑选尺寸、装潢和材质,使得人们可以在小角落里放松身心,享受独特的“ikata”体验——即使一个人,也能与他人共享时光。老年人在“52间廊台”得到充分照料的同时也能帮忙照看孩子。此处能更直观地了解老年人的日常生活。那些由于父母工作而无法待在家中的孩子,可以在此享受快乐时光,学习承担一些小小的职责,如浇花等。

思维拓展

如果,把你从文本和案例中获得的感悟转化为一组感性的词语,你将怎样描述心中的江南?最能代表你心中的江南的局部细节是什么?尝试将它们描述出来,抽取其中的词语,用文生图模型生成你心里的“江南百景图”吧。

参考提示词组合规则如下。

描述主体:城市、小镇、乡村……

描述特点:繁华的、空旷的、热闹的……

描述建置:村舍、大厦、小桥、茶馆……

描述风格:柔和的、明艳的、壮阔的……

描述配色:粉白+灰色、湖绿+粉红……

呈现的效果:水粉、油画、国风……

渲染方式:Autodesk 3ds Max、Cinema 4D

整体氛围:宁静的、温和的、紧张的……

效果:超现实的、古典的、赛博的…… Dq0rUS8/OF2Sw8jeifntkQ7ewzwmIUWQmQOWIQNtV2Us98tTDOZGYNK3ILWpebj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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