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坳之内,风雪无声。
那片曾火光冲天,喊杀声与惨叫声交织在一起的南朝大营,此刻已化作一片被烈焰与死亡彻底淹没的废墟。
然而,林渊的目光,却并未在那片混乱的修罗场上停留哪怕一瞬。
他那双燃烧着淡淡赤金色火焰的眸子,如同一只最高效的猎鹰,死死地锁定着一道,在混乱的战场边缘,如同鬼魅般一闪而逝的……幽影。
那道身影,身穿普通传令兵的服饰,行动之间却带着一种与周围溃兵格格不入的冷静与决绝。
他没有向南逃窜,更没有向西厂的残部靠拢,而是独自一人,策马狂奔,如同一支离弦的箭,朝着与瓦剌王庭截然不同的、北地更深处的未知方向,疾驰而去。
“大人。”
秦一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真正的凝重。
他顺着林渊的视线望去,那张总是古井无波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无法看透的困惑。
“一个无关紧要的棋子,为何要追?”残月的声音,如同两块冰冷的玄铁在摩擦。
“不。”林渊缓缓摇头,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寒芒,“他不是棋子。”
“他是,足以让我们全盘皆输的……致命变数。”
他转过身,在那两道充满了惊疑与不解的目光注视之下,一字一句地说道:“他去的方向,不是瓦剌王庭。”
“这意味着,严嵩那条老狗,在这北地,还藏着另一支,我们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盟友。”
这个推论,如同一道惊雷!
“不能让他活着,将消息带到。”林渊的声音,不带丝毫的感情,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否则,我们所有的布置,都将化为泡影。”
他霍然转身,那双燃烧着赤金色火焰的眸子,死死地锁定着残月。
“残月为矛,你的任务,只有一个。”
“杀了他。”
“是。”
残月没有丝毫的犹豫,她的身影如同一缕没有重量的青烟,即将融入那无尽的黑暗之中。
“等等。”林渊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看向了那个从始至终都只是静静地立于一旁,如同山岳般沉稳的“抬棺人”。
“秦一为盾,你的任务,也只有一个。”
“护住她。”
“是。”
秦一缓缓点头,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真正的决然。
“此人,绝非庸手。”林渊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刀锋,在那片漆黑的雪原之上一扫而过,他那强大的神魂之力,早已将方圆数十里的地形,牢牢地刻印在了脑海之中。
他伸出手指,指向了北方一处极其隐蔽的狭窄隘口。
“你们不必追他。”
“去那里,等他。”
……
风雪愈发狂暴,鹅毛般的大雪几乎要将天地都连成一片混沌的白。
残月与秦一的身影,如两道与黑夜彻底融为一体的鬼魅,在齐膝深的积雪之中,悄无声息地高速穿行。
“他的警觉性很高。”残月的声音,被风雪吹得有些飘忽,“我们三次试图抄近路,都被他提前察觉,改变了方向。”
“他不是在逃命,”秦一的声音,沉稳如山,“他是在……狩猎。”
残月的心,猛地一沉。
她知道,秦一说的没错。
那名信使,正在用他那看似慌不择路的逃窜,不断地试探着身后那未知的追兵,试图将他们引入一个早已设好的陷阱!
“大人,神了。”
许久,残月才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了三个字。
她看着前方那座,在风雪之中若隐若现的、与林渊所指方位分毫不差的险要隘口,那颗总是冰冷如铁的心,在这一刻竟是不受控制地剧烈地狂跳起来!
未卜先知,决胜千里!
这,便是他们那位新主人的……恐怖之处!
二人没有再多说一个废字,身法变得更加轻盈,如两只行走于黑暗之中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那座,足以埋葬一切的……死亡隘口。
片刻之后。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那名身穿传令兵服饰的神秘信使,一脸警惕地勒住了马头,在那座狭窄的隘口之前,停了下来。
他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眸子,仔细地扫过隘口两侧那看似平静的峭壁。
许久,他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看来,是自己多心了。
他猛地一夹马腹,正欲穿过这座,通往未知盟友领地的最后一道屏障。
然而,就在此时!
一道银色的、如同月光般清冷的流光,动了!
残月,出手了!
她的身影,如同一只从九天之上俯冲而下的猎鹰,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信使的身后!
她手中那柄,不知从何处缴获的瓦剌弯刀,如同一道划破黑暗的死亡闪电,带着足以将钢铁都彻底撕裂的恶风,朝着信使的后心,狠狠刺下!
“找死!”
那信使的反应,快得匪夷所思!
他竟是想也不想,便猛地一个侧身,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堪堪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
同时,他反手拔出腰间的短刃,如同一条来自九幽的毒蛇,朝着残月的咽喉,反刺而去!
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反杀成功的瞬间!
一道黑色的、如同山岳般沉稳的身影,却是鬼魅般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秦一,出手了!
他没有用剑。
他只是用他那只,看似普通,实则比钢铁还要坚硬的铁拳,干净利落地,朝着那柄反刺而来的短刃,狠狠砸下!
“当啷!”
一声,清脆的金属断裂声响起!
那柄,由百炼精钢打造而成的短刃,竟是被他一拳,硬生生地……
砸成了两段!
那信使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知道,自己遇上了平生未遇的强敌!
他想也不想,便要抽身后退!
然而,已经晚了!
就在他心神剧震,被秦一这霸道得不讲任何道理的一拳,震得一片空白的瞬间!
“噗嗤!”
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
残月那柄,本该刺向他后心的弯刀,竟是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划出了一道诡异的弧线,狠狠地,洞穿了他的小腹!
“呃……”
那信使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他那张总是充满了冷静与决绝的脸,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真正的、名为“不敢置信”的情绪!
他缓缓地,低下了头。
看着那柄,正在疯狂地吞噬着自己生命力的弯刀,他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疯狂!
他竟是想也不想,便猛地一咬牙,用尽全身的最后力气,将手中那半截断刃,朝着残月的肩膀,狠狠刺下!
“噗!”
残月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那洁白的伪装服之上,瞬间绽放出了一朵,妖异的,触目惊心的……
血色之花。
“残月!”
秦一的眼中,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真正的,名为“暴怒”的情绪!
他猛地,踏前一步!
那只,足以砸断金铁的铁拳,带着足以踏碎山河的恐怖力量,狠狠地,印在了那名信使的天灵盖上!
“砰!”
一声,如同西瓜爆裂般的闷响。
那颗,至死都充满了疯狂与不甘的头颅,瞬间化作了一团红白相间的……
血雾。
秦一快步上前,一把扶住了那摇摇欲坠的银色身影。
“我没事。”残月的声音,有些虚弱,但那双冰冷的眸子里,却没有丝毫的波澜。
她推开了秦一,走到那具无头的尸身之前,仔细地摸索着。
很快,她便从那人怀中,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夹层里,取出了一卷,由某种不知名兽皮制成的……
神秘信函。
当二人,带着一身的血腥与疲惫,重新回到那座隐蔽的山坳之时。
林渊,早已等候多时。
他没有问过程,更没有关心残月的伤势。
他只是静静地,从残月那只,因为失血过多而微微颤抖的手中,接过了那卷,足以决定北地未来走向的……
绝密信函。
他缓缓地,将其展开。
信上,没有一个字。
只有一幅,用朱砂绘制的,无比精密的……
北地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