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归雁城头,风雪如刀。
秦晚词缓缓放下手中的千里镜,那张总是充满了威严的冷艳俏脸之上,早已被一层足以将钢铁都冻裂的冰霜所覆盖。
雨化田。
这个名字,像一根淬了剧毒的冰针,狠狠地钉入了她的心头,也钉入了这座孤城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命门!
“小姐。”
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一缕没有重量的青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是秦一。
他单膝跪地,那张总是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真正的凝重。
他双手呈上的,并非战报,而是一卷用黑蜡封口的、来自林渊的第二份密令。
秦晚词接过,缓缓展开。
只看了一眼,她那颗刚刚才因为一场血腥加冕而变得坚如磐石的心,便猛地再次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疯子……”她喃喃自语,那双如同黑曜石般明亮的眸子里,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真正的、无法掩饰的骇然!
密令之上,只有寥寥数语,却是字字诛心!
“弃守外三门,收缩兵力于内城。令公孙敖部佯作溃败,大开北门,引狼入室。”
“小姐!不可!”一名跟随多年的秦家宿将,在听到这道足以让整座归雁城都彻底万劫不复的疯狂命令之后,脸色剧变,“此举无异于自断臂膀,开门揖盗啊!”
“执行命令。”
秦晚词的声音,不带丝毫的感情,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缓缓地将那封密令,凑到烛火之上,看着它化作一缕青烟,那双明亮的眸子里,燃烧着一种近乎于疯狂的火焰。
“我秦晚词的夫君,从不做无把握之事。”
她猛地转身,那火红色的身影,如同烈焰般骄傲,那清脆决绝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城头!
“传我将令!”
“秦家所有库藏,所有商路,所有人力,自即刻起,无条件听从林大人调遣!”
“我要让这北地的所有人,都看一看。”她顿了顿,红唇勾起一抹足以让冰雪都为之融化的绝美的、却又冰冷刺骨的笑容,“我秦晚词,究竟赌上了一个何等英雄了得的……”
“未来!”
……
与此同时,黑水关前线,瓦剌中军王帐。
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左贤王与数十名瓦剌悍将,一个个皆是面色不善地看着那个,大马金刀地坐于主座之上的汉人少年。
阿古拉那具尚有余温的无头尸身,如同一座无形的冰山,狠狠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然而,林渊却没有再用任何的威压。
他只是静静地立于一张巨大的沙盘之前,用一根细长的木杆,在那模拟着黑水关地形的沙盘之上,轻轻一点。
“雨化田,此人出身西厂,性情骄傲自负,最重仪仗排场。”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敲打在每一个桀骜不驯的瓦剌将领的心头。
“其大军看似精锐,实则辎重繁多,行军缓慢。这条长达三十里的粮道,”他的木杆在沙盘之上,划出了一道致命的弧线,“便是他的七寸。”
左贤王的眸子,猛地一缩!
“你的意思是……”
“声东击西,中心开花。”
林渊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满了无尽杀意的弧度!
“图格!”
“末将在!”
“我命你率领本部三千精锐,即刻脱离主力,沿西侧山脉长途奔袭五十里!”林渊的木杆,在地图之上画出了一道极其刁钻也极其诡异的弧线,“我要你在明日午时之前,如同一柄最锋利的刀,狠狠地插进他们的粮道!”
“左贤王!”
“本王……在。”
“我命你亲率主力大军,于正面战场之上,摆出强攻黑水关之势!”林渊看着他,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终于值得他平等对待的盟友,“动静越大越好,要让雨化田相信,我们所有的主力,都已被你吸引在了正面!”
“而我,”林渊的木杆,最终落在了那代表着南朝大军帅帐的所在,“将亲自率领一支奇兵,在他粮道被袭,军心大乱的瞬间,如同一柄来自地狱的毒刃,直取他的……”
“中军帅帐!”
这套战术的精妙与狠辣,如同一道道冰冷的闪电,狠狠地劈在了在场每一个瓦剌将领的天灵盖上!
他们看着那个,谈笑之间便已将五万铁骑的机动性与爆发力,运用到了极致的汉人少年,那眼神早已没有了最初的敌意与不屑,只剩下了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
悚然与敬畏!
左贤王死死地盯着那座沙盘,他那颗总是能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心,在这一刻竟是不受控制地剧烈地狂跳起来!
他知道,若此计功成,那南下的数万朝廷大军,将会在一日之内,彻底崩溃!
“末将……遵命!”
许久,他才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了四个字。
“愿随大人,效死!”
他身后那数十名瓦剌将领,再无半分的犹豫,齐刷刷地单膝跪地,山呼海啸般的效忠声!
然而,就在这支草原奇兵,即将按照这套足以载入史册的屠神之策,开始行动的瞬间!
“报!”
一名负责前线侦查的瓦剌斥候,神色慌张地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那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剧烈地颤抖起来!
“大人!大事不好!”
“雨化田的先锋大军,并未冒进!”
那斥候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来自地府的魔鬼。
“他们在距离黑水关十里之处,停下了!”
“并且……并且开始构筑一种,专克我草原铁骑冲锋的……”
“车悬之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