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里。
秦淑婉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林渊缓缓地转过身,将手中那个结构精巧的悬刀部件,坦然地展现在秦淑婉的面前。
“嫂嫂,你别怕。”
林渊的声音异常沉稳,仿佛有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你没看错,这不是农具。”
秦淑婉的身体下意识地向后缩了半步,俏脸上满是惊惧和不可思议。
她怎么也想不通,那个温和懂事的阿渊,怎么会躲在地下,偷偷打造这种凶器。
林渊的目光温和而坚定,他迎着秦淑婉的视线,一字一句地说道:“但它,也不是用来滥杀无辜的。它是用来……保护我们的。保护你,保护青娥和月娥,保护这个家。”
“保护我们?”
秦淑婉喃喃自语,眼神依旧迷茫。
“嫂嫂,你忘了今天下午,李村正临走前说的话了吗?”
林渊的声音压得更低,充满了警示的意味,“他说,北边的流民越来越多,邻村已经被山匪洗劫了!你以为,光靠一道土墙,一副木门,就能挡住那些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吗?”
李村正的话,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秦淑婉心中那层薄薄的安全感。
她当然记得,那番话让她和两个妹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可是……可是私造兵器,这是要杀头的死罪啊!”
秦淑婉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阿渊,我们安安分分过日子不好吗?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安分?”
林渊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自嘲,“嫂嫂,在这乱世里,人命如草芥。当土匪的刀架在你脖子上的时候,你跟他说王法,他会听吗?我们不想惹事,但如果麻烦非要找上门来,我们总不能引颈就戮吧?”
他向前走了一步,目光灼灼地看着秦淑婉:“我大哥临终前,把你们托付给了我。我绝不能让你们受到半点伤害。如果所谓的安分,代价是任人宰割,那我宁可不安分!”
这番话,振聋发聩,让秦淑婉彻底愣住了。
林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最后的底牌也揭了出来,他的声音变得肃穆而神秘:“嫂嫂,你以为我这一身力气,这制作东西的手艺,真是凭空来的吗?”
他将那个悬刀部件举到秦淑婉面前,神情庄重地说道:“大哥和山神爷在梦里,不仅赐我力气和粮食,更传授了我这门手艺。他们告诉我,乱世将至,豺狼遍地,必先有利器,方能护家安宅。此物,名曰神臂弩,是山神爷赐下,专门用来对付那些恶徒的护身法器!”
他再一次,将一切都推给了那虚无缥缈却又最能让人信服的“山神”。
这番话,彻底击溃了秦淑婉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原来……
这也是山神的旨意?
是为了保护这个家?
她看着林渊那双清澈而坦然的眼睛,看着他手中那个虽然冰冷、却似乎被赋予了神圣使命的“法器”,心中的恐惧和不安,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有震惊,有恍然,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心安。
是啊,这个男人,从醒来的那一刻起,就在用他那匪夷所思的方式,一次又一次地保护着这个家。
赶走恶亲,拿出银两和粮食,用神力修筑高墙……
现在,他又在为抵御更可怕的危险,而默默地准备着后手。
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去怀疑他呢?
秦淑婉的眼眶红了,她不再是恐惧,而是心疼。
心疼这个才十七岁的少年,本该无忧无虑,却要独自一人,扛起这么沉重的担子。
她缓缓伸出手,用她那温润的指尖,轻轻地触碰了一下那个冰冷的金属部件。
“阿渊……”
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这些事,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一个人藏在心里,一定……一定很辛苦吧?”
林渊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他知道,他赌对了。
他露出一丝轻松的微笑,摇了摇头:“告诉你们,只会让你们跟着担惊受怕。我本想等一切都准备好了再说。既然你今天看到了,那嫂嫂,从今往后,这件事,就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的秘密了。”
“嗯!”
秦淑婉用力地点了点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这一次,却是感动的泪水。
她接过林渊手中的热水,递到他嘴边,“快喝点水吧,看你满头大汗的。”
林渊接过碗,一饮而尽。
温热的水流淌进心田,说不出的熨帖。
“嫂嫂,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青娥和月娥,她们年纪还小,免得说漏了嘴。”
林渊嘱咐道。
“我省得。”
秦淑婉擦干眼泪,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坚定神色,“你放心去做你的事,外面我帮你看着,这个秘密,我死也不会说出去!”
在这一刻,在这小小的地窖里,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超越了叔嫂名分的、牢不可破的同盟关系。
得到了秦淑婉的支持,林渊再无后顾之忧。
他继续投入到神臂弩的制作中,而秦淑婉,则在一旁默默地帮他打着下手,或是拉动风箱,或是递上工具,虽然笨拙,却无比认真。
夜色渐深。
当林渊终于将神臂弩的弩身和弩臂,用精巧的卯榫结构完美地结合在一起时,一股强烈的疲惫感袭来。
他刚想歇口气,院外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及李村正那压抑着焦急的呼喊。
“林二郎!林二郎!快开门!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