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归雁城主府,议事大堂。
空气,仿佛凝固成铁。
锦衣卫指挥使高悬,手按腰间那柄象征着皇权特许的绣春刀,冰冷的目光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死死地锁定着主座之上那个身着火红劲装的绝美女子。
“秦小姐,”他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如同两块冰冷的玄铁在摩擦,“本官最后再说一遍。奉陛下口谕,归雁城即刻起进入战时管制。城防兵符,府库钥匙,粮仓账册,一刻钟之内,交由我锦衣卫全权接管。”
在他身后,数十名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精锐,如同一群沉默的杀戮机器,无声地散开,将整个大堂的所有出口尽数封死。
那肃杀之气,几乎要将堂内燃烧的炭火都彻底冻结。
秦晚词端坐于那张由整张黑虎皮铺就而成的城主宝座之上,她那张冷艳绝伦的俏脸之上,没有丝毫的惧色。
“高指挥使,”她的声音清脆,却比这北地的寒风还要冰冷刺骨,“本宫也最后提醒你一句。这里,是归雁城,是我秦家耗费三代心血,才在这片不毛之地打下的基业。”
她缓缓起身,那火红色的身影如同烈焰般骄傲,那双如同黑曜石般明亮的眸子里,燃烧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没有我秦晚词的手令,这城里的一针一线,一兵一卒,谁也调动不了。”
“放肆!”高悬勃然大怒,腰间的绣春刀“锵”的一声,已然出鞘半寸!“秦晚词!你这是要公然抗旨吗!”
“抗旨?”秦晚词笑了,那笑容绝美却又冰冷刺骨,“高指挥使怕是忘了,我秦家,世袭罔替,有守土之责,更有临机专断之权!”
“你!”
“锵!锵!锵!”
高悬身后,数十名锦衣卫再无半分犹豫,齐刷刷地拔出了腰间的绣春刀!
那冰冷的刀锋在昏暗的灯火下,反射着令人心悸的寒芒!
而秦晚词身后,同样有上百名身披黑甲的狼卫,如狼似虎地涌入大堂,手中那早已饮饱了鲜血的弯刀,遥遥地指向了这些来自京城的天子亲军!
一场血腥的内讧,一触即发!
就在这足以让钢铁都冻裂的死寂之中,一道清冷的、不带丝毫感情,却又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威严的声音,从大堂之外,不紧不慢地响了起来。
“高悬,你的刀,拔错了方向。”
整个大堂,瞬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所有的人,无论是杀气腾腾的锦衣卫,还是悍不畏死的狼卫,皆是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长公主朱凰,只着一袭素雅的宫装,在一队宫女的簇拥之下,缓步走来。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那双明亮的凤眸平静得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但她只是静静地走来,便如同一座无形的山岳,死死地压制着堂内那早已剑拔弩张的肃杀气氛!
而在她那只白皙如玉的右手之中,正静静地托着一枚,通体由不知名暖玉打磨而成,其上用暗金色丝线,绣着一头栩栩如生的、仰天咆哮的……
麒麟图腾!
高悬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那握着刀柄的手,因为极致的震惊而剧烈地颤抖起来!
“殿……殿下?”
朱凰没有理会他,她只是静静地走到了那剑拔弩张的双方中央,那双平静的凤眸,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北地战事为重,后方不容有失。”她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根定海神针,瞬间安定了所有混乱,“本宫此来,并非为了夺权,而是为了……监军。”
她缓缓地,举起了手中那枚,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麒麟玉牌。
“太子哥哥临行前,曾密托于我。”她的声音,如同九幽之下的寒风,将一个足以让任何人都无法辩驳的理由,血淋淋地剖开在了所有人的面前,“若北地有变,我当持此玉牌,节制北地一切……勤王之力!”
此言一出,高悬那张本还充满了狰狞与暴戾的脸,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被一种名为“恐惧”与“不敢置信”的情绪,彻底占据!
他知道,自己完了。
“所以,”朱凰的声音,冰冷而又不容置疑,“为统一调度,避免内耗。自即刻起,归雁城防务,由本宫亲自接管。”
她看着高悬那张,早已由震惊转为死灰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高指挥使,你麾下三百锦衣卫,即刻起由本宫亲自指挥,负责外城警戒,清剿奸细。”
随即,她又将那平静的目光,投向了那个同样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天逆转,震得一片空白的秦晚词。
“秦小姐,你的狼卫,继续维持内城秩序,弹压宵小。”
“两者,各司其职,互不干涉。”
“若有阳奉阴违者……”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弧度,“便如此玉牌所代之主,以谋逆论处!”
死寂。
整个大堂,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高悬呆呆地看着她,他那颗早已被皇权与傲慢占据的大脑,在这一刻竟是彻底地一片空白!
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任何理由!
他想动手,却发现自己一旦动了,便会立刻背上“对抗太子遗命,意图不轨”的滔天罪名!
许久,许久。
他缓缓地,收回了那柄已然出鞘的绣春刀。
在那数十名,同样充满了震惊与不解的下属的注视之下,他竟是想也不想,便单膝跪地!
那颗,本还高傲如鹰隼的头颅,深深地低了下去!
“末将……遵命!”
一场,足以让归雁城血流成河的内乱,竟是被这位看似柔弱的长公主,兵不血刃地……
消弭于无形。
危机解除,朱凰却没有再看那如同斗败了的公鸡般的锦衣卫指挥使一眼。
她只是静静地转过身,那双深邃的凤眸,平静地扫过那个,从始至终都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的、绝美的,却又心如蛇蝎的……北地女王。
“秦小姐,”她的声音,恢复了几分属于皇室的温和,“可否借一步,入府一叙?”
……
城主府,密室。
当厚重的石门,缓缓关上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只剩下了这两个,同样风华绝代,却又同样心机深沉的女子。
朱凰没有再多说一个废字。
她只是静静地走到了那幅巨大的北地舆图之前,缓缓地,将那枚代表着废太子一脉最高权力的麒麟玉牌,轻轻地放在了地图之上,一个足以让整个天下都为之颤抖的位置。
京师。
她转过身,那双明亮的凤眸之中,没有丝毫的波澜,只有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深邃与平静。
她看着秦晚词,那绝美的红唇,缓缓地勾起了一抹,足以让冰雪都为之融化的,莫测的笑容。
随即,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太子未死。”
“他让我,带了一份真正的‘圣旨’……”
“来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