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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水关头，胜利的狂热尚未在冰冷的空气中凝固，便被一声凄厉的、充满了无尽绝望的咆哮，撕得粉碎！
“大帅！主公！”
一名负责警戒北疆防线的镇北军斥候，神色慌张地连滚带爬地冲上关隘城头，他指着北方那片在晨曦下显得格外苍凉的万里长城，用尽全身的最后力气，嘶声力竭地咆哮道：
“狼……狼烟！”
“北境长城之上，燃起了最高等级的……七座狼烟！”
轰！
这十几个字，如同一道最沉重的惊雷，狠狠地劈在了刚刚才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大胜的黑水关头顶！
中军大帐之内，刚刚才升起的炭火瞬间变得冰冷。
萧启元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已褪尽。
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那双如同雄狮般锐利的眸子里，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真正的绝望。
“七星狼烟……”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上一次燃起，还是五十年前，瓦剌王庭倾巢而出，兵临京师城下……”
一旁的周烨，手死死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之上，那张总是充满了坚毅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敢置信：“瓦剌王庭，倾巢而出？怎么可能！他们刚刚才经历内乱，新汗未立，如何能……”
“是死局。”
萧启元猛地转身，看着那个从始至终都只是静静地立于沙盘之前的少年，那沙哑的声音之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主公！南有朝廷十万主力，北有瓦剌倾国之兵！我等……已成瓮中之鳖！”
恐慌，如同最猛烈的瘟疫，在帐内每一个将领的心头疯狂地蔓延。
“主公！大帅！”一名千户长脸色煞白，一屁股瘫倒在地，“末将以为，我等应立刻放弃黑水关！全军收缩，退守归雁城！凭借坚城之利，或许……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没错！”另一名将领亦是附和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此时硬抗，无异于螳臂当车！”
退守归雁城，这几乎是帐内所有将领，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之后，所能想到的唯一一条活路。
萧启元深吸一口气，他看着林渊，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即将决定所有人命运的君主，沉声道：“主公，此乃老成持重之言。黑水关虽是天险，却无粮草，不可久守。退守归雁，方是万全之策。”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将希望寄托于这条看似稳妥的退路之上时，林渊却笑了。
“退？”
在那足以让钢铁都冻裂的死寂之中，他竟是发出了一声冰冷的、充满了无尽讥讽的轻笑。
“大元帅，你管那叫万全之策？”林渊缓缓转身，他那双燃烧着淡淡赤金色火焰的眸子，平静地扫过在场的每一张脸，“我管那叫……慢性死亡。”
他缓步走到那座巨大的沙盘之前，用手中那柄细长的木杆，在那代表着归雁城的区域，重重一点！
“一旦我们退了，便等于将战场的主动权，拱手相让！等于告诉全天下的敌人，我们怕了！”
“届时，南军便可从容围城，北方的瓦剌人则可以肆无忌惮地劫掠整个北地！而我们，只能像一群被关在笼子里的困兽，眼睁睁地看着粮草耗尽，军心崩溃，最终在无尽的绝望之中，被活活耗死！”
这番话，如同一柄柄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地钉入了在场每一个将领的心头，将他们那最后一丝侥幸，彻底击碎！
绝望，比帐外的风雪还要冰冷，还要刺骨。
“那……那该如何是好？”周烨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真正的颤抖，“难道，我等便只能在此坐以待毙吗？”
“不。”
林渊缓缓摇头，那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高深莫测的弧度。
他霍然转身，那双燃烧着赤金色火焰的眸子，死死地锁定着帐内所有的将领！
“非但不退！”
“我们，还要主动示弱！将这黑水关，当成一个巨大的诱饵！”
他手中的木杆，在沙盘之上，划出了一道极其疯狂也极其大胆的弧线！
“我要你们，立刻拔营！摆出一副兵败如山倒，仓皇向归雁城逃窜的假象！”
“什么？”萧启元的瞳孔猛地一缩！
“我要将这座空无一人的黑水关，连同我们缴获的所有粮草辎重，都完完整整地，送给那些复仇心切的瓦剌人！”林渊的声音，冰冷而又决绝，“我要让他们相信，我们已经被南朝的天兵吓破了胆，早已成了惊弓之鸟！”
“主公！不可！”萧启元再也忍不住，他失声咆哮，“此举无异于自断臂膀，引狼入室啊！”
“引狼入室？”林渊笑了，那笑容自信而又张狂，“我就是要引他入室！”
他手中的木杆，最终落在了黑水关两侧那片地势险峻的群山之中！
“我要在他最得意忘形，以为胜券在握的瞬间，集结我们所有的精锐，如同一张从天而降的巨网，将他连同他那所谓的倾国之兵……”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满了无尽杀意的弧度！
“一口，吞下！”
死寂。
整个帅帐，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人，都用一种看神仙，看魔鬼般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那个绝境，扭曲成了一场泼天富贵的……少年主公！
这，已经不是战争。
这是，一场将数万人的性命，连同他们自己的未来，都彻底押上去的……
惊天豪赌！
“主公……”萧启元死死地盯着那座沙盘，他那颗总是能将千军万马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心，在这一刻竟是不受控制地剧烈地狂跳起来，“此计……风险太大！瓦剌人并非蠢货，一旦他们识破……”
“他们不会。”林渊的回答，简单而又霸道。
他看着萧启元那，写满了震惊与不敢置信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因为，复仇，会让人失去理智。”
“而我，便是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的……猎物！”
这番话，如同一道冰冷的闪电，狠狠地劈在了萧启元与周烨的天灵盖上！
他们明白了！
他们看着那个，谈笑之间便已将人心算计到了极致的少年，那眼神早已没有了最初的质疑与不安，只剩下了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
狂热与崇拜！
“传我将令！”萧启元猛地一咬牙，他那双本还充满了震惊与绝望的眸子，在这一刻彻底地被一种名为“疯狂”的火焰所点燃！
“全军，即刻按照主公的计划……”
“部署！”
然而，就在这道足以决定北地未来走向的疯狂命令，即将下达的瞬间！
“报！”
一名身披黑甲，风尘仆仆的秦家暗部信使，竟是想也不想，便猛地掀开了那厚重的帐帘，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他单膝跪地，那张被风雪吹得皲裂的脸上，充满了无法掩饰的凝重！
“主公！夫人密信！”
林渊接过，迅速展开。
信上，依旧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却是字字诛心！
“此次瓦剌南侵统帅，已查明。”
“正是被主公亲手斩杀的赤那之子，巴图尔。”
“此人已于三日前，统一草原各部，登临汗位。”
那信使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来自地府的魔鬼。
“并对长生天起誓……”
“要亲手，活剥主公之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