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范》,二卷,一作四卷。唐太宗李世民撰。成于贞观二十三年(649),一说成于贞观二十二年(648)。后世常以武则天《臣轨》与之合刊。《旧唐书》、《新唐书》皆有著录,至宋时已佚其半,元吴莱征云南僰夷时,始得完书。后编入《永乐大典》,清乾隆间四库馆臣复从中辑出。清时又有日本宽文本传入。主要版本有日本宽文年间(约当清嘉庆间)刊本,清咸丰间伍氏《粤雅堂丛书》据日本传本刻本,1924年东方学会铅印罗振玉据日本宽文本校刊本;清武英殿聚珍版丛书本;乾隆至道光间长塘鲍氏《知不足斋丛书》校刊本及民国十年上海古书流通处影印本;商务印书馆《丛书集成初编》本。
李世民(599—649),祖籍陇西成纪(今甘肃秦安)。唐王朝建立者李渊次子,626—649年在位。隋大业十三年(619),策动其父起兵反隋。建唐后,封秦王,屡统兵出征,扫平群雄,逐次统一全国。置文学馆,集十八学士,以供咨询。武德九年(626),发动玄武门之变,获帝位,次年改年号贞观。适时变更,确定“偃武修文”国策。任用房玄龄、杜如晦为相,强化中央集权,修订律令,简政裁员,严行考核,发展科举制度,注意吸取庶族士人参政,扩大统治基础。注重发展经济,推行均田制和租庸调法。对外防止侵扰,促进四邻间经济文化交流。对内加强各民族间联系。重文教,行崇儒兴学政策,以儒学为治国指导思想,以道德、学问为选官标准,重用儒生。大力发展学校,贞观年间国子监规模宏大,常住生员达三千余,并可容八千人讲学,是7世纪中叶最高学府和教育中心,并建立完整的教育体系和完备的教学制度。注重文化建设,亲自过问修史和整理经书古籍。性好求知,通经明史,能诗善赋,长于书法。其在位期间政绩卓著,以“贞观之治”著称于世。晚年纳谏之心有懈,决策亦有重大失误。一生所著诗文诏令汇为《唐太宗集》。生平资料见《旧唐书》与《新唐书》之《太宗本纪》,及唐吴兢所撰《贞观政要》。
《帝范》专为太子李治而著,为诫子论政之作,实为帝王“家训”,其序云:“汝(指李治)以年幼,偏钟慈爱,义方多阙,庭训有乖,擢自维城之居,属以少阳之任,未辨君臣之礼节,不知稼穑之艰难。余每此为忧,未尝不废寝忘食。自轩昊已降,运至周隋,经天纬地之君,纂业承基之主,兴亡治乱,其道涣焉。所以披镜前踪,博采史籍,聚其要言,以为近诫云尔。”言辞恳切,深以继位者为忧,其意已远远超出一般家训。文体骈散兼用,语句典雅优美。原有唐贾行注和韦公肃注,今本注无姓名,疑为元人因旧注而补作。
本书之首有《序》。先述帝王之位乃皇天眷命,“非可以智竞,不可以力争”,全凭王者“克明克哲,允文允武”得之。次写自己创业之艰难:以弱冠之年,“躬擐甲胄,亲当矢石,夕对鱼丽之陈,朝临鹤翼之围,敌无大而不摧,兵何坚而不碎,剪长鲸而清四海,扫欃枪而廓八纮”。再表撰著之目的:希望太子以史为鉴,持身治国,“战战兢兢,若临深而御朽”,以保唐朝长治久安。
正文分为十二篇。
一、《君体》。阐述帝王治理天下时应遵循的基本原则。要求“人主之体,如山岳焉,高峻而不动;如日月焉,真明而普照。……宽大其志,足以兼苞;平正其心,足以制断”。威德致远,慈厚怀民,仁抚九族,礼接大臣,“奉先思孝,处后思恭,倾己勤劳,以行德义”。
二、《建亲》。论述分封亲族对稳固帝位的重要性,列举历史上周、秦、汉、魏各代实行封建与否的得失,强调“封建亲戚,以为藩卫”。认为实行分封须注意防止两种偏差:一是“封之太强,则为噬脐之患”,导致诸侯反叛朝廷;二是“致之太弱,则无固本之隆”,会使帝王孤立无援。如欲既分封置屏,又不致为害,“莫若众建宗亲而少力”。
三、《求贤》。说明求贤任贤对创业治国的重要作用:“夫国之匡辅,必待忠良,任使得其人,天下自治。”这是因为,“舟航之绝海也,必假桡楫之功;鸿鹤之凌云也,必因羽翮之用;帝王之治国也,必藉匡弼之资。故求之斯劳,任之则逸”。强调要看重人才的价值:“虽照车十二,黄金累千,岂如多士之隆,一贤之重?”要求认识人才的特点,注意搜访求索:“士之居世,贤之立身,莫不戢翼隐鳞,候风云之运;怀奇蕴异,思会遇之秋。是以明君旁求俊乂,博访英才,搜扬仄陋,不以卑而不用,不以辱而不尊。”
四、《审官》。论述如何审察、选择、任用官吏,以为治国安邦之要。以巧匠制木为喻,先说明“良匠无弃材,明君无弃士”。因材而用:“智者取其谋,愚者取其力,勇者取其威,怯者取其慎,无智〔愚〕勇怯,兼而用之。”再指出:“有轻才者,不可委以重任;有劣智者,不可责以大功。”同时,“函牛之鼎,不可处以烹鸡”。小才不可大用,大才也不可小用,量才授官,方能于国于民有益。
五、《纳谏》。阐述国之兴衰,其要在于君主能否听取谏劝。认为“王者高居深视,亏聪阻明,恐有过而不闻,惧有阙而莫补”。因此必须“倾耳虚心,伫忠正之说”。只要其议可观,其理可用,就不必在意其方式方法,不必在乎其身份贵贱。由此造成“忠者沥其心,智者尽其策”,君臣之间无“隔情”的朝风。
六、《去谗》。描绘谗佞之徒的嘴脸,指出其危害,告诫后代帝王远谗臣,杜谗言。指出谗佞之臣的若干特征:“争荣华于旦夕,竟势利于市朝”;巧言令色,阿谀奉承,取悦君上;朋党比周,迫害忠良。并分析了谗臣难绝的客观原因:“良由逆耳之辞难受,顺心之说易从。彼难受者,药石之苦喉也;此易从者,鸩毒之甘口也。”因此君主应懂得“病就苦而能消”,“命因甘而致殒”的道理。
七、《诫盈》。主旨在于反对奢侈,着重说明帝王如奢侈无度,将会招致“倾危”之患。指出,如君主高台深池,声色犬马,骄奢淫逸,必致徭役烦,人力竭,赋敛重,民财匮,农商之业废,人民糟糠不足,“佚乐未终,而倾危已至”。要求帝王“俭以养性,静以修身,俭则民不劳,静则下不扰”。
八、《崇俭》。说明节俭对于治国理民的意义。提倡效法古时贤君,“茅茨不剪,采椽不斫,舟车不饬,衣服无文,土阶不崇,大羹不和”。进而要求节制情欲,紧闭耳、目、口、鼻、身五关,“五关近闭,则令德远盈”。荣辱、安危,全系于崇俭与否。
九、《赏罚》。阐述赏罚得当于治理国家十分重要。由天有寒暑论及国须有赏罚。认为治国既要讲仁爱行赏,又须立教令施罚。“显罚以威之,明赏又化之”,有不可替代的作用。罚之诫民不犯法,赏之劝民安其业。
十、《务农》。认为农业是富国、富家之本,表达重农抑商的经济思想。沿袭“仓库实则知礼节,衣食乏则忘廉耻”的思想,强调“食为人天,农为政本”。主张禁绝伎巧,劝课耕织,“使民还其本,欲反其真”,以养仁义之心,绝贪欲之念。
十一、《阅武》。指出好战与忘战皆不可取,并说明战备和用兵的目的与原则。认为“好战则民雕”,“忘战则民殆”;兵甲“不可以全除,不可以常用”。原则是“农隙以讲武,习威仪也;三年治兵,辨等列也”。并赞同孔子“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的告诫,以为用兵目的在于“利天下”。
十二、《崇文》。着重阐明文治在战争结束后的必要和重要。认为天下平定后,治国方针应适时变更:“夫功成设乐,治定制礼,礼乐之兴,以儒为本。弘风导俗,莫尚于文;敷教训人,莫善于学。”因此主张“建明堂,立辟雍,博览百家,研精六艺”。表明唐前期文教政策的基本精神。并自觉认识到军事行动和文化建设具有不同作用,故须因时而用,有所侧重:“文武二途,舍一不可;与时优劣,各有其宜,武士儒人,焉可废也?”
本书之末有《后序》。强调十二篇乃帝王施政纲领,坚持之,国将兴;背弃之,国必亡。“安危兴废,皆在兹乎!”进而指出:“非知之难,唯行不易;行之可勉,唯终实难。”知道纲领不难,将其付诸行动却难,坚持实行到底更难。最后总结即位以来的过失,告诫太子以之为戒。并提醒“汝无纤毫之功”,尤应崇善广德。“且成迟败速者,国之基也;失易得难者,天之位也。可不惜哉!可不慎哉!”
《帝范》十二篇每两篇成一组,其意或相对,或相近,或相辅,叙述某一方面为君之道,情感饱含,期待殷切,几如耳提面命,宜知宜戒,于常人亦有启发。日本刊本《帝范》、《臣轨》有柳谷散人埜子苞父宽文八章跋云:“本朝博士读之尤尊之。至若镰仓将军家皆读之,有助治道久,何啻中华而已哉!”
有关本书的研究有吴云、冀宇编辑校注《唐太宗集》(陕西人民出版社,1986年),后修订为《唐太宗全集校注》(天津古籍出版社,2003年)。
(杜成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