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的锣声,划破了小河村上空短暂的宁静。
所有村民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慌什么!”
林渊的怒吼如同一道惊雷。
他一脚踹翻了身边一个因恐惧而准备逃跑的村民,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全场。
“护村队!全体都有!以什为单位,立刻上墙!长矛前指,弓手上弦!没有我的命令,谁敢后退一步,杀无赦!”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铁与血的味道。
被军心光环笼罩的护村队员们,仿佛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他们身体的本能压过了内心的恐惧,下意识地执行着这几天来被千锤百炼的命令。
“是!”
三十多名队员齐声怒吼,声音虽然还带着颤抖,却充满了决然。
他们迅速行动起来,十名身穿黑甲的精锐队员,如十座铁塔,第一时间堵在了村口的大门后,手中的长矛斜斜指向天空,矛尖的寒芒连成一片,形成了一道钢铁的屏障。
其余队员则快速登上刚刚加固的土墙,将手中的长矛从射击孔中伸出,对准了村外的方向。
整个小河村,在短短十几个呼吸之间,就从一个祥和的村落,变成了一只竖起全身尖刺的刺猬!
李贵也反应了过来,他不用林渊吩咐,便拄着拐杖,声嘶力竭地组织着老弱妇孺,向村子后方的祠堂撤离。
秦淑婉紧紧地抱着苏家姐妹,在人群中奔跑,她的脸上满是担忧,却一步三回头,目光始终锁定在那个站在村口,如定海神针般的身影上。
林渊没有上墙,他站在村门之下,身后,便是那十名黑甲精锐。
他手里没有拿任何武器,只是负手而立,眼神平静地望向村外大道的尽头。
他知道,此刻,他就是全村人的胆。
他若退一步,全村人的心,便会垮塌。
大地震动的声音,越来越近。
很快,一队黑色的洪流,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那是一支约莫五十人左右的骑兵队伍。
他们胯下的战马,清一色是神骏的北方大马,比村里的驴子高了不止一个头。
马上的骑士,个个身披与县城那支步卒别无二致的黑色铁甲,手持三米多长的骑枪,腰间配着狭长的马刀。
他们行动间悄无声息,除了整齐划一的马蹄声,听不到任何杂乱的声响。
一股冰冷、肃杀、仿佛来自地狱的气息,扑面而来,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这支骑兵队伍在距离小河村约一百五十米的地方,缓缓停了下来。
这个距离,恰好在寻常弓箭的射程之外,却又足以让他们看清村墙上的每一个细节。
为首的一名将官,策马向前走了几步。
他的盔甲样式明显比其他人更加精良,头盔上甚至有一小撮红色的缨羽在风中摆动。
他没有戴面罩,露出一张约莫三十岁左右、饱经风霜的脸,一道从眼角延伸到嘴角的刀疤,让他看起来格外狰狞。
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猎鹰一般,缓缓扫过小河村的防御。
当他看到墙头上那些虽然紧张、却依旧坚守岗位的长矛手,尤其是看到村门后方那十名身穿制式统一、闪烁着乌沉光泽的黑色胸甲的精锐时,他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诧异。
一个偏僻的小小山村,竟然有如此严密的防御工事?
竟然有胆子敢列阵以待?
甚至……
还有自己的甲胄?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村口大槐树上那个早已干涸、却依旧触目惊心的箭孔上,瞳孔微微一缩。
“看来,情报没错。”
刀疤脸将官喃喃自语了一句,然后抬起头,声如洪钟,中气十足地喝道:“墙内的人听着!我乃镇北将军麾下,百户‘血狼’!奉将军之命,前来巡查四方!此地何人主事?出来回话!”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威压,直接传入村内,让墙头上的不少队员都感到一阵心悸。
林渊缓缓向前走了两步,站在了村门之前,独自一人,面对着那五十名铁甲骑兵组成的钢铁洪流。
“我,就是此地主事之人。”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在军心光环的作用下,他的声音仿佛带着一股奇异的魔力,让身后原本紧张的队员们,瞬间安定了下来。
百户血狼的目光如利剑般刺向林渊,当他看清林渊那张过分年轻的脸时,再次愣住了。
他想象过主事之人是白发苍苍的村正,是满脸横肉的土霸,却唯独没想过,会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毛都没长齐的少年。
“你?”
血狼的眉头紧紧皱起,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一个黄口小儿,也敢在此主事?你们村里,是没男人了吗?”
他身后的骑兵们,发出一阵压抑的、低沉的嗤笑声。
面对这毫不掩饰的羞辱,林渊的脸上,没有丝毫怒意。
他只是淡淡一笑,伸手指了指旁边那棵大槐树。
“男人,有没有,你可以问问它。”
血狼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顺着林渊手指的方向,再次看向那个箭孔,眼神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得出,那绝不是刀砍斧劈能够造成的伤痕,那分明是某种威力巨大的强弩,从极远的距离射击,才能留下的痕迹!
再联想到情报中,那三百多流民被一箭吓退的传闻,他心中对眼前这个少年的轻视,瞬间收敛得一干二净。
“看来,你就是那个所谓的‘山神眷者’了?”
血狼的语气,不再是质问,而是带着一丝试探。
“你可以这么认为。”
林渊不置可否。
场面一时陷入了僵持。
血狼在马上,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林渊,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虚实,以及这村子的实力。
而林渊,则坦然地与他对视,眼神平静如水,深不见底。
许久,血狼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有意思!真有意思!一个山野村夫,竟敢与我对峙,还锻造了私甲,组建了私兵!小子,你知不知道,光凭这两条,我今天就是把你这村子屠个干净,报到将军那里,也是大功一件!”
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充满了浓烈的杀机。
身后的五十名骑兵,也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骑枪,整个队伍的气势陡然一变,仿佛下一秒就要发起雷霆万钧的冲锋!
小河村的队员们,瞬间紧张到了极点,手中的长矛握得更紧了。
然而,林渊依旧面不改色,他甚至笑了起来。
“百户大人说笑了。”
他缓缓说道,“我这村子,家家户户都是本分的农民。只是这世道太乱,流民如蝗,匪盗如毛。我们组建护村队,穿上这几件破铁片,也不过是为了能有一口安稳饭吃,活下去罢了。这在大乾的律法里,叫‘结寨自保’,可算不得私兵。”
他顿了顿,话锋也陡然变得锐利起来:“再者说,将军麾下皆是精锐,奉命入主青阳,想来是为了安境富民,而不是为了与我们这些只想活命的苦哈哈为难吧?若将军知道百户大人您,将屠刀对准了治下的良善百姓,不知……会作何感想?”
一番话,有理有据,不卑不亢,还将一顶“屠戮良善”的大帽子,不动声色地扣了过去。
血狼的脸色,第一次变得阴沉下来。
他死死地盯着林渊,他发现,自己完全看不透眼前这个少年。
他既有匹夫之勇(那一箭),又有如狐之智,软硬不吃,滴水不漏。
强攻?
或许能攻下,但看对方这阵势和那恐怖的强弩,自己这五十个兄弟,恐怕也要折损不少。
为了一个穷山村,付出这样的代价,回到将军那里,绝对讨不到好。
想到这里,血狼眼中的杀机缓缓退去。
他再次大笑起来,只是这次的笑声,充满了虚假的意味:“说得好!说得好!小子,你很不错!我血狼,就喜欢你这样的聪明人!”
他勒住马缰,让战马原地转了两圈,最后停了下来,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林渊。
“既然你说你是良民,那好,我就给你一个证明自己是良民的机会。”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面黑色的令牌,向前一扔。
令牌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啪”的一声,精准地落在了林渊面前的地上。
“我家将军,爱才如命,尤其欣赏有胆识的少年英雄。三天之后,将军将在县衙大宴宾客,届时,青阳县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到场。”
血狼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又充满玩味的笑容,他用马鞭指着林渊,缓缓说道:“将军有令,特邀小河村主事,‘山神眷者’林渊,赴宴。”
“小子,你,敢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