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对现代化先行国家推进本国现代化发展的历史实践进行梳理与分析,我们可以总结出现代化先行国家推进现代化带有共性的做法和规律性特征。
从现代化发展的空间演进规律来看,现代化具有空间上的相对集中性。在现代化先行国家内部,现代化相对集中在一个区域,其起步和发力一般发生在一个国家自然、区位和人文条件相对优越的地带,形成一国现代化的核心区和力量中心,并逐步带动其他地区的现代化。在此基础上,现代化逐步由先发国家传递扩散到后发国家,体现出现代化动力的传导性和扩散性特征。
比如,早期英国工业革命主要发生在伦敦—伯明翰—曼彻斯特—利物浦,这一带是产业革命后英国最大的制造业基地,集中了英国大约80%的经济总量,形成英国产业密集带和经济核心区,并催生了伦敦这样的世界经济中心城市,形成了现代化的巨大张力,并向欧洲、北美和世界其他地区扩散。
又如,德国的现代化是由重化工业起步的,现代化的制造业和城市集中在具有便利交通和丰富煤矿资源的莱茵—鲁尔地区,莱茵—鲁尔地区一度成为德国的“工业心脏”和世界首屈一指的工业区。
再如,美国东北部紧邻大西洋的波士顿—纽约—华盛顿地区是美国最早承接英国现代化力量扩散的地区,现在已是美国最大的生产基地、最大的商业贸易中心和世界最大的国际金融中心;其后美国经济重心部分向中西部转移,在20世纪早期形成匹兹堡、底特律等举世闻名的钢铁城、汽车城;从20世纪中叶开始又在紧邻太平洋沿岸的旧金山—洛杉矶、达拉斯—休斯敦等地崛起一批信息、航天等高新技术产业,形成新的经济中心。这三大地区不仅成为推动美国现代化的重镇,而且也是当今世界现代化的重要力量中心。
日本的现代化同样如此,加上高度紧张狭窄的国土资源空间,日本的现代化区域更是高度集中在东京—名古屋—京都—大阪等城市联结成的太平洋沿岸一线,这里分布着全国80%以上的经济总量,成为日本现代化发力和成功的标志性地区。
综合以上对英国、德国、美国、日本等代表性国家现代化实践的比较分析可以发现,一个国家的部分地区率先实现现代化,然后推进全国现代化,是一些现代化先行国家带有共性的做法。在开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中,北京、上海、广东、江苏、浙江等我国经济发达地区理应在其中发挥先导性带动作用。江苏省委书记娄勤俭在2017年10月召开的省委常委会上提出江苏要“努力探索符合客观规律、具有中国特色、体现江苏特点的区域现代化之路”,是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指引下的自觉行动,是在党的十九大精神指引下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在江苏的生动实践,是从江苏的历史方位出发遵循区域现代化的空间演进规律所作出的科学部署。
从现代化发展的动力转换规律来看,有关增长动力转换研究的理论一直是经济学界重点关注的核心问题。无论是亚当·斯密、大卫·李嘉图等提出的古典政治经济学理论,还是索洛、斯旺、卡斯和库普曼斯等提出的新古典增长理论,以及随后罗默、卢卡斯等提出的新增长理论,都对经济增长的动力转换问题进行了深入研究。我们还可从供求两端分析现代化过程中经济增长动力的转换规律。
从需求侧角度分析,一般认为,经济增长是由投资、消费和净出口“三驾马车”带动的。随着经济发展阶段的变化,需求结构也呈现出有规律性的动态变化特征,特别是投资和消费的变动特征更为显著。有研究表明,当一国经济发展阶段处于从低收入阶段向中等收入阶段攀升的过程时,投资动力对经济增长的贡献是逐步加大的;相比较而言,消费动力对经济增长的贡献则是趋于下降的;对于净出口而言,由于它与投资的关系密切,它在经济增长中的作用变得越来越重要。当一国经济发展阶段从中等收入阶段成功向高收入阶段迈进时,消费动力对经济增长的贡献逐步上升,而投资对经济增长的贡献趋于下降。以日本为例,在二战后的初期,日本人均GDP为113美元,到1980年达到1万美元,可以视为从低收入阶段向中等收入阶段攀升时期。在这一时期,日本投资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从1952年的21.3%逐步上升到1970年的39%,而消费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从1950年的77%下降为1970年的59.7%。当人均GDP超过1万美元以后,日本人均GDP从1980年的10440美元逐步上升到1988年的23570美元,可以视为日本经济处于从中等收入阶段向高收入阶段迈进的时期。在这一时期,投资贡献率不断下降,从1980年的32.2%下降为1993年的29.9%,2006年进一步降到23%,而消费贡献率从20世纪70年代初就开始趋于上升,从1973年的61.8%上升到1980年的68%,2006年进一步上升到75%。同日本的情况相似,韩国在现代化发展过程中,本国投资和消费对经济增长的贡献在从低收入阶段向中等收入阶段进而向高收入阶段迈进的过程中,也经历了投资贡献率先升后降、消费贡献率先降后升的渐进发展过程。
从供给侧角度分析,一般认为,经济增长的源泉来自劳动、资本、科学技术等生产要素对经济增长的贡献。在现代化发展的不同时期,各要素对经济增长的贡献度也呈现出规律性的特征。有研究表明,西方现代化早发国家大多倚仗殖民扩张争得的先机,实现了资本的原始积累、廉价劳动力的雇佣,从而在经济发展动力上主要以劳动、资本等传统要素驱动为主,各国主导产业从劳动密集型产业为主逐步转向资本密集型产业为主。在现代化发展中后期,现代化先行国家普遍对科学技术在经济发展中的先导性作用给予了高度重视,突出体现为政府对研发经费的高投入,各国主导产业逐步转向技术密集型产业为主的发展阶段。以韩国为例,二战以后韩国现代化的发展过程生动体现了以劳动密集型产业为主向资本密集型产业为主,进而向技术密集型产业为主的动态演进过程。在20世纪60年代经济刚起飞时,韩国抓住美国、西欧等发达国家将劳动密集型产业向外转移的机遇,利用本国劳动力要素成本低的优势,大力发展轻工、食品、纺织等产业,形成了以劳动密集型产业为主导的产业结构;进入20世纪70年代后,面临后起的发展中国家的竞争,加上劳动力资源成本上升的压力,韩国抓住西方发达国家重化工业向外转移的机遇,大力发展钢铁、非铁金属、机械、造船、汽车、电子等产业,逐步形成了以资本密集型为主导的产业结构,1980年韩国重化工业在制造业中的比重高达50%以上。20世纪90年代特别是新世纪以来,韩国加大技术改造和技术升级,集中发展计算机、半导体、生物技术、新材料、精细化工、航天航空等产业,技术密集型产业在国民经济中的比重日益提高。
纵览日本、韩国等追赶型经济体的现代化发展轨迹,其经济增长的动力转换在供求两端呈现出规律性的特征。通过比较分析,我们大致得出结论,在推进现代化进程中,经济发达国家消费对增长的贡献往往是趋于上升的,其科技发展水平也总是处于领先地位的,并逐步形成了以技术密集型产业为主导的创新型经济。
从现代化的协调发展规律来看,现代化是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各方面协调发展的有机整体。现代化不仅仅是经济的现代化,而且也应该是政治的现代化、文化的现代化、社会的现代化和生态的现代化。在现代化发展过程中,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是全面、协调和可持续发展的有机统一整体。在这个有机整体中,经济现代化起着根本性的作用,政治现代化、文化现代化、社会现代化和生态现代化对经济现代化的实现具有巨大的反作用,尤其是文化现代化将为其他方面的现代化提供精神动力和智力支持。
建设“强富美高”新江苏,“为全国发展探路”,是以习近平总书记为核心的党中央对江苏的明确要求。从江苏发展实际出发,借鉴现代化先行国家的发展规律,我们认为,江苏在推进区域现代化发展过程中可以在以下五个方面为全国发展探路:
十九大报告明确提出要“加快建设创新型国家”。作为科教大省和人才大省,江苏有责任也有条件在发展动力转换上为全国发展探路,加快实现经济发展动力从要素驱动、投资驱动向创新驱动转变。要牢固树立“创新立省”“创新强省”的发展理念,以建设具有全球影响力的产业科技创新中心为目标引领,以增强自主创新能力和加强创新体系建设为主要抓手,切实推动创新成为引领发展的第一动力,这是事关江苏能否在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新征程中有效发挥先导性带动作用的关键因素。
十九大报告提出要“建立更加有效的区域协调发展新机制”,这意味着区域协调发展的“旧机制”已经不能“更加有效”地发挥作用。一直以来,我国东中西部之间以及同一省内的不同区域之间,普遍通过产业梯度转移方式推动区域发展。这种做法虽为发达地区的产业升级腾出了空间,却使欠发达地区滞留于产业链低端,形成了路径依赖。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落后产能。这既不利于缩小区域发展差距,也不符合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基本要求。为此,江苏应果断摒弃传统的产业梯度转移做法,本着合作共赢的原则,着力构建新型区域合作关系,推动区域产业分工从“梯度转移”向“产业协作”转变。
十九大报告多次提到要“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从全国的情况来看,我国还处于库兹涅茨“倒U型”曲线左侧的上升期。但从江苏的情况来看,由于经济社会发展水平相对较高,随着经济的进一步发展,预计居民收入将先于全国顺利跨越“倒U型”曲线的拐点,进入曲线右侧的下降期,居民收入差距有望逐年缩小。为加快推动这一拐点的早日到来,江苏应通过提升劳动者素质、提高就业质量、加大国民收入再分配的调节力度等多种举措,切实缩小居民收入差距,在实现共同富裕方面为全国发展探路。
人的现代化是区域现代化的主体动力。离开了人的现代化,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将无从谈起。江苏在区域现代化的探索实践中,要加快实现从人力资源大省向人才强省的转变,高度重视企业家精神培育和工匠精神塑造,重点推进高层次创新创业人才和新兴产业领域紧缺人才的培养成长,统筹推进党政人才、企业经营管理人才、专业技术人才、高技能人才等的建设,加快实现从“传统人”向“现代人”转变。
现代化是社会整体系统的深刻变革和全面进步。从世界各国推进现代化的经验教训来看,现代化是一个剧烈的社会转型过程,在推动社会不断进步的同时,也带来城乡分化、地区分化乃至财富分配不均衡等问题。为此,江苏在探索区域现代化道路的过程中,应当未雨绸缪,主动解决和克服现代化进程中的一系列失衡问题,促进经济社会等各个领域的全面提高、均衡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