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深沉如铁,不见星月。
北地的狂风卷着冰冷的雪沫,如同一只只无形的鬼手,撕扯着黑水关前那片广袤的雪原。
“杀!”
震天的喊杀声,如同一道惊雷,猛地撕裂了这片死寂!
图格身先士卒,他那双如同饿狼般的眸子里燃烧着疯狂的火焰,率领着三千名同样悍不畏死的瓦剌精锐,如同一股黑色的死亡潮水,朝着南朝大军那座灯火通明的车悬大阵,发起了决死般的冲锋!
“放箭!”
箭雨如蝗,带着凄厉的破空之声,划破黑暗,狠狠地扎向那座由数百辆重甲战车构筑而成的钢铁壁垒。
火箭拖着长长的尾焰,将整个夜空都映照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色,却只能在那坚固的铁甲之上,迸溅出徒劳的火星。
喊杀声,惨叫声,战马的悲鸣与神臂弩那令人牙酸的机括绞动声,交织成一曲最血腥也最残酷的地狱乐章。
南朝大营的注意力,被这场突如其来的疯狂攻势,彻底吸引。
然而,无人知晓。
就在这片被烈焰与死亡彻底淹没的正面战场以西,三十里外。
一道,几乎与悬崖峭壁融为一体的狭窄裂缝之中,数道黑色的身影,正如同最高效的猎犬般,悄无声息地向上攀爬。
为首的,正是林渊。
他身穿一袭便于行动的黑色皮甲,外罩一件雪地伪装的白色披风,整个人仿佛与这片苍茫的风雪彻底融为了一体。
秦家商队耗费数十年才绘制出的隐秘地形图,早已被他牢牢地刻印在了脑海之中。
“停。”
就在队伍即将抵达一处看似平坦的岩台之时,林渊那平静的声音,在每一个人的耳边,如同鬼魅般响起。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那股与“天狼”融合之后带来的超凡感知,让他能清晰地“看”到,在那片被积雪覆盖的岩台之下,一根比发丝还要纤细的、连接着数枚淬毒倒钩的绊马索,正静静地等待着猎物的降临。
他没有回头,只是对着身后的秦一,做了一个极其简洁的手势。
秦一的身影,如同一道鬼魅,悄无声息地绕到了岩台的另一侧。
他手中那柄看似普通的青布长剑,如同一条来自九幽的毒蛇,精准无比地,挑断了那根隐藏于积雪之下的机括引线。
危机,无声化解。
队伍继续向上。
当他们终于翻上那座高达百丈的断崖峭壁,潜入敌阵后方之时,两名身披白色伪装服的西厂暗哨,正警惕地注视着正面战场那冲天的火光。
他们甚至连一丝寒意都未能察觉。
一道银色的、如同月光般清冷的流光,便已悄无声息地抹过了他们的脖颈。
残月,出手了。
两具尚有余温的尸体,软软地倒了下去,再无声息。
林渊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波澜。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他对着身后那数名,早已对他敬若神明的顶尖好手,做了一个“散开”的手势。
随即,他整个人的气息,在这一刻竟是奇迹般地彻底消失了。
他如同一只行走于黑暗之中的狸猫,借着营地之内那无数巨大营帐投下的阴影,朝着那座位于车悬大阵最核心,也最奢华的中军帅帐,悄无声息地潜行而去。
就在此时,正面战场之上的喊杀声,陡然变得更加激烈!
图格,按照林渊事先的嘱咐,在付出了数百人的伤亡之后,竟是故意卖出了一个巨大的破绽,开始佯装溃败!
“废物!”
中军帅帐之内,雨化田看着那在自己完美的杰作面前,撞得头破血流,此刻更是仓皇逃窜的“草原蛮夷”,那张总是带着几分阴柔的俊美脸庞之上,浮现出了一抹冰冷的、充满了无尽讥讽的弧度。
“传我将令!”他的声音,尖细而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命‘虎豹骑’出击!将这些不知死活的蝼蚁,给本督……尽数碾碎!”
“轰隆隆!”
车悬大阵那坚固的壁垒,缓缓打开了一道缺口。
数千名,身披重甲,手持长槊的精锐骑兵,如同一股黑色的钢铁洪流,卷起漫天的烟尘,朝着图格那“溃败”的部队,疯狂地追杀而去!
机会,来了!
林渊那双燃烧着淡淡赤金色火焰的眸子,猛地一缩!
他不再隐藏,整个人的速度在这一刻催动到了极致!
他的身影,如同一道划破黑暗的闪电,在那座因为主力出击而出现了瞬间防御空档的帅帐之前,一闪而过!
残月与秦一,如影随形。
数名负责守卫帅帐的亲兵,甚至连敌人的影子都未能看清,他们的喉咙便已被一道道无形的利刃,轻而易举地洞穿!
斩首行动,最关键的一步,已然完成!
林渊对着身后的二人,做了一个“准备”的手势。
他缓缓地,走到了那座灯火通明的帅帐之前,透过门帘那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将自己那冰冷的、如同死神般的目光,投了进去。
然而,下一秒。
他那双本已冰冷如寒渊的眸子,猛地……剧烈收缩!
只见,在那座本该只有雨化田一人的帅帐之内。
这位权倾朝野,骄傲自负的西厂督主,此刻竟是以前所未有的恭敬姿态,对着一个通体笼罩在宽大斗篷之下的神秘身影,单膝跪地,似乎正在汇报着什么。
而那个神秘人的手上,正静静地戴着一枚,通体由上等墨玉雕琢而成,代表着当朝宰相严嵩最核心心腹身份的……
墨玉扳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