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枚入手冰凉的黑铁令牌,在林渊的掌心之中,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神魂都在微微刺痛。
“演得不错……继续。”
黑羽督军那沙哑的、如同魔鬼耳语般的声音,在他脑海之中反复回荡,将他那刚刚才因为一场惊天逆转而升起的万丈豪情,瞬间冻结成了一片死寂的冰海。
真正的观众,一直在看着。
他不是棋手,甚至不是演员。
他只是一只,被放在了更大斗兽场中的困兽,他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嘶吼,所有的胜利,都不过是取悦那名端坐于至高王座之上的、唯一的观众的……血腥戏码。
林渊的心,沉入了谷底。
但他那张苍白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表情。
那双燃烧着淡淡赤金色火焰的眸子,平静得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渊。
他缓缓地收回了手,将那枚代表着未知与死亡的令牌,悄无声息地收入了怀中。
“很好。”他转过身,在那数名瓦剌头目那充满了敬畏与狂热的目光注视之下,洪亮的声音如同惊雷,轰然炸响,“全军开拔!”
“目标,黑石山!”
“与左贤王主力大军……会合!”
“是!”
山呼海啸般的应诺声,响彻了整个狼神谷!
一支,心怀鬼胎,却又被一根无形的命运之索,死死捆绑在一起的草原奇兵,如同一股黑色的、充满了肃杀之气的死亡洪流,卷起漫天的烟尘,朝着南方,绝尘而去!
大军行进途中,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图格与巴图,并辔行于林渊的身后,他们看着那个虽然身形单薄,但背影却如同山岳般沉稳的汉人少年,那眼神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复杂。
就在此时,一阵不和谐的粗重马蹄声,从队伍的侧翼,蛮横地挤了过来。
一名身材魁梧如铁塔,脸上刺着狰狞狼头纹身,浑身散发着一股如同凶兽般暴戾气息的瓦剌将领,一脸倨傲地拦在了林渊的马前。
“一个汉狗,也配走在我五万瓦剌勇士的前面?”
他的声音,粗犷而又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蔑视。
此人,正是左贤王麾下第一悍将,万户长,阿古拉!
此言一出,整个行军的队伍,瞬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无数道,充满了敌意与审视的目光,如同一柄柄出鞘的利刃,死死地锁定在了林渊的身上!
图格的脸色,猛地一变!
他想也不想,便要上前呵斥!
然而,林渊却只是缓缓地抬起了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他没有看阿古拉一眼,仿佛那不过是一只随时可以碾死的虫子。
他只是静静地转过身,那双燃烧着淡淡赤金色火焰的眸子,平静地扫过身后那名,从始至终都如同影子般,跟随着他的……黑羽督军。
“你,没听见吗?”
林渊的声音,不带丝毫的感情。
“一条狗,在对我吠。”
黑羽督军那隐藏于兜帽之下的眸子,猛地一缩!
他知道,这是“裁决使大人”在考验他!
也是在,向那名真正的观众,展示他的……忠诚!
“属下,失职!”
他想也不想,便翻身下马!
那道,通体笼罩在宽大黑羽斗篷之下的身影,如同一缕来自九幽地狱的阴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那个,脸上还带着倨傲与不屑的阿古拉面前!
“你……你想做什么!”阿古拉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下意识地,便要去抓腰间的弯刀!
然而,一只戴着黑色皮手套的、干枯得如同鸡爪般的手,却是比他更快!
那只手,轻飘飘地按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咔嚓!”
令人牙酸的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阿古拉那,足以开碑裂石的右臂,竟是被那只手,轻而易举地……
硬生生地捏碎了!
“啊!”
一声凄厉的如同杀猪般的惨叫,猛地从阿古拉的口中爆发出来!
然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黑羽督军的另一只手,如同一柄最锋利的铁钳,狠狠地掐住了他的下巴!
“咔嚓!”
又是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阿古拉的下颌骨,竟是被他硬生生地,捏得脱臼!
他想惨叫,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想反抗,却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他只能用那双,因为极致的痛苦与恐惧而暴凸出来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脸上带着魔鬼般微笑的……汉人少年!
那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哀求!
“我说过,”林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在他面前痛苦挣扎的瓦剌悍将,那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不喜欢,我的赌桌上有‘老千’。”
“更不喜欢……”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弧度。
“有狗,对我吠。”
他缓缓地,从怀中取出了那枚,代表着“鸦卫”至高权威的……
黑铁令牌。
“清理门户。”
他的声音,轻得如同魔鬼的耳语。
“是,大人。”
黑羽督军那沙哑的声音之中,充满了近乎于病态的狂热!
他伸出那只,干枯得如同鸡爪般的手,竟是硬生生地,插进了阿古拉那因为恐惧而大张着的嘴里!
随即,猛地向外一扯!
“嘶啦!”
一声,如同布帛被撕裂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怖声响!
一条,血淋淋的,尚在微微抽搐的舌头,竟是被他硬生生地,连根扯断!
整个草原,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人,都用一种看魔鬼般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那个,脸上带着残忍快意的黑羽督军,以及那个,从始至终都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的……
汉人少年。
“现在,”林渊缓缓地收回了那枚,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令牌,那双深邃的眸子,平静地扫过在场的每一名,早已被吓破了胆的瓦剌将领。
“还有谁,对我的指挥权,有异议吗?”
鸦雀无声。
再无一人,敢于抬头,与那双如同神魔般的赤金色眸子,对视。
从这一刻起,这支五万人的瓦剌大军,其行军路线的真正主导权,已然被这个汉人少年,用最血腥,也最恐怖的方式……
彻底掌控!
……
夜,深沉如水。
巴图看着那个,正静立于地图之前,眼神如同深渊般莫测的汉人少年,他那颗年轻的心,在这一刻竟是不受控制地剧烈地狂跳起来。
“林……使者大人,”他的声音,有些干涩,“您……您究竟是谁?”
林渊没有回答。
他只是缓缓地转过身,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种连巴图都感到心悸的、绝对的冷静。
“我是谁,不重要。”
“重要的是,从现在起,你要学会习惯。”
“习惯,用鲜血与死亡,来铺就你的……王座之路。”
就在此时,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一缕没有重量的青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帐篷的阴影处。
是,秦一。
他单膝跪地,那张总是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真正的,无法看透的……
凝重。
他将一卷,用火漆封口的密信,双手呈上。
“大人,夫人的加急密信。”
林渊接过,缓缓展开。
信上,依旧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却是字字诛心!
“南下的朝廷讨逆军中……”
“出现了西厂的……”
“龙旗。”