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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
《画说》(《宝颜堂订正〈画说〉》
——台湾图书馆《石秀斋集》本)

1.赵大年画平远,绝似右丞,秀润天成,真宋之士大夫画。此一派又传之为倪云林,云林工致不敌,而着色苍古胜矣!今作平远及扇头小景,一以此二人为宗,使人玩之不穷,味外有味可也。

2.画家之妙,全在烟云变灭中。米虎儿谓:“王维画见之最多,皆如刻画,不足学也!惟以云山为墨戏。”此语虽似过正,然山水中,当着意生云,不可用拘染,当以墨渍出,令如气蒸,冉冉欲坠,乃可称生动之韵。

3.昔人评大年画,谓“得胸中千卷书更奇古”;又大年以宋宗室不得远游,每朝陵回,得写胸中丘壑。不行万里路,不读万卷书,欲作画祖其可得乎?此在吾曹勉之,无望于庸史矣!

4.山之轮廓先定,然后皴之,今人从碎处积为大山,此最是病!古人运大轴,只三、四大分合,所以成章;虽其中有细碎处甚多,要之取势为主!吾有元人论米高二家山书,正先得吾意。

5.画树之窍,只在多曲。虽一枝一节,无有可直者,其向背俯仰,全于曲中取之。或曰:然则诸家不有直树乎?曰:树虽直而生枝发节处,必不多直也。董北苑树作劲挺之状,特曲处简耳!李营丘则千屈万曲,无复直笔矣!

6.枯树最不可少,时于茂林中间见乃奇古。茂林惟桧柏杨柳椿槐要郁森,其妙处在树头与四面参差,一出一入,一肥一瘦处。古人以木炭画圈,随圈而点点入之,正为此也。

明 万历刻本《宝颜堂订正〈画说〉》香港中文大学图书馆藏

7.柳,宋人多写垂柳,又有点叶柳。垂柳不难画,只要分枝头得势耳!点叶柳之妙,在树头圆铺处,只以汁绿渍出,又要森萧,有迎风摇飏之意。其枝须半明半暗。又春二月柳未垂条,秋九月柳已衰飒,不可混;设色亦须体此意也。

8.画树木各有分别,如画《潇湘图》,意在荒远灭没,即不当作大树及近景丛木;如园亭景,可作杨柳梧竹及古桧青松。若以园亭树木移之山居,便不称矣!若重山复嶂,树木又别当直枝直干,多用攒点,彼此相籍,望之模糊郁葱,似入林有猿啼虎嗥者乃称!至如春夏秋冬,风睛雨雪,又不在言也。

9.画家以古为师,已自上乘,进此当以天地为师!每朝起,看云气变幻,绝近画中山。山行时见奇树,须四面取之。树有左看不入画而右看入画者,前后亦尔,看得熟,自然传神。传神者,必以形;形与心手相凑而相忘,神之所托也!

树岂有不入画者?特画史收之生绢中,茂密而不繁,峭秀而不寒,即是一家眷属耳!

10.画之道,所谓以宇宙在乎手者,眼前无非生机,故其人往往多寿。至如刻画细碎,为造物役者,乃能损寿,盖无生机也。黄子久、沈石用、文徵仲皆大耋,仇英知命,赵吴兴止六十余。仇与赵虽品格不同,皆习者之流,非以画为寄,以画为乐者也。寄乐于画,自黄公望始开此门庭耳。

11.禅家有南北二宗,唐时始分;画之南北二宗,亦唐时分也,但其人非南北耳。北宗则李思训父子着色山,流传而为宋之赵幹、赵伯驹、伯骕,以至马、夏辈。南宗则王摩诘始用渲淡,一变勾斫之法,其传为张璪、荆关、郭忠恕、董巨、米家父子,以至元之四大家;亦如六祖之后,马驹、云门、临济儿孙之盛,而北宗微矣!要之,摩诘所谓云峰石迹,迥出天机,笔意纵横,参乎造化者!东坡赞吴道子王维画壁亦云:吾于维也无间然,知言哉!

12.古人云:有笔有墨。笔墨二字,人多不晓,画岂无笔墨哉?但有轮廓而无皴法,即谓之无笔;有皴法而无轻重向背明晦,即谓之无墨,古人云:石分三面。此语是笔亦是墨,可参之!

13.余尝谓右军父子之书,至齐梁而风流顿尽,自唐初虞、褚辈,一变其法,乃不合而合,右军父子,殆如复生!此言大不易会,盖临摹最易,神会难传故也。巨然学北苑、元章学北苑、黄子久学北苑、倪迂学北苑,学一北苑耳,而各各不相似,使俗人为之,一与临本同,若之何能传世也!

14.董北苑画树,多有不作小树者,如《秋山行旅》是也;又有作小树,但只远望之似树,其实凭点缀以成形者,余谓此即是米氏落茄之源委。盖小树最要淋漓约略,简于枝柯,而繁于形影,欲如文君之眉,与黛色相参合,则是高手也。

15.赵大年平远,写湖天淼茫之景极不俗,然不奈多皴,虽云学维,而维画正有细皴者,乃于重山叠嶂有之,赵未能尽其法也!

16.张伯雨题倪迂画云:无画史纵横习气,予家有此帧。又其自题《狮子林图》云:予此画真得荆、关遗意,非王蒙辈所能梦见也。其高自标置如此。又顾汉(谨之误)中题迂画云:初以董源为宗,及乎晚年,画益精诣,而书法漫矣!盖迂书绝工致,晚年乃失之而聚精于画,一变古法,以天真幽淡为宗,要亦所谓渐老渐熟者,若不从董北苑筑基,不容易到耳!纵横习气,即黄子久未断,幽淡两言,则赵吴兴犹逊迂翁,其胸次自别也。

17.画平远师赵大年,重山叠嶂师江贯道,皴法用董源麻皮皴及《潇湘图》点子皴,树用北苑、子昂二家法,石用大李将军《秋江待渡图》及郭忠恕《雪景》,李成画法有小帧水墨及着色青绿,俱宜宗之,集其大成,自出机轴,再四五年,文、沈二君不能独步吾吴矣!

注释

[1] 胡适在《评论近人考据老子年代的方法》(《胡适文存》第四集)中曾说:“这个方法(指用思想线索一法作为考据的方法)是很有危险性的,是不能免除主观的成见的,是把两面锋的剑,可以两边割的!你的成见偏向西,这个方法可以帮助你向西,如果没有严格的自觉的批评,这个方法的使用,决不会有证据的价值。”
笔者觉得他批评得甚为中肯,因为在本文第一章中所有文字和思想的比较,都可以有两种迥然不同的解释方向:一是如我所解释的董其昌即是“画说十七条”的作者,故两者的文字思想如此接近;一是董其昌受“画说十七条”的文字和思想的影响,或董氏模仿抄袭《画说》所造成的结果。至于究以何者为正确的答案,是容易引起争论的。所以笔者为了避免独断的解释,而增加了第二、第三两章,对莫、董作进一步的考察和比较其可能性,所以这两章也可以说是我对于第一章的“自觉批评”。

[2] 余绍宋氏只指出“画无笔迹”条出于《洞天清禄集》,其实至少有以下三条误编入董集者:

[3] 余绍宋《书画书录解题》卷三评《画眼》一书时云:“……其中有见于莫云卿画说者十数条,又‘画无笔迹’一条,乃宋赵希鹄《洞天清禄》(为《洞天清禄集》之误)之文,故有今人如米元章之语,当亦后人误入者。心印本尚有‘气霁地表,云敛天末’一条,乃陈眉公《妮古录》之文,亦误入者。”观余氏此语,虽于画说作者并未肯定,但仍偏于主莫说一派。
俞剑华《中国画论类编》,《画禅室论画》后俞氏按语:“《画旨》《画眼》《画禅室随笔》等书,均非董氏手自编定,故参差错落,重见迭出,莫可究诘;且多阑入他人作品,如莫云卿《画说》之全部阑入,久为人所共知。今严加汰除,归还莫氏。此外‘气霁地表’一条、‘倪迂画在胜国时’条均系《妮古录》之文。” X+WyUdxYzjWXCDE2zIuP8xIHlzx5lhCvOxEZHQLb2Axtt9KvLCfWqxhIwbZ9xJV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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