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宴会大厅之内,山呼海啸般的拥戴声尚未平息,一阵急促的、充满了惊惶的警钟之声,便猛地从城墙的方向传来!
“当!当!当!”
钟声凄厉,如同一盆最冰冷的玄冰之水,狠狠浇在了每一个刚刚才因为一场血腥清洗而升腾起万丈豪情的头顶!
大厅之内,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那个从始至终都只是静静地立于大厅中央的少年主公。
然而,林渊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慌乱。
他只是缓缓地转过身,那双燃烧着淡淡赤金色火焰的眸子,平静地扫过主座之上那个同样面色凝重的绝美女子。
两人目光交汇,没有言语,却已在一瞬间交换了万千信息。
“走。”
林渊吐出一个字,便将那颗尚在滴血的头颅随手扔给了身旁的秦一,大步流星地朝着门外走去。
萧启元与周烨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立刻手按刀柄,紧随其后。
归雁城高大的城楼之上,寒风如刀,卷起漫天雪沫。
林渊一袭玄铁战甲,静立于猎猎作响的黑色狼头战旗之下。
他的身后,秦晚词、萧启元、周烨等一众核心将领,如同一群沉默的雕塑,无声地散开,那肃杀之气,几乎要将这刚刚才经历了一场血腥清洗的孤城,再次冻结。
城下,一名身穿南朝官驿服饰的信使,高举着一面代表着圣旨的明黄旗帜,正一脸倨傲地立马于吊桥之前。
他身后,是黑压压的南朝大军营盘,虽然后撤了三十里,但那股属于天子亲军的威压,依旧如同一座无形的山岳,死死地压在每一个归雁城军民的心头。
“开门!”林渊的声音平静,却像一根定海神针,轻易地穿透了那凛冽的寒风与紧张的气氛,“放他一人一骑,入瓮城。”
吊桥缓缓落下,那名信使冷哼一声,催马而入。他在瓮城正中央勒住马头,从怀中取出一卷明黄圣旨,展开,用一种尖细而又充满了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高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北地都尉林渊,性情乖张,擅杀边将,屠戮世家,致使北地形势糜烂,罪不容诛!朕念其昔日护驾有功,特开天恩,命其即刻交出兵权,自缚入京请罪,或可免其一死,钦此!”
声音在空旷的瓮城之内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城楼之上每一个军民的心头!
刚刚才因为一场大胜而凝聚起来的军心,在这一刻出现了瞬间的动摇。
无数士卒的脸上,都浮现出了一丝迷茫与恐惧。
然而,就在这人心浮动之际,林渊却笑了。
“拿上来。”
秦一的身影如鬼魅般从城楼之上一跃而下,在那信使惊愕的目光之中,一把夺过那卷圣旨,复又纵身返回。
林渊接过,甚至没有看上面的内容。
他只是将那圣旨凑到鼻尖,轻轻嗅了嗅,随即,那双燃烧着赤金色火焰的眸子里,便浮现出了一抹冰冷的、充满了无尽讥讽的弧度。
“好大的胆子。”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竟敢用一份伪诏,来我归雁城,行那扰乱军心之举!”
“你胡说!”城下那信使的脸色瞬间煞白,厉声喝道,“此乃陛下亲颁,盖有传国玉玺,岂容你这反贼污蔑!”
“玉玺是真的,”林渊缓缓地将那卷圣旨,展示给城楼之上的所有将士,“但这上面的印泥,却不是陛下的龙涎香。”
他看着城下那个,早已色厉内荏的信使,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上面,带着一股独属于皇后宫中特供的‘凤涎香’的味道。”
“此诏,乃是皇后伪造!其用心,与前番派影卫刺杀长公主殿下,如出一辙!”
“拿下!”
话音落下的瞬间!
数道黑色的身影,如同一群早已饥渴难耐的饿狼,从瓮城两侧的暗门之中瞬间扑出!
那名信使甚至连反抗的念头都未能生出,便被数名狼卫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林渊!你这乱臣贼子!你敢矫诏抗旨!你不得好……”
林渊没有理会他那充满了怨毒的咒骂。
他只是在那数万道充满了震惊与骇然的目光注视之下,缓缓地,将那卷代表着所谓皇权的明黄圣旨,凑到了身旁的火盆之上。
“呼!”
烈焰,瞬间将那份伪诏吞噬!
“我林渊,受先帝托孤,承太子遗志,镇守北疆,只为清君侧,诛国贼!”林渊的声音,如同惊雷,轰然炸响!
“自今日起,我归雁城,只遵皇命,不认后宫干政的矫诏!”
“任何持此类诏书,意图乱我军心者……”他看着那在烈焰之中化为灰烬的圣旨,那双燃烧着赤金色火焰的眸子里,爆发出滔天杀机!
“皆为叛逆!”
“斩!”
一个字,轻描淡写,却重如泰山!
秦一那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刀光,如同一道划破黑暗的闪电,悄无声息地抹过了那名信使的脖颈。
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冲天而起!
“将人头,挂于城门!”
林渊的声音,冰冷而又决绝,响彻了整个归雁城!
“以儆效尤!”
“轰!”
这番话,这番举动,如同一根最沉重的火把,狠狠地丢进了那早已被压抑到了极致的火药桶之中!
“主公万岁!”
“林帅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拥戴声,几乎要将整个归雁城的天空,都彻底掀翻!
一场,足以让归雁城陷入万劫不复的政治危机,竟是被他用最血腥,也最霸道的方式,彻底碾碎!
从这一刻起,这座北地孤城,才真正地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王权!
然而,就在这拥戴之声,达到顶点的瞬间!
林渊那双总是平静如古井的眸子,却是猛地一缩!
他缓缓地转过身,那双深邃的眸子,越过了城下那早已不成气候的南朝溃兵,越过了那连绵不绝的黑色山脉。
最终,停在了北方那片,在风雪之中显得格外苍凉的……地平线尽头。
在那里,一片如同乌云般的黑色,正缓缓涌现。
无数面,绣着狰狞狼头的瓦剌王庭大纛黑旗,如同一片从地狱深处升起的死亡森林,无声地宣告着一场,真正的、足以吞噬一切的……灭国之战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