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笑了。
他弯下腰,从容地捡起了地上那面冰冷的黑色令牌,在手里掂了掂,仿佛那不是一道催命符,而是一件无足轻重的玩物。
“区区一场酒宴而已,有何不敢?”
他的声音平淡如水,却又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傲然。
他抬起眼,迎着血狼那如刀锋般的目光,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让人看不透的笑容。
“请百户大人回去复命。三天之后,我林渊,自会准时赴宴。”
“只是,还望将军府上,能备足了好酒。我这人,不喜喝淡酒。”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墙头上的护村队员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面对如此赤裸裸的威胁,渊哥不仅应下了,竟还反过来调侃对方的酒不够烈?
这是何等的胆魄!
血狼那张刀疤脸上的肌肉,明显抽搐了一下。
他死死地盯着林渊,试图从他那双平静的眼眸中,看出一丝一毫的伪装和恐惧,但他失败了。
那双眼睛,深邃得如同一口古井,让他完全看不透深浅。
狂妄?
还是真的有恃无恐?
血狼的心中,第一次对这个山村少年,产生了一丝真正的忌惮。
“好!好一个不喜喝淡酒!”
他怒极反笑,重重地点了点头,“小子,你有种!我血狼,就在县衙里,备下我们北地最烈的‘烧刀子’,等着你来喝!”
“希望到时候,你这身子骨,还能扛得住!”
说罢,他不再废话,猛地一拉马缰,调转马头。
“我们走!”
一声令下,五十名黑甲骑兵,动作整齐划一,如同一道黑色的潮水,缓缓退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大道的尽头。
只留下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和一地冰冷的马蹄印。
直到那支骑兵队伍彻底消失,村墙之上,才有人双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刚才那短短一刻钟的对峙,比让他们下地干一天活还要累。
“渊哥!使不得啊!”
“渊爷!那就是个鸿门宴,您可千万不能去啊!”
村正李贵第一个反应过来,他连滚带爬地冲到林渊面前,老脸上满是惊惶和哀求。
村民们也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劝阻着。
在他们看来,林渊此去,与送死无异。
“都给我闭嘴!”
林渊一声沉喝,再次让混乱的场面安静了下来。
他环视着众人,看着他们脸上真切的关心与恐惧,心中一暖,但语气依旧严厉。
“你们以为,我若不去,他们就会放过我们吗?”
他冷冷地反问道,“我若不去,便是心虚,便是示弱!不出三日,兵临村下的,就不是这五十个骑兵,而是五百,甚至一千个步卒!到那时,我们拿什么来挡?”
一番话,问得众人哑口无言,冷汗直流。
林渊的声音缓和下来,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这一趟,我非去不可。这不仅是我一个人的事,更是为我们整个小河村,去探一条路,去争一个名分!”
“我要让他们知道,我们小河村,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我们不想惹事,但也绝不怕事!想让我们臣服,可以!但要先拿出对等的尊重!”
他将手中的黑色令牌高高举起,声如洪钟:“所以,这三天,我们非但不能怕,还要拿出我们最强的气势来!”
“传我命令!从即刻起,村子戒严!护村队日夜巡逻,训练不得有丝毫懈怠!李贵村正,你负责安抚民心,让妇孺们把我们最好的衣服,最好的武器,都拿出来,擦拭干净!”
“三天后,我不仅要去,我还要风风光光地去!我要让全县城的人都看看,我们小河村,不是一群可以随意欺辱的泥腿子!”
他那充满力量的话语,驱散了众人心中的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然与豪情。
当夜。
林渊的茅草屋里,灯火通明。
秦淑婉眼圈红红的,她默默地为林渊收拾着行囊,将几件洗得发白的干净衣服叠得整整齐齐。
苏青娥和苏月娥则坐在一旁,小脸上满是担忧,一言不发。
“阿渊……”
秦淑婉终于忍不住,哽咽着开口,“真的……非去不可吗?我们不去争什么名分,守着村子,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好吗?”
林渊走上前,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柔荑,将她揽入怀中。
秦淑婉的娇躯一颤,却没有挣扎,只是将脸埋在他的胸口,无声地抽泣着。
“嫂嫂,你信我吗?”
林渊柔声问道。
“我信……”
秦淑婉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那就好。”
林渊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眼神却望向了窗外深沉的夜色,“这世道,就像一片黑暗的森林,我们不想当猎人,可也决不能当任人宰割的羔羊。这一次,我是去跟森林的王谈判,告诉他,我们这只‘羔羊’,长了最锋利的角。”
他放开秦淑婉,看着她那双泪眼婆娑的眸子,郑重地说道:“放心,我不会去做无谓的牺牲。我不仅会去,我还会安然无恙地回来。”
安抚好了秦淑婉,林渊立刻开始了紧张的准备。
他从护村队中,挑选出了十名最精锐的成员作为自己的扈从。
李铁牛、李大山赫然在列。
这十人,将穿上他亲手锻造的黑甲,作为小河村最强的武力展示。
第二天,他没有再去训练场,而是将指挥权暂时交给了李贵和一名他新提拔起来的、名为王虎的稳重汉子。
他自己,则再次一头扎进了地下的秘密工坊。
他要为这次的鸿门宴,准备一份真正的“大礼”。
炉火再次燃起,这一次,他没有再锻造甲胄或矛头。
他将所有的精铁都集中起来,开始锻造神臂弩的备用零件和……
一种全新的、更加致命的弩箭!
按照系统解锁的新图纸,他打造出了一种名为“透甲锥”的特制弩箭。
这种弩箭箭头呈三棱锥形,经过反复锻打和淬火,坚硬无比,专门用来对付身穿重甲的敌人!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出发的这一日,天色微明。
整个小河村的村民,都自发地聚集在了村口,为他们的主心骨送行。
十名身穿乌黑胸甲、手持长矛的护村队精锐,如十尊铁塔般,肃立在林渊身后。
他们胯下骑着的,是村里能找到的最好的十匹健骡,虽然远不如黑甲军的战马神骏,但也经过了精心的打理,鞍鞯齐全,显得精神抖擞。
林渊自己,则穿上了一件秦淑婉连夜为他缝制的青色劲装,外面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腰间挎着一把从缴获品中挑出的、最好的长刀。
他没有骑骡,而是牵着那头载满了货物的驴车,神臂弩就被拆解开来,用油布包裹着,混在其中。
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去县城做买卖的、带了几个护卫的富家少爷,沉静而内敛。
“渊哥,保重!”
“渊爷,我们等你回来!”
村民们的声音此起彼伏。
林渊对着众人,郑重地抱拳行了一礼。
“等我回来。”
他没有多余的话语,转身,牵着驴车,迈开了脚步。
十名黑甲扈从,立刻跟上,动作整齐划一,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秦淑婉挤出人群,快步追了上来,将一个亲手缝制的、绣着平安纹的锦囊,塞进了林渊的手中。
“阿渊,无论如何,一定要回来。”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渊紧紧地握住那个还带着她体温的锦囊,重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