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兰亭

王右军《禊饮序》草 ^① ，号称最得意书。宋、齐以来，似藏在秘府，士大夫间未闻称述。岂未经大盗兵火时，盖有墨迹在《兰亭》右者？及萧氏、宇文焚荡之余 ^② ，千不存一。永师晚出 ^③ ，所见妙迹唯有《兰亭》，故为虞、褚辈道之 ^④ ，所以太宗求之百方，期于必得。其后公私相盗，今竟失之。书家晚得定武石本 ^⑤ ，盖仿佛存古人笔意耳。（《山谷题跋》卷之四）

【注释】

①王右军：即王羲之（321—379，一作303—361），字逸少，原籍琅玡临沂（今山东临沂）人，后迁会稽（今浙江绍兴）。曾官右军将军，故后人多以“右军”或“王右军”称之。东晋书法家，有“书圣”之称，其书法作品有《黄庭经》《乐毅论》《十七帖》《兰亭序》等。《禊饮序》：即《兰亭序》，东晋永和九年（353）三月三日，王羲之与谢安、孙绰等人，在山阴（今浙江绍兴）兰亭修禊时所作的诗集序。南朝称为《临河序》，唐代称《兰亭记》《兰亭集序》《兰亭》等，宋朝欧阳修称《修禊序》，蔡襄称《曲水序》，苏轼称《兰亭文》，黄庭坚称《禊饮序》《兰亭序》，宋高宗称《禊帖》，此外，还有称为《兰亭叙》《三月三日兰亭诗序》等。被称为“天下第一行书”，真迹已不存，存世有唐摹墨迹本，以冯承素摹“神龙本”为最著；石刻首推“定武本”，实皆唐临本。草：初稿，此指《兰亭序》第一稿。

②萧氏、宇文：萧氏，指南北朝时期齐、梁间的萧氏；宇文，指南北朝时期北周宇文氏。

③永师：即智永，生卒年不详，本姓王，名法极。山阴（今浙江绍兴）永欣寺僧，人称永禅师。南朝陈、隋间书法家。王羲之七世孙。继承祖法，精勤书艺，相传曾手写《真草千字文》八百余本，分送浙东诸寺。当时求书者很多，住处门限踏损，裹以铁皮，号为“铁门限”。虞世南传承其书，影响初唐书学。唐张怀瓘《书断》评其书：“气调下于欧、虞，精熟过于羊、薄。”所书《真草千字文》有墨迹本及关中刻本。

④虞、褚：即虞世南和褚遂良。虞世南（558—638），字伯施，越州余姚（今浙江慈溪）人。官至秘书监，封永兴县子，人称虞永兴。唐代书法家，能文辞。有《孔子庙堂碑》传世。褚遂良（596—658或659），字登善，钱塘（今浙江杭州）人，一说阳翟（今河南禹州）人。封河南郡公，人称褚河南。唐代书法家，其书法继二王、欧阳询、虞世南以后，别开生面，对后世书风影响很大。传世有《伊阙佛龛碑》《孟法师碑》《雁塔圣教序》等。虞世南、褚遂良与欧阳询、薛稷并称“唐初四大书家”。

⑤定武石本：即定武本《兰亭序》。传为唐欧阳询据王羲之真迹临摹上石。因北宋庆历年间在定武（今河北正定）发现，故得名“定武兰亭”。宋桑世昌《兰亭考》卷七引王厚之题云：“《修禊序》，唐人所摹最有典刑者。李学究得此石，携以游四方而终于定武。宋景文为帅，取而龛之郡斋，遂以定武本著名于世。”

【今译】

王羲之的《兰亭序》草稿号称是他最得意的书作。宋、齐以来好像在秘府收藏，士大夫中没有听说提到它的。难道没经过大盗兵燹的时候，会有墨迹比《兰亭序》更好吗？等到经历南北朝萧氏、宇文氏战火烧毁之后，千不存一。智永出生得晚，所见过的绝妙书迹只有《兰亭序》，所以被虞世南、褚遂良等人提及，因而唐太宗用各种方法到处寻求，且志在必得。此后公私相盗，现在竟然佚失了。书家后来得见石本定武《兰亭序》，它大致尚存有古人的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