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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尔各答印度博物馆收藏的这件佛传浮雕（图1），出土于安德拉邦阿玛拉瓦蒂遗址（Amaravati），原为围栏浮雕，两端残缺，中间完好。现存部分由建筑物分三个区间，表现佛陀诞生前的佛传故事，从右往左依次是：兜率天宫说法（封面图）、白象入胎及托胎灵梦。
托胎灵梦情节中，摩耶夫人横卧于床榻之上，展现出优美的身姿，前后有八名婇女围侍，四角侍立天王，一头白象俯冲朝向摩耶夫人（图2）。白象入胎情节可分上下两层，上层有天神执华盖在前，白象乘坐由四个小人抬着的神舆在后，下层是众神奏乐、舞蹈、行进的场面；处在兜率天宫说法和托胎灵梦之间，这幅图像中的白象，暗示着佛陀离开兜率天宫下凡到人间并即将进入摩耶夫人身体的这一过程，因此众神欢愉，画面充满了轻松喜悦的气氛（图3）。兜率天宫说法情节中，佛陀为菩萨像，跏趺坐于中央宝座上，右手为拇指与食指相捻、余者自然伸展的说法印，两侧有举拂的侍者和恭敬闻法的合掌众神（图4）。 [1]
兜率天宫说法中的相捻式说法印值得关注。在净饭王为梦占卜佛传中，国王和僧人也都使用了这种手印。这是一件围栏浮雕， [2] 画面从左到右依次为：宫中娱乐（Siddhartha in his palace）、树下诞生与七步宣言（the nativity and seven steps）和净饭王为梦占卜（the interpertation of Maya’s deram）。占卜情节中（图5），画面中心的净饭王头戴桃形冠饰，背后有举拂尘者、撑华盖者，暗示其身份的尊贵；国王右侧是摩耶夫人，左侧为坐着的大臣；国王和大臣之间有位站立的僧人，僧人头戴四层头巾，一手托物，另一手持相捻式说法印，国王右手亦持相同手印（图6）。拇食指相捻的说法印，在禅定印或左手握衣裾、右手施无畏印流行的早期佛教艺术中比较少见，它和犍陀罗式说法印（右手虚握左手五指）有别，与5世纪前后的萨尔纳特式说法印亦不相同。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种相捻式说法印在离阿拉玛瓦蒂遥远的克孜尔石窟极为流行。克孜尔石窟壁画充斥着各种说法场景，券顶菱形格、主室两壁及前后室等位置，都画满了以佛陀为中心的说法图；可以说，克孜尔石窟乃至整个龟兹壁画的核心就是说法的世界，这是克孜尔石窟最鲜明的图像特色之一。不仅说法佛陀持相捻式说法手印，在闻法菩萨、供养天人，甚至世俗王者等形象中也可看到这种手印（图7）。 [3]
图1 阿玛拉瓦蒂佛传浮雕
图2 托胎灵梦线描图
图3 白象入胎线描图
图4 兜率天宫说法及相捻式说法印
图5 净饭王为梦占卜
图6 持相捻式说法印的国王和僧人
图7 克孜尔石窟第80窟主室北壁听法菩萨与第224窟甬道外侧壁未生怨王与王后像局部
图8 卡克拉克第43窟说法像
图9 西大佛佛龛窟侧壁说法像
正如前面所提到的，拇、食指相捻式说法印在犍陀罗地区并不流行，犍陀罗流行的右手虚握左手五指形式的说法印在克孜尔也不曾见到。有意思的是，在佛教传播的最西端——阿富汗地区也出现这种相捻式手印。如离巴米扬石窟不远的卡克拉克（kakrak）第43窟，残存壁画中可见佛像持相捻式说法印（图8）。但无论巴米扬还是卡克拉克，石窟图像均晚于克孜尔，尤其巴米扬的说法印已然融入了密教元素（图9）。 [4] 克孜尔石窟壁画图像所呈现的是一个说法的世界，这个说法世界中最鲜明的特征之一就是相捻式说法手印。就目前所见早期佛教艺术的考古资料而言，克孜尔石窟壁画流行的相捻式说法印，其源头当在南印度地区，与阿玛拉瓦蒂佛教艺术有密切的联系。不仅相捻式说法印，阿玛拉瓦蒂浮雕所呈现的多种特征，也与克孜尔石窟壁画异曲同工。阿玛拉瓦蒂和克孜尔两者之间的关联性，有待更多的探究。
刘祎（1988—），女，华东师范大学美术学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佛教艺术与美术考古。
[1] James Burgess, The Buddhist Stupas Of Amaravati And Jaggayyapeta In The Krishna District, Madras Presidency, Surveyed in 1882，New Delhi：The Director General Archaeology Survey of India Janpath，1996（1886，1st），p.65 et 35 et 64.
[2] Elizabeth Rosen Stone, The Buddhist Art of Nagarjunakonda ，New Delhi：Motilal Banarsidass Publishers PVT.LTD.，1994，Fig.178 et 208.
[3] 《中国石窟·克孜尔石窟2》图52、《中国石窟·克孜尔石窟3》图223。
[4] （日）樋口隆康编：《バーミヤーン——アフガニスタンにおける仏教石窟寺院の美術考古学的調査1970-1978年》，同朋舍1984、1985年版，图8：Vol.1 Plate145-1，图9：Vol.1 Plate109。
（栏目编辑 朱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