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密室之内,烛火摇曳,将那卷用朱砂绘制的北地地图映照得如同淌血。
刚刚才因为一场惊天豪赌而缔结的脆弱同盟,在斥候那句“京城大人物”的惊雷之下,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是好事。”朱凰的声音,恢复了那份属于皇室的镇定与从容,仿佛黑水关前那数万人的生死,在她眼中不过是棋盘上一次微不足道的落子,“能让周烨将军都感到棘手,想必此人分量不轻。说吧,究竟是哪位大人,如此‘不凑巧’地出现在了战俘营里?”
秦晚词缓缓地抬起了头,那双如同黑曜石般明亮的眸子里,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真正的、无法看透的诡异。
“他不是大人。”
她的声音有些干涩,像两块冰冷的玉石在摩擦。
“他是严嵩的义子。”
“严世藩。”
“轰!”
这个名字,如同一道最沉重的惊雷,狠狠地劈在了朱凰的天灵盖上!
她那张总是平静如古井的绝美脸庞,第一次被一种名为“不敢置信”的情绪彻底占据!
她霍然起身,那双明亮的凤眸之中,瞬间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严世藩?他怎么会……”
话音未落,她便猛地收住了声。
一瞬间,所有的线索,所有的疑点,都在她那颗七窍玲珑的心中,被串联成了一条完整而又充满了无尽恶毒的……阴谋之链!
“原来如此……”朱凰喃喃自语,那双凤眸之中,第一次燃烧起了冰冷的、足以将钢铁都冻裂的滔天怒火,“好一招一石二鸟,好一个借刀杀人!”
她猛地转身,看着秦晚词那张同样凝重的俏脸,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根本不是什么南下讨逆!”
“这是严嵩那条老狗,借着清剿‘太子余孽’的名义,派他最心爱的义子前来监军,实则是为了借你夫君的刀,将周烨将军麾下那些忠于东宫的旧部,清洗得一干二净!”
“届时,无论胜败,他都可以名正言顺地接管兵权!再将这盆脏水,尽数泼在林渊这个早已‘死无对证’的太子余孽头上!”
“好毒的计!好狠的心!”
然而,就在朱凰为这足以颠覆整个战局的惊天变故而心神剧震的瞬间,秦晚词却笑了。
在那足以让空气都冻结的死寂之中,她竟是发出了一声冰冷的、充满了无尽讥讽的轻笑。
“殿下,”她缓缓地坐回了那张虎皮帅座之上,那姿态恢复了北地女王的从容与压迫,“您只看到了危,却没看到……”
“机。”
朱凰的呼吸,猛地一滞!
“一个活着的严世藩,远比十万大军更有用。”秦晚词那双明亮的眸子里,闪烁着商人本色的冷静与理智,“他是严嵩唯一的软肋,更是……我们能插进京城那潭浑水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朱凰的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她明白了!
“严嵩生性多疑,最重脸面。”朱凰的声音,恢复了那份属于皇室的镇定,甚至还带上了几分冰冷的兴奋,“他绝不敢让天下人知道,他最心爱的义子,竟会在一场本该是‘瓮中捉鳖’的闹剧之中,沦为阶下之囚!”
“没错。”秦晚词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弧度,“他不敢明着来,便只能暗中与我们接触。而这,便是我们的机会!”
“我们可以让他‘写’一封信。”朱凰的语速越来越快,那双明亮的凤眸之中,燃烧着一种近乎于疯狂的火焰,“一封,将他被俘的责任,尽数推给西厂临阵脱逃、见死不救的……‘求救信’!”
“届时,严嵩那条老狗,为了救他唯一的儿子,便会毫不犹豫地将屠刀,挥向他曾经最亲密的盟友!”
“一条被我们牵着绳子的疯狗,”秦晚词缓缓起身,那火红色的身影如同烈焰般骄傲,“远比一支所谓的勤王之师,更能将京城那潭死水,搅得天翻地覆!”
死寂。
整个密室,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两个,足以将整个天下都当成棋盘的女人,只是在这短短的数十个呼吸之间,便将一个足以让她们全盘皆输的致命危机,扭转成了一张可以直击敌人心脏的……
王牌!
“成交。”
朱凰缓缓地伸出了那只白皙如玉的右手。
秦晚词笑了。
她同样伸出了手,与那只代表着皇室最高权力的手,再次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然而,就在这场足以载入史册的惊天豪赌,即将完美落幕之际!
“咚!咚!咚!”
一阵,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急促,也更加充满了惊惶的敲门声,猛地从那厚重的石门之外传来!
“小姐!殿下!”一名狼卫统领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剧烈地颤抖起来,“暗部……暗部紧急密报!”
秦晚词与朱凰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石门打开一道缝隙,一份用黑蜡封口的密信,被迅速地递了进来。
秦晚词接过,迅速展开。
只看了一眼,她那颗刚刚才因为一场豪赌而变得坚如磐石的心,便猛地再次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她那张总是充满了威严的冷艳俏脸之上,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被一种名为“骇然”的情绪,彻底占据!
“怎么了?”朱凰的声音,恢复了几分属于皇室的镇定。
秦晚词没有回答。
她只是缓缓地,将那张薄如蝉翼的密信,递到了朱凰的面前。
信上,依旧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却是字字诛心!
“严世藩麾下最精锐的刺客组织‘影卫’,早已绕过前线,潜入归雁城。”
朱凰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看着那张密信,看着那最后一行,被鲜血反复圈出的、代表着最终刺杀目标的所在,她那握着麒麟玉牌的玉手,竟是不受控制地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其目标……”
“长公主,朱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