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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十三章 故人一瞥
云绾的心跳，在看清那个人的一瞬，停了一下，原来是故人。
十几年前的一个异常寒冷的冬夜，父亲谢鸿，那时的太医院院正，冒着大雪带回一个奄奄一息的男孩。
男孩昏迷了一天一夜，父亲用尽了自己毕生所学才将他救回来。
那男孩醒来后一双漆黑的眼眸空空，只说自己叫“墨儿”，说自己来自江北，来京城投亲。
半路遇匪，亲人皆亡。
父亲问他京城的亲人住在何处，他茫然摇摇头，抿着唇说想不起来。
那时还叫谢昭云的云绾，自幼没了母亲，好容易遇到年龄相仿的孩童，对他充满好奇。
她叫他墨哥哥。
她时常偷偷溜去，带着厨房里的甜糯的小点心和时兴的小玩意去逗他。
起初，墨儿只静静看着她，并不回应。
后来云绾云的多了，渐渐打开了心扉，他开始讲自己在江北的生活，常常在云绾听得正出神时，突然神情空茫停下。
一个月后，墨儿的身体渐渐恢复，谢鸿喜他聪慧，便教他医理，想收他做徒弟。
墨儿不负所望，学得很好，很多药材的药用谢鸿说一遍他就记住了。
谢鸿常常夸墨儿。
听着谢鸿夸墨儿，云绾常常故意嘟着嘴撒娇说爹爹偏心，有了徒弟就不要自己的女儿了。
谢鸿宠溺地打趣道：“女孩家这么要强，将来哪个男人会要你！”
“昭宁妹妹她很好！师傅你多虑了。我以后会照顾她的……”墨儿怕云绾真的介意，急忙说。
云绾眼睛亮亮看着墨儿，墨哥哥是什么意思？
少年的情思像春天的野草野花，有阳光便会肆意地生长。
如果日子就这么过下去该多好。
沈墨来的第三年。
某一天，他独自去买药材回来郑重地告诉谢鸿，他遇到了京城的亲人。
翌日，一个江北的贵商亲自来接走他，对谢鸿千恩万谢。
云绾还记得走那天墨儿频频回头看云绾。
过了没多久，谢府便满门遇难了。
谁能想到十年后，还能再见到墨儿哥哥。
“下在沈墨，姑娘……”他对着云绾和容瑶深深作礼。
抬起头，他的目光牢牢落在云绾身上“马匹失控，在下责任重大，姑娘可有伤着？”
“公子言重，我们都无事。”云绾移开与他对视的目光，声音平淡。
她没有自报姓名，不欲与他过多纠缠。
以自己现在的身份，不必与他相认。
沈墨微微一怔，问道“不知姑娘姓名，家住哪里？沈某明日登门致歉。”
“不必了，公子客气。”云绾牵着容瑶决绝转头要离开。
“这个沈公子好俊俏啊。”容瑶低声感叹，她才回过神。
“姑娘……留步。”沈墨急急呼着。
“咳……咳”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响起。
云绾不忍心，回眸一瞥。
只见沈墨脸色苍白，用一方丝帕捂着嘴低低咳着，他正盯着云绾，眼中无限不舍。
“公子，您的身体经不住折腾，此处风大，您先回车上再说……”侍从劝道。
他的身体怎么了？当年明明父亲已经将他治好了，怎么会咳成这样。
云绾打量着沈墨，华车锦服，该当是富贵人家，锦衣玉食，怎么身体如此虚弱。
“姑娘，若原谅沈某，请上马车，让我送你一程罢，也算全了我的心愿，否则回家后我彻夜难安，这病恐怕要加重了。”沈墨见云绾转头，掩唇虚弱地说道。
容瑶见云绾沉默，连忙拉着她道“我叫容瑶，这是我的姐妹云绾，公子真是太客气了，今天怪累的，有人送自然是好。”
云绾阻止不及，没想到直率的容瑶就这么将两人的姓名告诉了沈墨。
“原来是云姑娘，容小姐。”沈墨听到云绾的名字时，眼神一动。
云绾没有挣脱容瑶的手，心里念着让沈墨送她俩到城外凉亭，自己深居雍王府，之后与他不会再有交集。
马车厢还算宽敞，弥漫着一股好闻药香。
沈墨坐在铺着软垫的对面合眼靠着，面白如纸，每一次细微的颠簸都能引得他逸出一阵咳嗽。
容瑶坐在云绾旁边，好奇地道“沈公子这是生的什么病，咳得如此厉害，我让我哥哥给你请个京城最好的大夫好生治治。”
沈墨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多谢容小姐美意，沈某这病是十年前的旧疾，非一日之功。今日心绪翻涌，才会咳得这么厉害。”
说着话，若有所思地看着云绾。
马车一个颠簸，沈墨又是一阵呛咳。
云绾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扶他，手刚伸出一半，理智瞬间回笼！
她现在是雍王府的贵妾，她不能！
沈墨余光看到云绾的动作，他艰难地收起帕子。
“云姑娘……刚才惊马之时，姑娘胆色惊人，令沈某佩服之极，更令人忆起一位姓谢的故人……也许是我自做多情了，彼时失散了，我已经找了她十年，这病也不知道能不能让我坚持到见到她那一日。”
云绾身躯一僵！他真的认出自己还是只是在试探？
“什么故人，令沈公子如此惦念？沈公子真是长情。”容瑶感叹道。
沈墨嘴角露出苦笑“沈某只是一厢情愿，我天天惦念她，但她却对沈某无情之极。”
“这样的故人你念她干什么，不见也罢。”空瑶直率地说。
“可我放不下她，云姑娘，你说有生之年沈墨可能如愿？”沈墨眼中有柔情。
“公子好好医好身体，故有终有相见的一天。”云绾底头眼底闪过一丝痛楚，避开沈墨切切的追寻。
车厢里一时沉寂。
马车在效外的凉亭前停住。
云绾几乎立即起身跳下马车，她想快速逃离沈墨的目光，容瑶也连忙跟着下车。
沈墨不舍地挑开门帘道“沈某何日能再见到姑娘？”
沈墨在云绾报出凉亭的时候就明白了，云绾不想让自己找到他。
"将来的事谁也不知道，沈公子保重。多谢沈公子相送，就此别过。"
云绾身形微顿，但没有停下脚步，她感觉能感到身后的目光。
一辆样式古朴的马车，此刻无声无息地停在凉亭旁。
“云姨娘，该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